孟雲嫻緊追問道:“那又要我怎麽相信,你明知道我有事情瞞著你,你還不生氣?”


    她張開雙臂攔著他不許走的樣子逗笑了周明雋:“明明是我先問出來的,按照正常來說,該是你逃我追,如今這個是不是反過來了?”


    孟雲嫻完全沒有被他帶偏,雙臂越發有力的伸展著阻擋他離開,可是真的要她解釋什麽,她又說不出來。


    周明雋決定不再為難她,他雙手捧住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


    “起初我的確不太願意接受,也有點生氣。若非你心裏藏了想法,有了主意,當年也不會在聽信了昇陽的建議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燕京城,連我也不要了。好不容易把你等回來,等到婚期定下來之後,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個緊張又不安的狀態。”


    “人不都是這樣嗎?越是到了關鍵的時刻,越是害怕有意外發生。說出來你興許會覺得周哥哥很沒有出息,但此刻與你成親,將你變成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比什麽事情都重要。所以在知道你又藏了什麽心事的時候,我隻是有些不安罷了。”


    “雲嫻,嫁給我,是不是讓你害怕了?”周明雋的眼神很溫柔,語氣也很溫柔,這個問題不知道在他的心裏盤旋了多久,直到這一刻才小心翼翼的問出來。


    周明雋的聲線低沉溫柔,唯恐大聲會嚇到她似的:“我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沒有母族根基撐腰,也非正宮嫡出。我的生母是亡國餘孽,我比出生一般的皇子還要低賤。如今你這樣聰明,自然看得出東宮那一頭事事排擠針對,若是你嫁給我,成為五皇子妃,或許並沒有旁人想象的那種威風。”


    孟雲嫻眨眨眼,張口就將話頭扯得十萬八千裏遠:“胡說八道,你當我瞎了是不是?那個端寧縣主看到你的時候眼睛都發綠光!若不是我及時趕回來,她說不定要吃了你哦!”


    她喜滋滋的抬起雙臂圈著他的脖子:“你如今是皇子的身份,所以整日都被藏著,不能示眾,若是將你拖出去,不知道還有多少姑娘要眼饞你呢!”


    她還挺得意:“我若能做你的妻子,不就是頂風光的的一件事情嗎!?夠我威風好久了!”


    周明雋失笑:“我與你講的是一回事嗎!?”


    孟雲嫻搖頭,眸子澄亮亮的:“沒什麽差別呀。是一回事吧。”


    一回事……


    狗屁的一回事。


    周明雋再展笑意,正準備鬆開她的臉,卻被她握著手又給按回去。


    孟雲嫻認真的看著他:“周哥哥,我從來沒有因為要嫁給你擔心什麽,能嫁給你,我很開心。”


    周明雋還是第一次發現,她講起這些甜言蜜語來已經到了遊刃有餘的地步,連臉紅都沒有,明知道她是在顧左右言他,故意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他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


    他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未來的境遇,所以考慮到她時,總會多一份顧慮。卻沒想到,一別三年,她竟然也成了一個有打算的小姑娘,無論為他尋找幫手還是拉攏陣營,又或是明裏暗裏對他的維護和考慮,所有的舉止都是在告訴他,她不是從前那個隻能被他照顧的小姑娘,如今的她,也會為他籌謀了。


    隻是……


    周明雋笑臉一沉,改為捏她的臉蛋,孟雲嫻立刻疼的哇哇叫。


    “看來我是將婚事攬得太細,才叫你有閑工夫在我背後做這做那。從明日開始,你哪裏都不許去,乖乖的待在府裏,直到成親那一日,聽見沒有!?”他眼裏帶著笑意,捏著她鼻子的手輕輕動了動,溫聲道:“走吧,送你回去。”


    孟雲嫻扒拉著他的手,追問道:“周哥哥,你不問其他的了嗎?”


    周明雋任由她握著手,無奈道:“我問了,你就坦白嗎?”


