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茵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姐妹二人在房中坐著說話,綠琪奉上了茶點。


    “你今年已經從族學結業,母親似乎也在教你一些後宅之道,可是已經覓得了好良緣,好事將近了?”


    孟雲茵笑容一滯,微微垂眸:“長姐想多了。”


    她抿抿唇,試著道:“先時我及笄之禮,總以為長姐無論如何都會回來觀禮,後來才想明白,長姐連自己的及笄禮都不在乎,又怎麽會在乎旁人的,我便與幾個好友下了賭咒,若是長姐不回來,我便永不行成婚大禮,又何須急著找什麽夫婿呢。”


    這話有點賭氣的意思在裏麵,但她說出口,總是真切又誠懇。


    孟雲嫻眼神玩味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孟雲茵漲紅了臉:“姐姐笑什麽!我是認真的,總歸我這輩子是欠了姐姐的,我……”


    “阿茵。”孟雲嫻忽然收起笑容,嚴肅的打斷她的話。


    她起身走到自己的梳妝台前,從下方的櫃子裏翻出一隻錦盒,走回到她麵前坐下:“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想要一個不罵你不指責你,你做什麽都覺得你是對的姐姐。無論從前發生了什麽,我也從不覺得你做錯了什麽。”


    “當年我們同時遇險,若選擇在我,我也會選救你。可是賈氏玩了一個把戲,將選擇權交給不明真相的父親,現在來看,父親隻是跟我做了同一個選擇而已,這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再也不要說你欠我什麽,我也從未對你有過什麽情緒。”


    阿茵有些哽咽:“既然姐姐說的這樣灑脫,當初又為何要走?你對我沒有情緒,總歸對誰有情緒的,你也不聽解釋,我都快急死了……”


    孟雲嫻重展笑顏,摸著她的腦袋:“看你急成這樣,不拿點好東西哄一哄你是過不去了,我知道你氣我沒有在你的及笄禮趕回來是不是,可是當時我的確是有要事在身,事後也為你尋了禮,隻是這一路我不放心,總想著哪一日回來時親自帶給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歡。”


    盒子被打開,裏麵是金塊。


    阿茵張大嘴巴:“這、這個……”


    孟雲嫻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左右義兄無需我操心,不如我們此刻就去首飾鋪子掂掂料子,看看這能打些什麽首飾,我呢是中意一整套純金首飾,也給你出嫁時增添一份體麵,若你想日常用也無妨,待你出嫁再給你尋更好的。”


    阿茵的注意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容易被帶偏:“這麽多能打一整套了!二姐姐你何時這麽有錢了!”


    孟雲嫻拍拍她的肩膀,正色道:“不錯,我就是這樣有錢,往後做了誰家的主母,往死裏給我爭麵子,叫人知道你是個有後台的,後台還都是金子打的,知道嗎?”


    阿茵呆若木雞。


    孟雲嫻說幹就幹,帶著她出了門,孟竹遠聽說姐姐們要出門,立馬跟上來。


    比起三年前,他少了幾分稚氣,看著孟雲嫻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複雜的思考,孟雲嫻隻當不察,帶著他一並出門。


    今日的天氣極好,姐弟三人是套了馬車出門的,這一路上,阿茵與她說了不少京城的變化,第一個就說了二叔孟光輝的事情。


    從前,孟光輝隻要外出,二嬸嬸曹氏和雲芝姐姐都是留在府裏的,可是自從孟雲嫻離開之後,曹嬸嬸和雲芝姐姐就都變了,隻要二叔出門,無論去哪裏,無論風餐露宿還是河岸酒家,她們必然左右相隨,如今二叔一家就在滇州,恐怕要過了年才能回來。


    孟雲嫻對這件事情十分的意外:“從前她們不是十分不喜歡嗎?”


    孟雲茵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或許是二嬸嬸和雲芝姐姐終於明白,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永不分離!”


    孟雲嫻被她逗笑了。


    這個鬼丫頭,真是處處點題。


    孟竹遠乖巧的坐在一邊看著兩人談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抵達京城招牌最老的收拾鋪子時,這裏的生意好的過了頭,人有些多。


    “如今快到年底了,想來是各家各戶添置行頭準備過年的時候,這金銀首飾自是女子少不得的,不如我們改日再來吧。”


    孟雲嫻無所謂,這也不急於一時。


    誰料就在她們準備調轉車頭去護城河邊上小座吃茶時,原本鬧哄哄的店鋪突然炸開了鍋。


    “把他給我丟出去!”


    掌櫃的氣呼呼的叉腰,幾個夥計直接抬著一個青年男人丟了出來。


    男人一身青衫在地上滾了一圈,滿是狼狽。


    “窮酸樣,敢來我們這裏找茬,下次再來,來一次打一次!”


