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村裏有婦人因為連生女嬰,竟絕望的抱著女嬰一起溺斃,可是她不一樣,就算她打我,罵我,叫我跪著,會將那些不好的情緒影響到我身上,可她還是一文錢一文錢的賺回來,將我養大,喂養的活潑康健。】“那位母親的所作所為,並非沒有給她造成過傷害,但她就是從每一次的傷害裏為她找一個苦衷,再變成自己原諒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撐過來。她始終相信,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那都是她的母親,她一直以為維係在她們之間永遠不會變的,是母女之間斬不斷的羈絆。所以,當真相被拆穿,證明所謂的羈絆不過是源自於純粹的恨與報複時,等同於將她在心底一點一點構築起來的信念敲的粉碎。所以,還請侯爺和夫人口下留情,不要將她逼到絕路。”


    孟光朝氣的發抖:“不讓她知道此人的歹毒,難道要讓她對她感恩戴德嗎?她又怎會知道所有人因為這個毒婦收了多少的苦!”


    田氏疼的捂著心口,淚如雨下:“五殿下的意思是,鄭妙嵐偷走了我的孩子,沒有一日好好的對她,而我日日想著她,念著她,抱著她的牌位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當做她還活著一般相伴著走下去,臨到頭來,親生父母的無奈與痛苦都無所謂,反倒是那個毒婦成了她心裏最重要的人嗎?毒婦的所作所為罄竹難書,我們卻要為了護著雲嫦心裏塑出來的那個母親的模樣,原諒鄭氏的所作所為嗎!?憑什麽!憑什麽!”


    周明雋不為所動,神情冷漠:“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他看著田氏,正色道:“夫人懷胎十月,卻連一日的養育之恩也沒有。夫人說雲嫻在心裏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母親的形象,那夫人又何嚐不是在心裏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沒有死去的孟雲嫦,將所有的愧疚與心痛附注在這個牌位上,又在得知雲嫻的真正身份之後,想要將這些情緒全都移架到雲嫻的身上,借以彌補多年的痛苦呢?”


    在田氏的怔愣和孟光朝的沉默間,周明雋沉聲道:“孟雲嫦隻是這塊牌位,孟雲嫻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若是兩位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女兒,就請不要將她逼上絕路,也不要將對孟雲嫦的期盼強加到她的身上,如此,便是二位最大的彌補。”


    在田氏崩潰以前,張嬤嬤慌忙跑了過來:“二小姐醒了!”


    第105章 請婚


    孟雲嫻的確是醒過來了,可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的眼睛看不見了。


    幾位太醫輪番給孟雲瑕把脈看眼,可是看來看去都無法說出個一二三來,隻能拿她的傷口做理由。


    若說周明雋那告誡是沉痛一擊,那麽此刻孟雲嫻的眼盲症狀,直接讓他們再不敢多說什麽。


    無論怎麽樣,先讓她康複再說,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慢慢的談。


    “雲嫻……”周明雋坐在床邊,一隻手握著她的手,一隻手輕輕地在她麵前揮動:“屋裏有火光,你是一點都看不到,還是能看到一些影子?”


    孟雲嫻的眼神細微的動了一下,然後沉默的搖搖頭。


    田氏急急地湊上來,和聲道:“沒事的雲嫻,母親為你請最好的大夫,母親的眼睛也有眼疾,可是已經好的差不離了,這不打緊的,你不要害怕。”


    孟雲嫻垂放在內側的手悄悄緊握成拳,麵上卻毫無表情的點點頭。


    周明雋看著她難以察覺的小動作,眼神一黯。


    反觀田氏,僅僅隻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回應,就給了田氏極大地安慰。她想要抱抱她,又局促生澀的不敢伸手。


    周明雋終究無法一直呆在這裏,等到他準備離開回宮的時候,孟光朝趕出來叫住了他。


    “五殿下之前,可是在查有關於曲夫人之死的原因?”


    周明雋站定,並沒有看孟光朝。


    孟光朝有心解釋,卻聽他啞聲道:“侯爺請放心,我不會再查。”


    孟光朝頗感意外。


    “殿下真的不想知道了嗎?”


