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騙子?”沈如磐懵了。


    “你問問你的母親吧。匿名信不止寄到國家體育局,還寄到你母親工作過的國際滑聯裁判組。你母親大怒,剛才差點要進來旁聽調查會。”


    沈如磐震驚,趕緊聯係顏曼。


    電話裏顏曼怒氣衝衝把沈如磐訓斥一通:“蕭與時究竟在做什麽?雖然醫療造假和裁判組扯不上關係,但因烏及屋,裁判難免在心裏降低你的印象分數!你是中國國家一線運動員,沾不得半點醜聞,趕緊和那些肮髒事撇清關係!”


    沈如磐隻得好言好語穩住母親,然後用手機上網搜索德國時訊。


    醫療造假案已經傳播得沸沸揚揚,有文章分析醫院、器械商、銀行基金會層層勾結,也有文章揣測醫院是替罪羊,給商業運作背鍋。各路說法五花八門,但有一個共識:多方製造了這起危害範圍甚廣的造假案。


    沈如磐作為手術推廣代言人,雖然不承擔連帶法律責任,也難免會被民眾抨擊。然而她發現德國群眾對她的討論很少,就算有,例如質疑她夥同造假之類的留言,也會很快被網絡管理員判定不實,繼而刪除。


    反觀國內的討論就更少了,輿情正常——難怪調查組幾乎沒有為難她。


    沈如磐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蕭與時擔心事件發酵波及她,替她強行壓下輿論?此刻她再也顧不上情侶爭執後的尷尬,按開手機通訊錄,致電蕭與時。


    “喂?”蕭與時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


    “是我。”她急匆匆道,“你還在實驗室嗎?你知不知道……”


    擴音器裏突然傳來陌生的德語,且是流利的柏林口音。沈如磐驚訝,不禁改口:“你回德國了?”


    “嗯。剛回來沒幾天,在和律師跟進醫院的事。你找我?”


    他的聲音永遠沉穩鎮定,和當下混亂的局麵成鮮明對比。沈如磐後知後覺想起那天爭執過後,他說過會回柏林跟進情況,給她一個交代——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回去了,並且沒有事先知會她。


    不過眼下無暇計較這個,沈如磐趕緊說重要的事:“我上網看見了新聞。事情怎麽謠傳成費恩醫生迫於基金會的要求,刪改數據並造假?”


    她以為他會否認,沒想到他平靜地回答:“不是謠傳,是費恩醫生指證我及我名下的基金會,要求他造假。”


    沈如磐驚詫:“費恩醫生怎麽會說出這種話?!”她難以置信,又追問,“新聞還說至少兩百例手術患者受到影響,是真的嗎?所有病人都出現了金屬碎屑?”


    問題太多,蕭與時沒法一一回答。再說他即將前往警署接受司法問訊,他隻能簡短道:“我讓律師和你解釋。”


    沈如磐急急哎了聲想喚住他。他卻沒有停頓,把手機轉遞給身旁的律師。


    後麵的答疑環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話結束之前,律師對她說:“沈女士,教授要配合各方的調查和問訊,此後未必有時間和你交流。我會給你一個秘書專線電話,假若你還有疑問,可以隨時向秘書反饋,獲得第一資訊。”


    沈如磐欲問是什麽調查和問訊,哪料律師也很忙,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她其實是蕭與時最親密的戀人,偏偏在危機爆發之際,變成了一個隻能張口問問題、坐等答案的看客。


    沈如磐幹握著手機,心裏頗不是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已經在回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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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重返柏林(下)


    接下來的幾天, 沈如磐果然和蕭與時通不了幾句話, 隻能通過網絡和律師秘書這兩條渠道獲知他的近況。


    形勢糟糕極了。費恩醫生一口咬定是基金會暗示造假,並提交了第一、第二輪測試假體時蕭與時簽署的文件, 以及測試過程中來來回回的交流郵件;地方法院立案調查的同時,醫學行業協會和金融機構也開始對蕭與時名下的基金會進行盤查。


    這一盤查,把基金會的雄厚背景徹底深挖出來。


    蕭與時的家族四代皆為銀行家, 其家族成員社會背景複雜,和境內外眾多老牌銀行、新興機構群體交集, 利益盤根錯節——更讓民眾意想不到的是,從臨床實驗到實驗所需的器械物料、再到檢測團隊、營運推廣、獲利分成,枝枝蔓蔓, 盡在蕭與時家族的控製之中。


    輿論沸反盈天,說這是利益一條龍,“是資本家的勝利, 群體道德的淪喪。”


    迫於不利的局麵,蕭與時的律師向地方法院提交了護照和百萬歐元的保證金, 申請保釋;蕭與時名下的基金會也將在法院裁定是否保釋的當天發布公開聲明。


    律師秘書就此聯係沈如磐:“沈女士, 您願意旁聽公開聲明嗎?”


    沈如磐被問住了。


    她是國家運動員, 上至領導下至教練都希望她在這個敏感時期遠離輿論旋渦。再加黃金聯賽壓身, 她每日的訓練排得滿滿, 根本不可能飛到德國。


    沈如磐遲遲未回話,秘書也就明白了:“沈女士,那我們就不保留您的旁聽席位。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眼下才下午三點, 沈如磐需要返回場館繼續訓練。可她難以投入,索性去了樓梯間坐在台階上。偶有隊友上下樓經過,見到她打聲招呼。她沒有吭聲,一動不動悶坐著。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肩膀被輕輕拍了下。她抬頭,來者是陸楠。


    單人滑和雙人滑的訓練場地不在一起,故陸楠和沈如磐平日很少碰麵。今日陸楠聽到了一些傳聞便過來找她,卻被人告知她在這裏。


    他對她笑了笑:“嗨。”


    她點點頭,亦勉強牽了牽嘴角:“嗨。”


    兩人不再是搭檔,但默契仍存。陸楠陪著沈如磐靜靜地坐了會兒才開口:“蕭與時……還好嗎?”