    青年男人坐在地上雙手叉腰,神氣的哼哼:“我就來!”


    孟雲嫻的表情一瞬間變冷了,嚇了孟雲茵和孟竹遠一跳。


    “停車。”孟雲嫻冷冷的喊停,不等弟妹們反應過來,已經起身下車。


    孟竹遠有點蒙:“二姐,長姐要做什麽去?”


    阿茵拿不準:“趕緊跟上!”長姐才剛回來,千萬別出亂子啊。


    孟雲嫻下了車,走到首飾鋪子門口,看著坐在地上一身狼狽卻一臉傲嬌的霍昂一,忽然就覺得腦仁隱隱作痛。


    “發生什麽事了?”她看了一眼店鋪招牌,又打量起那個氣勢洶洶的掌櫃。


    霍昂一一聽到這聲音,猛地扭過頭來,看著孟雲嫻的臉沉浸在逆光的陰影之中,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的倔強,一雙大眼立馬盈滿了委屈,“老四!你們京城人怎麽這麽粗魯!是你說這裏所有人都親和又講道理的,如今證實你說謊了!給我盤了這家店——”


    第114章 護短


    孟雲茵和孟竹遠追著孟雲嫻下馬車過來一瞧,就見到地上的青年男人一手抓著長姐的裙角,一手指著店鋪掌櫃極力控訴。


    孟雲嫻絲毫不亂,甚至麵不改色,隻吩咐綠琪將那青年男人攙扶起來。


    “我不起來!”霍昂一拒絕了綠琪,指著掌櫃的道:“他把我扔出來的,要扶也要讓他來扶!”


    此時,一個夥計打扮的小夥湊到掌櫃的身邊低聲耳語幾句,掌櫃的在看到孟雲嫻的眼神就變了一變。


    在京城裏麵做買賣,貨品好壞是其次,眼睛擦不擦的亮,認不認得人,才是存亡關鍵。


    “小人不識榮安侯府孟小姐,實在該死。可是小人打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這位客人行徑刁鑽,實在是逼的小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孟雲嫻:“老板有話可以好好說,直接將人丟出來,到底是為了和氣生財,還是店大欺客?老板覺得我這位朋友行徑刁鑽,不妨當著眾人的麵說一說,他如何刁鑽了?”


    霍昂一一聽就樂了,“對呀,你剛才怎麽說的!現在大家都在,說呀!”


    就在看客們等著店掌櫃說法的時候,已然有人被這裏的熱鬧吸引了。


    “我還以為是誰在這裏鬧事,原來是你啊。”人群錯開,華衣美服的女人被簇擁而出,比起幾年前,她更添幾分成熟韻味。


    孟雲嫻和一雙弟妹見到來人,立刻行禮。


    昇平看著這陣仗,嗤笑一聲:“孟雲嫻,你怎麽還跟從前似的,一回來就喜歡鬧騰,這又是怎麽了?”


    孟雲嫻一笑:“昇平縣主誤會了,我也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麽,正在與店家詢問。”


    昇平挑眉:“是嗎?該不會是走了幾年性子野了,仗著身份,在欺負小老百姓吧?到底怎麽了?”最後一句話,她是對著掌櫃的說的。


    掌櫃的得知昇平縣主來,更是不敢怠慢,也拿出了幾分委屈:“縣主,咱們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可是今天這位客官一進來就胡攪蠻纏的,影響了好幾單生意了,我們好言相勸他也不聽,隻好將人趕出來,剛巧碰上侯府小姐為他做主,咱們也是冤枉啊……”


    霍昂一眼睛一瞪:“嘿你個小老頭……居然有兩幅麵孔!”


    孟雲嫻沉聲道:“二哥!”


    “二哥?”昇平微微眯眼:“孟雲嫻,看來你離開這幾年,在外頭十分恣意瀟灑啊。可憐五殿下癡癡等候你歸來,沒想你在外頭和旁人一起,倒還挺開心的?”


    後麵的阿茵一聽就覺得不對,這個昇平縣主向來看戲不怕台高,他們如今正愁著長姐和五殿下的婚事呢!她這樣不負責任的胡說一通,旁人該怎麽想長姐!?