    周明雋扯扯嘴角,似是自嘲一笑:“若非我揪著那些所謂的線索,被牽絆住注意力,也不會讓雲嫻陷入這樣的境地。母親已逝,我已回朝。既然已經回來,就隻能做該做的事情。從此刻起,我再不會追查這些,我會陪著雲嫻,直到她完全好起來。另外,我也有些話想要告訴侯爺。”


    他轉過身,眼神堅定,不容置喙道:“正如侯爺所想的那樣,我與雲嫻因緣際會,要更早認識一些。若說侯夫人是因為不知情,所以親疏有別,那麽侯爺似乎不大適合用這個理由。即便鄭氏設計,雲嫻依然是侯爺的親生女兒,侯爺愛妻如命,不是侯夫人所出的女兒皆可隨意棄之,所以這麽多年,從未去看過她一次。既然在賈氏麵前侯爺已經做出選擇,那麽從此刻開始,雲嫻的餘生,都有我來負責。”


    周明雋再不與孟光朝多說一聲,轉身離開了榮安侯府。


    閔祁將葉姑姑自盡的消息告知給周明雋,周明雋步子頓了一下,半晌才道:“派人來,安葬葉姑姑。至於綠琪,先暗中觀察一番,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讓她繼續做雲嫻的婢子。”


    “是。”


    閔祁牽來兩匹馬,兩人本是要一同回宮中的,可是走了一半,周明雋忽然方向一轉。


    “先去一趟淳王府。”


    ……


    大夫煎好了藥,田氏想要親自給孟雲嫻喂藥,張嬤嬤因為她的傷忙不迭的阻攔,直到孟光朝進來,原本還睜著眼睛的孟雲嫻忽然閉上眼睛,做出睡著了的模樣。


    田氏轉身推著孟光朝往外走,示意他不要出聲。


    孟光朝是帶著綠琪一起過來的,他想讓綠琪繼續在雲嫻身邊伺候。一直以來綠琪都盡忠職守,比起從前的香蓮和宋嬤嬤,雲嫻也的確與綠琪更合得來,若要緩解雲嫻的心情,興許綠琪能幫得上忙。至於綠琪的姑姑,已經自盡身亡。


    雖然葉姑姑並未和鄭氏合謀,但是到了最後,她選擇幫著鄭氏讓這個報複圓滿,便是死也不足惜。換做從前,田氏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可是此刻聽完孟光朝的話,她忽然走到綠琪麵前握住她的手:“綠琪,葉姑姑臨終之前,可有對你說過些什麽?”


    綠琪心虛的低下頭,“沒、沒有……”


    田氏不再繼續以淚洗麵,若有所思的點頭,“那你聽好,你此刻進去,對雲嫻這樣說:你告訴她,你姑姑曾告訴過你,鄭姨娘並沒有那樣痛恨她,她的確將她當做了女兒,隻是她回不了頭。沒有人會逼她去恨鄭姨娘,隻會希望她好……”


    進了房間看到孟雲嫻時,綠琪就開始掉眼淚了。


    她快步走到床邊跪下,輕聲喊她:“二小姐……我回來了……”


    孟雲嫻睜開眼睛。


    綠琪吧嗒吧嗒的掉著眼淚,哭腔顫抖:“二小姐,奴婢這些日子一直脫不開身,所以那時候沒能護著您。姑姑臨走前告訴我,鄭姨母臨終之前曾經設法給了她一個錦盒。元宵宮宴之後,姑姑心中有所懷疑,便回去查看那隻錦盒,這才看到了裏麵的書信,知曉了所有的事情。”


    “姑姑已經走了,奴婢這裏有幾句要緊的話,是鄭姨娘沒有來得及告訴您的。”


    孟雲嫻眼神一動,看著床頂的帳子,又握緊了拳頭。


    綠琪抹了眼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鄭姨娘在信上說,你終究沒能按照她希望的樣子長大,還活成了她最恨的樣子。你一定很痛恨她,可是終究欠了她一份養育之恩。若您不想和她有瓜葛,那就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還她的養育之恩,這樣……便不欠她了。”


    綠琪握緊孟雲嫻的手,壓低聲音道:“小姐,奴婢往後會陪著您的,這一次大難不死,往後都會好起來的。您聽見了嗎?應奴婢一聲好不好?”