    她閉嘴了。


    周明雋主動牽住她:“走吧,送你回去。”


    “周哥哥。”孟雲嫻拉著他沒動。


    “嗯?”


    孟雲嫻咽咽口水,認真的說:“雖說有些事情我做了許諾此刻不能說,但是有朝一日,你一定會明白的。”她努力揚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所說的意思,我和你絕不會像父親和母親那樣,我也想做你的妻子,隻要你對我好一點就好啦,至於其他的,我都沒在怕的,你又有什麽好怕的。”


    “周哥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無論前路如何,你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我也可以幫你撐,等我也撐不住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周明雋看著她的笑臉,心裏最後一絲陰霾都盡數散去。


    他想一定還有什麽事情是她隱瞞之內,他了解之外,但是無論如何,他懂得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也對,我們來日方長,往後多得是機會來慢慢聽你坦白。”


    這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孟雲嫻卻聽得心跳如擂鼓,臉頰燙如火。


    ……


    因為宮宴上昇陽的事情太過震撼人,所以很多人都去打探昇陽到底做了些什麽,沒想到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直接傳開了。


    據說,是因為今年邊境小亂頻發,天災也好人禍也好,總會所以一些流離失所無親無故的人,都會在艱難的時候往寺廟那裏求生,可惜小寺廟的容納人數終究有限,所以他們隻能一路往繁華的大城鎮走,歸元寺自來是香火最鼎盛,寺僧最為和善的地方,有些難民逃到這裏,都被歸元寺安置在了寺廟裏。


    沒想到消息傳出去,跑到這裏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些是流離失所的人,甚至混入了在周邊乞討的叫花子,至少能在這裏討生活,比在外麵受人白眼要強得多。


    消息總是越傳越離譜,歸元寺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無盡收納吃穿不愁的歡樂窩,這可愁壞了寺中的僧人。


    歸元寺就算再普度眾生,也經不住這樣無窮無盡的施舍,就在這時候,昇陽縣主竟幫了歸元寺這個大忙。


    歸元寺曆史悠久,占據的山頭基本上都是歸元寺的範圍,但因為多年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修葺寺廟佛身上,所以其他地方還有很大一片荒廢著,至於開墾的田地種下的菜,隻要能滿足消耗就夠了。


    昇陽自掏腰包,隻要是來這裏的難民,報上自己的籍貫出身,畫押確定身份,就算是與她簽訂了臨時的契約關係,每日以自己的勞力換取糧食,主要的任務就是幫歸元寺開荒。


    這一下等於不要錢幫歸元寺招攬了一大批的勞力。昇陽向來雷厲風行,從來沒有那種優柔寡斷的善心,因為這事兒她出麵做了,所以輿論也隻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好壞都有她擔著,她從不解釋什麽,可是寺中的僧人卻看得明明白白。


    然而,開荒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適合開墾出來成為田地,除了日照之外,水源也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且荒山野嶺的,僅僅是開路都很難,更何況開荒!?


    可是昇陽還真的辦成了。在她的規劃之下,所有牽過契約之人,但凡有力氣,無論男女老少,都前去開荒,很快就在合適的位置開出了大片的梯田,暫時先種了一些好養活的時節菜。


    這裏的田地和歸元寺的是兩種情況,歸元寺的僧人自給自足,夠吃就行,可是這裏是流離失所之人為換一口飯奮力墾出來的,幾乎改變了半個山頭的樣貌,變得整齊有序。


    菜是種上了,可是從種下到豐收,還有一個過程,也有很多的問題。


    好比如今大禹的農田多用龍骨水車來幫助灌溉,是通過類似龍骨骨脊的工具,靠人力和畜力來引水。但是龍骨水車多用於平原之地,是直接在水源地就近取水,取上來的水也是分流引流進入田地裏。


    歸元寺山上有水源,若要用龍骨水車引流灌溉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從水源地到田地的引流設施會非常的龐大,且維護的錢,會比建造的錢更多。


