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什麽?!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麽丟人過!


    夭夭雙手慢慢抬起來,捂住小臉, 修長的雙腿也從蕭沉夜的身上滑下,又一點一點地扭過身子, 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背對著他。


    蕭沉夜看她這鴕鳥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要是把耳朵掩上,是不是就可以去盜鈴了?”


    夭夭又羞又惱,剛才她在他身上糾纏廝磨的一幕幕都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雖然不是她的本意,她也羞得沒臉見人了。


    蕭沉夜也不想讓她這樣繼續難堪下去,摸了摸她的腦袋,“沒事了,起來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自從在彌香閣他知道她是小丫頭之後,他就派了人守著她。這次得知她來雲間小築見英王,不知怎麽心裏就有些不舒服,幹脆跟了過來。他原本想直接找上牡丹院去,就假裝是找英王,沒想到剛從屋裏出來就聞到了通靈香的味道。順著香氣過去,正好看見她閉著眼睛從牆頭上跳下來。


    夭夭心頭一沉,蕭會廷……


    她寧可蕭會廷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因為沒有辦法娶一個總旗之女為正妃,所以才用了這樣的手段,先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再以此為借口求娶。


    這是能夠解釋他為什麽要對自己下藥的最美好推測,可惜,事實要比她能設想出來的肮髒百倍。


    即便她捂著臉背對著蕭沉夜,他也察覺到了她痛楚壓抑的情緒。


    蕭沉夜輕輕歎了口氣,“無妨,不想說就算了,有朕在,不會有事的。”


    不管想不想說,夭夭總不能繼續和他在一張床上躺著,她剛想坐起身,就聽見外麵傳來蕭會廷急切的聲音:“九叔!”


    ……


    蕭會廷一直守在牡丹院的明間,本來他事情辦完早就該走了,一個堂堂親王也沒有偷聽別人壁角的習慣,可不知為何,他心裏慌亂的很,坐在桌邊就是不想走,甚至還想衝進臥房把葛春茂扔出去。


    屋裏隻有很輕微的動靜,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過了許久,連輕微的動靜也沒有了,臥房裏死寂一片。


    蕭會廷眉頭皺起,不應該啊,就算他沒有過這種事,可想也知道應該是很激烈的,怎麽可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


    他站起身,在屋中走了幾步,輕輕咳了一聲。


    臥房沒有絲毫反應,倒是外麵的侍衛輕聲問了一句,“殿下可有吩咐?”


    “無事。”蕭會廷煩躁地回了一句,幹脆走到臥房門口,像個想進主人房間服侍又不敢的小丫鬟一樣,貼在門口仔細聽了聽動靜。


    屋裏完全沒有任何聲音,蕭會廷的眉頭越皺越緊,不對,有血腥氣!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緊張起來,一腳踢開了房門,衝進屋中一看,葛春茂歪倒在床上,陶灼灼不見了身影。


    蕭會廷的目光落在葛春茂的喉間,那裏插著一支簪子,是他無比熟悉的簪子。


    那是相思木製作,由他親手雕刻,送給未婚妻的禮物。


    蕭會廷目眥欲裂,一把將簪子拔了下來,沒錯,這簪子上的每一道花紋都是他親手所刻。這世上最堅硬的木頭,費了他不少工夫才雕成一朵小小桃花。


    桃花簪沒有珠寶的璀璨,烏漆漆毫不起眼,對他來說卻意味著“情比金堅”。


    夭夭很喜歡這枚簪子,她說她每晚都要把玩一會兒才會睡覺,相思木的隱隱花香能讓她睡得更加香甜。


    此刻,這枚桃花簪卻出現在這裏,簪尖磨得鋒利無比,帶著鮮紅的血。


    蕭會廷渾身冰冷,他簡直不敢去想這簪子到底意味著什麽,還有那少女看他時迷茫疑惑柔情迷戀的複雜眼神……


    他心裏有隱隱的猜測。


    他無比希望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又極度害怕這猜測是真的。


    他緊緊握著桃花簪,小小花瓣硌得他手掌酸疼,讓他的神智漸漸回籠。


    她中藥了!


