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行了吧。”盛釗半個身子搭在跑步機扶手上,腳下拌蒜似地往前挪,氣若遊絲地說:“我都跑了兩公裏了。”  “兩公裏跑了半小時。”刑應燭冷酷無情地說:“你那是跑嗎,你那是走。”  盛釗:“……”  這能怪他嗎!  他這麽大的死宅,有幾個是健身健將,大多數還不是往辦公室一坐,爬樓梯下樓買個星巴克都要喘五分鍾。  而且盛釗實在想不明白,學技能就學技能,鍛煉身體算怎麽回事。  “而且兩公裏跑了半個月。”刑應燭二連紮心道:“回回偷懶,耐力一點沒漲。”  “不行,我跑不動了。”盛釗開始耍賴,把跑步機上的強度又往下按了一檔,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掛在扶手上,活像個被人攔腰對折的吊死鬼。  “你不是想跟張簡一樣日收六位數嗎?”刑應燭看都沒看他,按著遙控器換了個台,隨口道:“這就不行了?”  “張簡日收六位數也不是靠跑步機啊!”盛釗哼哼唧唧地探著身子,試圖跟這個魔鬼教官講理:“人家是靠智慧,智慧!”  “隻有智慧沒有身手,在申城的時候他就已經入土了。”刑應燭說:“——而且他這種有身手的,現在也還在醫院趴著呢。”  盛釗:“……”  好像有點道理,盛釗想。  但是張簡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盛釗自己可沒有那麽大誌向——能偷懶不偷懶,那才是傻子。  “那不是還有你麽。”盛釗嘿嘿一樂,開始耍賴:“我有你,張簡又沒有。”  刑應燭:“……”  刑老板被噎了一句,終於把眼神從電視上挪開一點,瞥了一眼盛釗。  “沒出息。”刑應燭說。  他話裏話外是嫌棄,唇角倒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弧度。盛釗眼前一亮,覺得這事兒有門。  “累死了。”盛釗軟下聲音哼哼唧唧,說道:“我腿都酸了——歇一會兒,等我歇好了晚飯吃蛋羹加椒麻雞怎麽樣?”  刑應燭看他一眼。  “而且我買了新的茶包!”盛釗再接再厲道:“茉香龍井茶底!”  刑老板終於被奶綠賄賂到了,幹咳一聲,隨手抄起茶幾上的跑步機遙控器,按了停止鍵。  盛釗立馬原地複活,軟著兩條麵條似的腿從跑步機上跌跌撞撞地下來,連點勁兒都不想使,直接依照慣性一腦袋紮進沙發裏,往刑應燭身邊蹭了蹭,伸手要去抱他。  最近的氣溫對盛釗來說顯然不太友好,但好在刑老板是個移動空調,涼浸浸的又不冰人,顯然是居家旅行必備之良器。  但可惜“移動空調”的營業時間非常不固定,通常看心情開門營業,還有營業到一半翻臉不認人的時候,導致卑微的顧客不得不見縫插針,享受一會兒是一會兒。  然而現在顯然不在營業期,刑應燭用遙控器懟了一下盛釗的肩膀,嫌棄道:“一身汗。”  除了冬天之外,刑應燭都不大耐熱,盛釗最近膽子大了許多,敢於蛇口作死,硬是撲過去抱了他一下,才從沙發上彈起來,腳步飛快地溜進浴室,衝了個戰鬥澡。  他洗完澡,清清爽爽地換了件短袖衫出來的時候,刑老板的午間新聞已經看完了,電視上開始重播新的地方劇集欄目,盛釗瞄了一眼,發現是個經典抗戰片。  刑應燭攏著睡衣,半靠在沙發軟枕上,正在跟奶茶杯裏剩下的一層椰果作鬥爭,見他來了,揚著下巴點了點茶幾。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刑老板幽幽地說:“不想跑步,就把這些看完吧。”  盛釗:“……”  他擦頭發的手一頓,認真地試圖跟刑應燭糾正一下他這個嚇人的說法。  “你說的我好像馬上就要被你掛窗外了一樣。”盛釗說:“嚇得我心裏一激靈,太不利於家庭和諧了。”  刑應燭咽下一口椰果,微微挑高唇角,眼角微彎,笑意盈盈地看著他,語氣平緩又溫和地說:“現在你的身體素質,掛一天大概也沒事兒。”  盛釗:“……”  這還不如嫌棄呢!  