    山上的氣候不比山下,早晚的溫度很低,現在又是寒冬,引流的水槽道極有可能被凍壞凍裂,甚至連水流都會一同結冰,無法達到龍骨水車灌溉的效果。


    歸元寺的僧人將挑水都當做了修行,這點小操勞不算什麽。可是眼下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足夠養活好多口人,所以,灌溉問題成了一個更累的活兒。


    誰都沒想到,昇陽在這裏竟然出了一個奇招——用風車來灌溉。


    如今正是寒冬,無論人力,畜力,甚至是水流本身的力量,都在這個時節被削弱,且那寒風若是厲害些,人都不想出門,一出門臉就像刀子割似的。


    昇陽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從歸元寺水源處到開荒田地中建造了許多的風車,連接這些風車的並非龍骨水車那樣的木槽,而是一種又軟又韌的材質,這東西不暴露在外,而是埋於地下,順脈絡而走,直接延伸到了開墾的田地處才冒出頭來,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直接將水源引到了田地,在通過對風車轉動的控製,來決定引水與否,引水多少!


    這不可思議的風車隻要轉動起來,水就會被送過去,驚呆了不少人。大家都圍過去議論紛紛,因為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這山上的冬日,除了寒風就是寒風,誰能想到風車也能引水?有了這東西幫忙澆水,便省了他們用人力去一點點的灌溉,最神奇的是這麽遠送過來,水完全不會被凍住,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連歸元寺的僧人都趕過來看熱鬧了。


    然而,昇陽的動作顯然沒有結束,她親自向住持求了一個人情,希望住持能放開山上其他荒蕪之地,就讓這些無家可歸的人自己在這裏建立新的山村,隻要他們願意,大可自食其力重新生活。地皮的錢她可以買下,至於現在開墾出來的田地,大可當做歸元寺借給他們耕種的,可做字據立下。


    一旦他們能借此營生,有了盈利,可以將一部分的錢當做香油錢捐給歸元寺。歸元寺再詳細記錄每一筆錢的花銷,如此一來,所有的難民有了歸屬,歸元寺也不至於無盡損耗,是一舉兩得之法。


    歸元寺開山數百年,多少年來也隻占據這一部分,剩下的地方雖然屬於歸元寺,但是並未被十足利用起來,昇陽的提議不算過分,且她願意主動出錢買下一塊地給難民建造新的家園,也不算是強取豪奪。


    歸元寺住持除了驚訝於昇陽此次的慷慨解囊,更對她在短短時間之內開墾荒地,搭建風車灌溉感到十分的震驚,常人根本無法想象,這是一個姑娘家能想出來的法子。


    她的種種舉止與那些一般閨閣千金開個粥棚施舍一些衣物的善舉全然不同,解得絕非一時之急。


    就在住持虛心請教這種聞所未聞的灌溉之法時,昇陽也毫無遮掩,大方告知,甚至表示在農耕上的學問還有許多,不止這一處。不僅是這裏的難民,隻要是農戶所需,她都可以傾囊相授。正是此舉,讓住持對昇陽徹底的刮目相看,認定了她的大德大義之舉。


    歸元寺正式的開始收容所有的難民,再無後顧之憂。


    昇陽也得到了住持親贈的經書與舍利子。


    事情傳開之後,崇宣帝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如今工部這一頭關於農耕上的器具研究,還僅限於對龍骨水車的改造,如今更因為周明雋為了成婚不務正業,遲遲沒有突破。


    昇陽這一出,直接打破了工部中的僵局,崇宣帝即刻就拉著昇陽見了工部的人,希望昇陽能將風車的道理說的清楚些,若是能通用全國,推而廣之,於大禹的農戶而言是福氣。


    原本因為周璉而被搶走所有風頭的昇陽縣主,再一次成為淳王府中唯一被矚目的人,誰都沒想到,昇陽縣主這樣的金枝玉葉,竟然還會這些。


    事情很快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投奔歸元寺的難民都將昇陽當做了活神仙,令昇陽名聲大振。