    綠琪看的分明,孟雲嫻的情緒確實有波動,卻始終隱而不發,半晌,她的喉頭滑動一下,聲音嘶啞道:“綠琪,我有點累,先歇息了,你也好好休息。”


    綠琪覺得這個樣子的孟雲嫻讓人覺得陌生,她本以為這番話多少能讓她釋然一些,好歹哭一哭宣泄一下也好,可是她這樣冷靜的閉眼休息,讓人看著很慌。


    出來時,田氏迎上來,隱忍著情緒溫聲道:“怎麽樣?她聽完有反應嗎?有好些嗎?”


    綠琪低著頭,沉默的搖搖頭。


    田氏轉頭望向一邊,眼中已然盈淚,可她知道現在不是悲傷哭泣的時候,遂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無妨,沒事的,慢慢來就好,她已經回來了,慢慢來就好。”


    ……


    葉姑姑因為有周明雋的安排,也算是帶著這段秘密入土為安,綠琪借著姑姑下葬的機會,悄悄告訴了閔祁有關於二小姐的近況,閔祁也全都告訴了周明雋。


    得知孟雲嫻隻字不言隻是發呆沉默,周明雋什麽也沒說。


    另一邊,孟光朝在處理賈氏的事情上可謂是雷厲風行絕不手軟,有諸多人證和火藥作為物證,逃走的幫凶也正在追捕之中,賈氏被打下牢獄,所有人都說她瘋了,所以她的風言風語也沒有人理。不過,孟家二小姐身受重傷以及眼盲的消息一下子傳開了。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所有人都知道之前出盡風頭的孟二小姐因為這次受傷成了一個瞎子的時候,五殿下竟然請了淳王做媒,求了貴妃請命,向崇宣帝要一個賜婚。


    這是周明雋自回朝以來,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向崇宣帝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他做的這樣鄭重其事,不是要讓孟雲嫻做側妃,而是要做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若說之前還有人懷疑周明雋與榮安侯府的小姐親近是為了徹底鞏固榮安侯這個助力,那麽這一次就有不一樣的聲音了。許多人是親眼看到在最危險的時候,五殿下連命都不要也要去救孟二小姐,自己都帶了傷,真情真意可見一斑。且五殿下能回朝,也是孟侯一力擁護,他們早已經被劃為一個陣營,就算真的要結姻親鞏固關係,孟二小姐隻是個庶出,現在眼睛還瞎了,側妃已經是最大的誠意,留下正妃的位置給更合適的人選,擴大自己的勢力,方才算有謀略。


    如今的五殿下在眾人看來,實實在在就是一個被情愛衝昏頭腦的愣頭青。


    整件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快,周明雋的速度又快,在淳王和貴妃的雙重加持下,崇宣帝將孟光朝宣進宮商討此事。


    孟光朝這才明白周明雋說的那句“由他負責”是什麽意思。


    此刻朝野上下都知道周明雋鍾情於孟雲嫻,崇宣帝自己倒是沒說什麽,而是將貴妃與淳王搬了出來,將這兩人的麵子放在了孟光朝的麵前,大有若是孟光朝猶豫不決不予答應,那他這個皇帝沒有強人所難的道理,隻是需要孟光朝自己去跟貴妃還有淳王解釋清楚,免得傷了和氣。


    崇宣帝自來如此,即便要做什麽,也絕對不會用自己的手來做,孟光朝這幾日過得很是跌宕起伏,被崇宣帝這樣擺一道,最終隻能答應下來。


    得了榮安侯的親口諾言,周明雋幾乎是立刻就向孟府下了聘禮。


    在這件事情上,崇宣帝格外的驚訝。他怎麽都沒想到周明雋能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準備的這樣充足,知道的是他求娶之心誠摯又急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等著這一日所以提前準備好了。