盛釗被他硬生生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背後的汗毛都炸起來了,平白在炎炎烈日裏感受了一把由內而外的透心涼。  於是盛釗幹笑了兩聲,坐過來給刑老太爺捶了捶腿,一本正經地說:“我開玩笑的,我怎麽會看不出你對我掩藏在冰冷外表下炙熱的愛意呢。”  刑應燭:“……”  學習不好好學,鍛煉天天偷懶,就哄人有能耐!  刑應燭拿他沒轍,伸手彈了他個腦瓜崩,說道:“撒嬌也沒用,看你的書。”  當初青鸞曾說過,她送來的都是人間經典款的術法書,對盛釗這種初學者非常友好。  按理說,身邊有刑老板這麽個活體資料庫在,盛釗的玄學之路應該很好走——但是盛釗萬萬沒想到,刑老板的授課風格居然是散養型的。  按刑老板自己的說法,他是個大妖,走的是妖力的路子。再加上他原本是上古之龍,山海和日月之力想用就用了,從來也不用“借”,自然看不上人間修行的那一套流程。  對他而言,教盛釗純粹就是“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自己半點不會,全靠經驗撐著教學水平。  於是大多數時候裏,盛釗隻能自己對著書瞎琢磨,等到他實在琢磨不出個一二三了,邢老師才會紆尊降貴地拿過他的書現場翻翻看——至於什麽“提前備課”,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而且刑應燭的教學方法簡單粗暴,屬於上學時直接在應用題裏寫答案的那類人,過程分扣得一塌糊塗,隻看結果。  偏偏刑應燭自己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以至於盛釗不得不沒事兒遠程尋求正常人的幫助,找張簡給他解答基礎類問題。  可惜張簡最近好像傷養得差不多了,人格外忙,經常三天五天找不到人。於是盛釗不得不重新拿著手裏的小學課本,找邢老師這種大學教授教他。  盛釗坐在茶幾邊一個略矮的小凳上,在筆記上寫寫畫畫,隨口問道:“氣是什麽意思?”  “‘氣’就是你開天眼的時候,看到的不同尋常的東西。對你來說是‘感覺’,對妖來說是‘味道’,不同叫法而已。”刑應燭嚼著椰果,漫不經心地一邊尋找法製欄目一邊說道:“山水之力,日月之力,妖鬼精怪,這些都有不同的氣——慢慢辨別,時間長了就能分清了。”  “融氣開源又是什麽意思?”盛釗又問。  “就是等你入了門,學會怎麽修煉之後,可以操控這些東西來開天眼。”邢老師說:“你現在的感覺雖然比別人靈敏,但自己還不會用。”  盛釗寫筆記的手一頓,興致勃勃地問:“那怎麽才能學會把被動技能換成主動技能?”  如果按“為人師表”的標準來算,邢老師的耐力顯然可以被立馬開除教師隊伍。  剛三個問題不到,他就開始隱隱有些不大耐煩,皺了皺眉,說道:“這種基礎問題,張簡沒教你?”  盛釗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他怎麽教的人。”刑應燭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道:“他們山上簡直一代不如一代。”  盛釗:“……”  大妖怪不講理起來,顯然臉皮比龍鱗還厚。  但盛釗顯然不能在刑應燭麵前拆他的台維護張簡,於是他擱下筆,在心裏給張簡虔誠地道了個不是,然後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鏗鏘有力地附和道:“說得對!”  刑應燭的論點得到了佐證,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心情一好,就短暫地想起了自己的教學任務,難得起了一點責任心,坐起來看了看盛釗的筆記。  青鸞送來的那些書大多數都是古籍,不知道在犄角旮旯裏落灰多少年了,一翻開都是文言文繁體字,盛釗看得很磕絆,大多都要查遍字典翻譯一遍,才能做成筆記。  