    周明雋在看到那風車灌溉之後,當日便提筆一揮,將原本的龍骨水車發力的地方增添了一個風車。繼人力和畜力之後,新的風力水車被呈到了崇宣帝麵前。


    崇宣帝看後龍顏大悅,當即論功行賞。


    昇陽此次的風車灌溉立了大功,又有住持親自上殿奉上的寶物,難民的感激,崇宣帝親下聖旨,封了昇陽為郡主,易封號,為昇陽郡主。


    另一邊,周明雋改的風力水車十分的精妙,能為農耕一事省下不少的力氣,崇宣帝當即賞賜了他一棟與馥園相連的大宅,賀他新婚之喜,周明雋因此成為皇子中唯一一個成婚之時,得皇上親允宮外開府的皇子。


    馥園是什麽樣的地方?


    山水繚繞景色怡人,馥園之內更是奢華無比,甚至是大禹專用來招待外賓的人。


    就在外麵的人為昇陽郡主和五殿下的風光震驚不已議論紛紛之時,孟雲嫻正在自家的小院子曬冬陽享受日子。


    孟光朝親自來送糕點,就看到綠琪站在一個大風車邊上,風車軸上掛著許多的小點心,在二叔孟光輝的改造下,綠琪可以通過手動搖風車輪軸讓風車轉動。


    孟雲嫻窩在美人榻上,風車頭掛的小點心正好能落在她的嘴邊。


    於是,綠琪一邊搖轉風車,一邊往風車上空了的地方添糕點。


    孟雲嫻拿著本書看的津津有味,嘴裏吃完了,轉頭一叼,就又能叼走一塊糕點。


    孟光朝沉著臉走過去:“起來!像什麽樣子!”


    孟雲嫻懶懶的睜開眼睛:“父親怎麽來了。”


    孟光朝重重的將手裏的糕點放下:“都快要嫁人了,要吃糕點就坐起來用筷子好好的吃,這樣像什麽樣子!”


    孟雲嫻不以為然,坐起來笑道:“父親都沒試過,怎麽會知道沒意思,來來來,父親也來試一試……”


    孟光朝非常抗拒,他覺得這樣子實在是太蠢了!


    可是孟雲嫻哪裏能放過他,直接按著人躺上美人榻,笑眯眯的放上新的糕點,讓綠琪搖轉。


    風車將糕點送到嘴邊,孟光朝的嘴角抽搐一下,遲遲不動。


    孟雲嫻繪聲繪色手舞足蹈的教他怎麽用嘴叼起糕點,“轉頭啊爹,舌頭伸出來,一叼就走了!”


    孟光朝幾番猶豫下,扭頭叼了一口。


    沒想到這位置還剛剛好,風車真是將糕點送到了嘴邊……


    “你們這是做什麽!?”田氏的聲音響起,孟光朝老臉一熱,趕緊坐起來,局促的咽下口中的食物。


    孟雲嫻歡天喜地的跑過去將田氏拉過來,炫耀般的說連父親都喜歡點心風車了,田氏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一眼孟光朝。


    如今雲嫻出嫁在即,他一天比一天古怪也就算了,如今這個樣子,真是蠢死了!


    因為太生氣,田氏忍不住嗔道:“你要再這麽蠢下去,送親那一日不要與我站在一起!我嫌丟人!”


    說完,拉著雲嫻就要回房:“快來試試,你的嫁衣都做好了。”


    聽到嫁衣二字,孟雲嫻的眼神滿是期待,興衝衝的跟著田氏進房了。


    孟光朝坐在榻上,看著母女二人的親昵,心裏的感情十分的複雜,末了,他又哼哼著躺了會去,扭頭對綠琪道:“繼續搖,放一塊那個紫色的。”


    綠琪:……


    得知昇陽縣主已經是郡主的身份,孟雲嫻略顯意外,相比起來,綠琪反而平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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