    她下意識就想為長姐說話,卻被綠琪暗中拉住。


    昇平的挑釁和暗示絲毫沒有影響到孟雲嫻,她微笑道:“得遇知己本就是樂事,無關於在哪裏,緣分罷了。”然後便望向店掌櫃:“掌櫃的直說吧,若真是我的義兄胡攪蠻纏失了道理,我亦不會偏幫。”


    霍昂一雙手向後撐地,吊兒郎當的跟掌櫃的說:“喂,你不說,我就說了啊。”


    掌櫃的無法,隻好將前因後果道來。


    夥計從店裏取出一塊純金如意牌,如意牌以金鏈相連,多用於女子出嫁時長輩贈予晚輩的禮物。


    掌櫃的告訴孟雲嫻,霍昂一一進來就看中了這塊如意牌,想讓店裏的老師傅在如意牌上刻字,以作祝語,原本都說得好好的,正要付定金,他又反口了。


    “這位公子說,要刻就要刻個全的,如意牌要刻字,如意牌上的金鏈子也要刻字……”掌櫃的越說越為難:“這如意牌的鏈子是以一毫粗細的金絲成細環,環環相扣而成,要在這上頭刻字,這不是存心找茬是什麽!”


    孟雲嫻一聽掌櫃的這麽說,就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霍昂一。


    霍昂一可沒空看她,他正抱著手臂聽得連連點頭,深感自己的這個想法頗具心意。


    掌櫃的一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望向其他人,目光轉了一圈,落在昇平縣主的身上:“縣主,咱們家的店可在這燕京城裏開了許多年了,從來都是童叟無欺,貨真價實,若非這位公子提出這樣的要求刁難我們,我們何故將人丟出來呢。”


    昇平伸出手來,已然有人將如意牌送到了她的手上:“刻字我倒是見過……可是這金鏈子……”青蔥玉指滑過鏈身:“鏈身細長,這要怎麽刻字啊,別是怕旁人以為自己沒有見識,刻意刁難顯得自己能耐吧?”


    霍昂一一聽就不樂意了:“沒見識就沒見識,說幾句酸話就顯得自己有道理了?”


    “放肆!”昇平縣主眸子一厲,“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


    眼看著昇平要找人來嚴懲霍昂一,孟雲嫻忽而道:“此事尚未解決,孰是孰非還未有定論,縣主何必這樣著急的要封口呢?”


    昇平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孟雲嫻。


    不過三年時間,這個小丫頭遇事越發鎮定,性子也變了不少。從前她總愛躲在周明雋亦或是昇陽的背後裝可憐,如今倒是不裝了,也越發討人厭了。


    “封口!?簡直是笑話,此人出口狂妄,還藐視本縣主,我不罰他天理難容,我今日還非要將這個莽夫捆了好好教訓!”


    “誰敢!”孟雲嫻厲聲嗬斥,還沒將昇平的人給嚇到,就先將孟雲嫻和孟竹遠嚇到了。


    他們從未見過孟雲嫻這樣疾言厲色的模樣。


    “孟雲嫻,你這是要為他撐腰到底,一起藐視本縣主嗎?”


    孟雲嫻:“昇平縣主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了?方才掌櫃的也說,是因為我義兄請他刻字在先,他們做不到惱羞成怒在後,這才將我義兄丟出來。倘若小物件的確能這番精細作業,是不是就證明這家店明明尚有不足未能稱業內頂尖,卻唯恐被旁人曉得再不好吹噓,這才心虛的將我義兄驅逐?”


    掌櫃的一陣心虛。


    方才霍昂一在店裏要求在金鏈子上刻字,因為做不了,他便咋呼開了。好幾個客人聽說能在小物件上做花樣,紛紛與他搭訕,他越說越有勁兒,好幾單生意都快交錢了,活生生被他說的擱淺下來,掌櫃的這才將人丟出來。


    孟雲嫻全說準了。


    “即便如同孟小姐所說,這位仁兄也著實不厚道,不錯,我們小店是做不出來,可這位仁兄也未必做得出來,他揪著這一點在小人店中嚷嚷搗毀生意,擺明了是刻意為之,存心搗亂!”


    霍昂一哼笑:“老四,都聽到了吧,這群鄉巴佬。”


    孟雲嫻再淡定也頂不住霍昂一這份傲嬌,她緩緩蹲下來,皮笑肉不笑,嘴角上揚從牙縫裏蹦出字來:“二哥,適可而止吧。”


    她主動伸出手來,眼神裏滿是催促的意思。


    霍昂一看著她漸漸焦灼的模樣,終於大發慈悲準備順著她給的台階下來。


    沒想手才剛伸出去,就被另一隻手給捉住手臂,直接提了起來。


    孟雲嫻看著這隻不速之手,順著手臂往上看清了它主人的麵貌。


    “周、五殿下……”


    周明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這裏,他將霍昂一拉起來,麵無表情的甩開手:“看來霍二爺還不太習慣京城的風土人情,若要長久的待下去,這樣易燥易怒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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