憑心而論,雖然盛小刀鍛煉恨不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筆記好歹一天都沒落,算是勉強能給個好學生標簽。  不過——  “這個是什麽?”刑應燭指著符本上一個七扭八拐的奇怪符號問道。  “啊,這個,符印啊。”盛釗說得理直氣壯:“我正想告訴你呢——張簡說,畫符總要向個誰借力,向天借力的概率太隨機了,他也跟青鸞一樣,建議我向你借。但是你又從來沒出來過,他就讓我自己畫個符印,隻有我們倆知道就行了。下次你見到這個印,就知道是我。怎麽樣,是不是很有兩口子的浪漫感”  刑應燭:“……”  他還挺自豪?刑應燭費解地想,他不覺得自己這個符印畫得像掉在地麵上三天沒擦的幹涸麵條嗎?  “我不。”刑應燭幹脆地拒絕道:“這個太醜了,我不借。”  盛釗:“……”  “我設計了三天!”盛釗不幹了:“哪裏不好看!”  ……哪裏都不怎麽樣,刑應燭想。  但顯然繼續糾結這個話題不是個好主意,於是邢老師不得不難得低頭一次,幹巴巴地把話題扯開。  “看你的書吧。”刑應燭把符書抽走,說道:“好好學習,先把你的天眼搞明白再說別的。”  盛釗顯然還對“情侶符印”有點戀戀不舍,眼神跟著刑應燭手裏的符書轉了半圈,看起來還想再說什麽。  但刑應燭當機立斷地用食指按了按他的唇瓣,先發製人道:“好好學,等你把這本書看完,我給你一個獎勵。”第149章 “要是你到了那時候才後悔沒珍惜時光,我可不哄你。”  盛釗其實本來沒怎麽在乎刑應燭的“獎勵”。  畢竟刑老板的愛好非常直白,行事風格也非常好猜,左不過就是一點“男友福利”,或者是披著獎勵皮的成年活動。  所以等到刑應燭真的把“獎勵”拿出來的時候,盛釗還真的意外了一瞬。  那本入門級別的術法書正反也就不到四十頁,但因為實在是晦澀難懂,以至於盛釗足足啃了三個月,直到公寓樓外麵的樹葉由青變黃,他才勉勉強強地把這本“初級教材”看完。  那天刑應燭難得地給他放了一天假,沒讓他接著跑步機半日遊,也沒有魔鬼訓練他的玄學雷達。  於是盛釗幹脆躲了一天懶,沒下樓去上班,準備積極應用假期的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他的生物鍾早被刑老板調教出來了,冷不丁一下子不用上課,反倒閑得有些發慌。他無所事事地在屋裏轉悠了幾圈,最後一腦袋紮進了廚房,準備研究一下他最近新嚐試的冷泡茶。  刑老板這種時候一般不怎麽管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算得上很好養活,除了避雷菜單之外,這種飲品一般是給什麽喝什麽。  可今天他的興致似乎好得有點反常,盛釗剛從冰箱裏拿出了兩個橙子,隻抬手去摸水果刀的功夫,刑應燭就優哉遊哉地跟進了廚房,貼著盛釗的後背伸手過去,從他麵前的玻璃碗裏撚走了一塊草莓片。  還不等盛釗對“刑應燭居然會進廚房”這件事表達震驚,刑老板就微微低下頭,把下巴擱在了他鎖骨上,抱怨道:“酸。”  “當然酸啊。”盛釗說:“還沒加糖——你進來幹嗎?渴了?”  刑應燭下巴抵在他頸窩裏,低低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刑應燭問。  “什麽?”盛釗一頭霧水,偏過頭眨了眨眼,說道:“電費?今天上午交過了。”  刑應燭:“……”  這沒情趣的小東西!  刑應燭歎了口氣,也不指望憑盛釗的記性能記住什麽了,於是幹脆略過了解釋環節,直接行動了——他就著這個姿勢捋過盛釗的左手,把一個微涼的什麽東西推到了他無名指的指根上。  盛釗低頭一看,隻掃了一眼,就猛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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