    浩浩蕩蕩的聘禮抬進孟府的這一日,恰好碰到族學裏的同窗前來探望孟府二位小姐。


    白蔓芙很是自責,那一日她是和孟雲嫻在一起的,若是能多加小心,又或者不將她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等候傳喚,興許她能逃過一劫。


    沈複完全是為了孟雲嫻來的。此刻她人還在養傷,孟府竟然連她的婚事都定下了,他想要看一看孟雲嫻,確定她現在好不好。


    至於魯國公府這幾位公子,是田氏不想讓老國公和老夫人奔走著急,所以讓兄長們派孩子來探望即可,田允然又急又氣的擼袖子:“楚綾那個丫頭呢!小爺要掀了她的頭蓋骨看看她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在侯府多年,竟然吃裏扒外勾結外人,這樣的人還留著過年嘛!”


    田允修拉扯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提這幾個人。


    楚綾自被帶回來那一日起就和宋嬤嬤一起捆起來丟進了柴房,瞿氏一臉無措的哭著求情,拉著王氏和韓氏希望她們網開一麵,又道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然這一次,想來寬和的主母竟毫無商量的連同瞿氏一起捆了丟進柴房,命人好生看管,秋後算賬。


    因為阿茵和孟雲嫻都受了傷,榮安侯和田氏一個主外,一個守著後院兩個孩子,招待的重擔,順理成章的落在孟竹遠一個人的身上。


    小男子漢不似往日的活潑與天真,老老實實禮數周到的對所有人的好意表示感謝,隻是沒辦法帶他們去探望兩位姐姐,因為母親說了,姐姐們養病期間,誰都不能輕易打擾。


    來探望的客人都被隔絕在外,田氏守著兩個女兒,不分日夜的照顧。


    阿茵這邊倒還好,傷口處理完醒過來之後,知冷知熱會喊疼會喊餓,沒什麽大問題。


    問題全在孟雲嫻這邊。


    她不哭也不鬧,不喊餓也不喊疼,藥來了她就乖乖的上藥,飯來了就安靜的吃飯。田氏好幾次想要開誠布公的和她說清楚,不希望她心裏藏事情,可是因為她忽然看不見東西,大夫又斷定可能是因為傷口的原因並發了什麽症狀,所以田氏不敢公然挑開這根刺。


    賜婚的事情下來,田氏雖然驚訝,卻不得不承認當日若沒有周明雋相救,雲嫻早就不在了。又在孟光朝那裏得知他們二人竟然一早就相識,心情更是複雜,甚至有些理解為何周明雋會在救回所有人的當日說出那樣的話。


    因為所有人之中,唯有他眼裏隻有雲嫻。


    田氏保留了最後一份妥帖,沒有讓旁人告訴孟雲嫻這件事情,而是將這個消息留給周明雋,讓他親自來說。


    果不其然,周明雋很快就登門造訪,但是這一次他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來另外一個探病的人——昇陽縣主。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經過了賈氏的事情之後,在孟雲嫻的事情上最有發言權的人變成了周明雋,他向田氏表明,想與雲嫻單獨說說話。田氏自然放心他,並沒有攔著,還將房中其他人都遣散。


    昇陽往孟雲嫻房裏走的時候,周明雋淡淡道:“有勞你了。”


    昇陽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你願意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等同於放過淳王府,我不是來寬慰她,是來還人情的。”


    第106章 第106章


    孟雲嫻在養傷,房中燃著田氏專用的藥香,也是為了她的眼睛好。


    譴退綠琪後,房裏沒有別人服侍,昇陽兀自搬了一張凳子在孟雲嫻的床前坐下。


    孟雲嫻向外側臥著,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察覺到昇陽沒有。


    昇陽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不似其他圍在這裏的人一樣感傷又小心翼翼,輕快又活潑得很:“看看,我之前怎麽說的?等你在這個地方呆的久了,就會發現越來越多你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看你這個模樣,是受刺激了吧。”


    孟雲嫻紋絲未動。


    昇陽盯著她的眼睛,忽然道:“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的母親也是當年逃出的舞姬之一,算起來,我的生母和你的養母曾姐妹相稱,難怪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可愛的緊,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孟雲嫻狠狠一怔,眼神裏透出不解和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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