    這雲間小築是銷金窟,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不管她跑出去遇到誰,恐怕都……


    蕭會廷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他衝進淨房,裏麵空無一人,通往外麵的小門開著。


    從小門跑出來,是一顆桂花樹,樹下有幽幽冷香殘留。


    通靈香!


    這是通靈香的味道,這世上隻有小丫頭能做出來的通靈香!


    事實上,他也有一枚通靈香,是未婚妻嚐試許多年成功做出來的第一枚通靈香。她說,這香能讓人保持頭腦清醒,萬一有女子想要迷惑他,他就拿出來聞一聞。


    夭夭……


    蕭會廷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差點吐了出來,讓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來人!”蕭會廷喝了一聲。


    幾個侍衛聽到英王的聲音從正屋側麵傳來,趕緊跑了過來,“殿下!”


    蕭會廷一手扶著桂花樹,吩咐道:“陶姑娘不見了,立刻去找!就說本王遇到了刺客,雲間小築中所有客人都必須待在院子裏,任何人不得留在屋中!”隻要在院中,眾目睽睽之下,她就能安全一些。


    “我們姑娘去哪裏了?!”馥蓮和秀竹跑了過來,聽見蕭會廷說夭夭不見了,急得臉色發白。


    蕭會廷顧不上多說,侍衛們已經去執行他的命令,他自己飛身躍起,從樹梢、簷角、牆壁上飛快地掠過,他急切地看著下麵,試圖找到中藥逃跑的少女。


    突然,他身形一頓。


    隔壁的院子裏齊刷刷站著十幾個侍衛,領頭的人他認識,正是金吾衛指揮使羅季。


    羅季站在院子裏候著,屋子裏隻能是皇帝本人。


    蕭會廷大喜,他正擔心自己帶的人手不夠,來不及搜查整個雲間小築,既然皇上來了,他倒是可以借幾個人用,而且,他知道除了明處的金吾衛,肯定還有暗衛躲在暗處,這些暗衛都在高處,又正好在牡丹院隔壁,他們應該看到了小姑娘跑到哪裏去了。


    蕭會廷直撲院中,羅季腰間的劍一下子就拔了出來,指向蕭會廷喝道:“英王殿下請勿亂闖!”


    “羅大人。”蕭會廷滿臉焦急,“我有急事求見陛下!”


    羅季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恐怕沒有時間見你。”


    蕭會廷莫名覺得他那一眼中透著鄙夷不屑,他來不及計較羅季的態度,高聲喊道:“九叔!”


    皇上來雲間小築是私服,他不敢喊破皇上的行蹤,可他實在太著急了,生恐自己慢了一步讓小丫頭生了意外,隻好喊了一聲叔叔。


    蕭沉夜聽到他的喊聲,並不言語,隻默默地盯著夭夭的後腦勺,他要知道,小丫頭如何選擇。


    夭夭慢慢地轉過身來,和蕭沉夜麵對麵。


    她知道留下的桃花簪會讓蕭會廷起疑心,可這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本來就是用來防身用的。那支流蘇花釵不夠硬,更何況當時已經紮在了她的胳膊上。還有那通靈香的味道,沒有通靈香,她連桂花樹都爬不上去。哪怕會讓他起疑,她也必須先逃離再說。


    隻是,蕭會廷如此著急地找來,在權傾朝野的英王麵前她該如何自保呢?


    夭夭慢慢地靠進了蕭沉夜的懷裏,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蕭沉夜的胳膊順勢抱住了小姑娘香香軟軟的小身子,將她整個攬在懷中,大手一扯錦袍,薄薄的被子揚起,從脖子一直蓋到腳下,將兩人嚴嚴實實地遮住。


    蕭會廷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聽到皇上的聲音,“進來。”


    他大步進了屋,打眼一看,猶如大冬天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雕花大床上躺著兩個人,一個自然是皇上,衣襟大開,另一個隻露出個小腦袋,窩在皇上的懷裏。薄薄的被子將兩人蓋住,卻清晰地顯出兩人的輪廓來,被子下,兩道身形纏綿相擁。


    “陛下,她——”蕭會廷聲音嘶啞,喉頭苦澀難言。


    皇上懷中的小腦袋微微仰起看了他一眼,大大的杏眼中滿是冷漠,沒錯,是被他下藥的小姑娘。


    蕭沉夜的大手摸著小姑娘的腦袋,將她壓回了自己懷中,寵溺地一笑,“她嬌得很,你莫要嚇到她。”


    他的手順勢落在小姑娘的脖子上,修長的手指輕緩地摩挲著小姑娘纖細瑩白的脖子,手指上薄繭在嬌嫩的肌膚上反複擦過,無比曖昧,卻很好地宣布了自己的主權。


    他鳳眼撩起,淡淡地掃了一眼蕭會廷,“怎麽了,有什麽事急成這樣?”


    “沒、沒什麽。”蕭會廷雙目赤紅,手指顫抖不止,垂下頭道:“遇到個刺客,臣已經將他殺了。”


    蕭沉夜慵懶地開口,“既然無事,你就下去吧。”


    “是。”蕭會廷木然地行禮,轉身出了正屋,他俊臉雪白,猶如遊魂野鬼一般大步地出了院子,來到牡丹院牆邊,看著院中伸出來的桂樹枝椏,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


    夭夭看著蕭會廷離開,那背影瘦削蕭索,好似隨時都會摔倒。


    她微微一動,想要從蕭沉夜的懷裏退出來。


    溫熱的大手壓在了她的背上,蕭沉夜雙臂一緊,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


    夭夭抬起頭看著他。


    蕭沉夜盯著她清澈水潤的杏眼,此時那眼中已經沒有了先前的迷茫火熱,黑白分明的眸子顯得純淨無辜。


    雖然他不知道在牡丹院裏發生了什麽事,但顯然是蕭會廷給她下了藥,她既然在英王麵前窩在自己懷中,就是已經放棄了英王。


    他自然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他也願意被她利用,隻是他堂堂一國之君,可不是用完就能隨便拋棄的。


    按照他的性子,剛才就不會給她解藥,這個時候更不應該放過她,或者就在這裏要了她,或者回去就直接宣她入宮。


    可是……


    蕭沉夜的大手在她纖弱的背上輕輕撫摸著,他終究是……舍不得啊!


    她心情尚未恢複,他舍不得現在就要她,也舍不得讓她就這麽入宮,一個小小總旗之女被他突然召進宮做皇後,沒頭沒尾的,那勢必會引來人們無數的猜疑。


    總得讓她名正言順地進宮。


    蕭沉夜默默地歎了口氣,鬆開了她,徑直坐起身下了床。


    夭夭慌忙爬了起來,站到地上抬眸看見蕭沉夜鬆散的衣襟,那裏露出一線光潔的胸膛。想到這衣襟是被自己硬給扯開的,夭夭的臉紅了,低下頭,眼神飄忽著不敢看蕭沉夜。


    蕭沉夜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緋紅的小臉,自己動手將中衣外袍都整理好。


    “陛下,端木先生到了。”外麵傳來羅季的聲音。


    “讓他進來。”蕭沉夜隨手將夭夭散亂的長發撥了一下,烏黑柔軟的長發順滑地披在肩頭。


    蕭沉夜坐在桌邊,夭夭緊張地站在一側,想著該如何向他謝罪並請辭。


    蕭沉夜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坐下來。”


    夭夭不敢拒絕,乖巧地坐在椅子邊上。


    蕭沉夜又向剛剛進屋的端木青招手,“過來,給她扶脈。”


    端木青是被兩個金吾衛十萬火急地召喚來的,剛進雲間小築就聽到了有人議論刺客,他還以為皇上在這裏遇刺受傷了,結果進屋卻看到皇上神清氣爽,陶灼灼長發披散小臉嬌紅,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他不敢亂問,三根手指輕輕搭上夭夭白皙的手腕,片刻,桃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回陛下,陶姑娘她先前中了春……藥,隻是服用了清心丹,藥性已經解除了。”端木青擔心地看了一眼夭夭,這清心丹是他特製的,看來是皇上給小姑娘解了藥性,隻是她怎麽突然來了這雲間小築,又是怎麽中了□□,是有人要害她嗎?


    蕭沉夜問道:“可還有什麽妨礙?”


    端木青搖搖頭,“那藥性不大,有清心丹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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