    “不太好。”


    “有多不好?”


    她沒有直說,摸開手機搜索一陣,把網頁翻譯結果遞給他看。


    映入視野的便是基金會官網下麵鋪天蓋地的抨擊和謾罵。雖然網絡暴力在這個年代司空見慣,那些粗俗狂悖的評論依然觸目驚心。


    陸楠出聲安慰:“你別在意這些。沒有做過的事絕對不會變成冤假錯案,我們相信蕭與時。”


    沈如磐聽罷苦笑,心裏愈發難過。


    這些天她審視網上謾罵的言論,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那個沒有分清楚是非黑白就和蕭與時爭執,質疑他是不是有所隱瞞的自己。


    雖然她不明白費恩為何改變口風,也不明白風波為什麽發酵得如此迅速,但她知道蕭與時絕對沒有造假,他一定是被誣陷。然而她做了什麽?撇開最初的質疑,她什麽都沒做,甚至連聲明會都無法參與。


    所以,爭執那天蕭與時平靜地問了她那句話,接著獨自飛到柏林處理問題,是不是認為她對他的感情不再純粹,所以他心寒了?


    沈如磐的胸口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懊悔,她轉過臉看向陸楠:“我想去柏林找蕭與時。”


    “去多久?”


    “不知道。司法裁決沒那麽快,可能耗時幾個月,又可能耗時更多。但是無論多久我都想陪著蕭與時,直到他擺脫汙名。”


    陸楠聽得一愣:“馬上就是黃金聯賽,你不比賽了嗎?”


    他拿捏不準沈如磐的真正意圖,又隨之補充:“你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回來,好不容易拿到資格代表國家參賽,要不等到比賽結束再去找蕭與時?”


    “不行,我等不及了。”沈如磐略急切,“沒有蕭與時的支持,我不可能東山再起。如今他有麻煩,我不去找他,不能陪伴在他身邊共度難關,他一定會心寒。”


    “可是……”


    “沒有可是了,陸楠。”沈如磐喚住他,她臉上的神色乃至說話的語氣都很晦澀,但一雙眼睛卻沒有飽含痛苦。相反如果她不說出真心話,才是真正痛苦。


    “蕭與時離開之前問了我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想去找他,把問題的答案親口說給他聽。否則時間拖得太久,饒是我說得再動聽,他可能也不會相信了。”


    陸楠張張口,一時語塞。見她主意已定,他隻能再次勸道:“領導教練看重你,假若不放你走,你怎麽辦?”


    醜聞二字沾上容易洗白難,尤其經過調查組一事,由上至下隻差沒挑明讓沈如磐和蕭與時撇清關係,又豈會同意她去柏林趟渾水?


    沈如磐早就想到這些阻礙。她抿抿唇,聲音略低:“我可以申請退隊。”


    “退隊?你舍得嗎?就算你舍得,退隊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教練惜才,肯定扣著不同意。”


    沈如磐咬住嘴唇,聲音愈發低微:“那……我就偷偷走。”


    陸楠頓時震驚了,他真想敲開這位前搭檔的腦袋,看看她是不是裏麵進水:“私自離隊會遭到很嚴重的懲罰,包括禁賽、剝奪國家隊員資格,以及撤回一切既往榮譽,你還談什麽東山再起?你隻會成為釘在牆上的負麵教材。”


    “我管不了那麽多。我隻知道,我是第一個接受手術的人,也僅有我清楚蕭與時絕對沒有造假。”


    陸楠噎住。


    他的前搭檔不是腦子進水,而是鐵了心要去維護另一個男人的名譽。


    眼前的沈如磐仿佛不是他記憶裏的女生了。那個堅韌執著,為了花樣滑冰付出一切,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沈如磐,眼下願意為了蕭與時舍棄所有——他和她搭檔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從未見她因為誰而動搖過比賽的決心。


    陸楠凝視她的目光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他轉開視線,聲音透出難過:“我知道你心疼蕭與時。可是代價太大,你將來怎麽辦?”


    沈如磐被他一說,心裏霎時跟著酸酸澀澀:“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這些,你就當不知道我要偷偷走。即使領導和教練來找你,你也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好不好?”


    既然有了決定,也不適合再耽擱。沈如磐站起來,陸楠及時喚住她:“等等!你寫封信解釋一下離開的原因,我替你放在領導的桌上,勝過你一聲不吭直接溜走。”


    先斬後奏嗎?沈如磐怔住。


    “還有,你的簽證沒過期吧?”陸楠一邊問,一邊拉著她下樓,“我們分頭行動。你去機場購票,我到你家收拾行李和護照。”


    “等下,你……”


    “別廢話,你不想見到蕭與時嗎?”


    當然想,她恨不能飛越千山萬水立刻見到他。


    沈如磐明白了,跟著陸楠快走幾步,感激地說:“謝謝你,陸楠。”


    *


    沈如磐很快抵達機場買好機票。陸楠也隨後從她家中出發與她匯合,帶來護照和一些簡單的行李。


    分別在即,他叮囑她:“落地後記得報聲平安。”


    沈如磐點頭,也交待他:“替我向所有人說聲對不起。我媽知道我偷偷溜走,肯定氣個半死;領導和教練也是,他們破格把我召回隊伍,我尚未給國家做貢獻,反而跑到柏林處理亂七八糟的官司;還有你,如果教練知道你幫我……”


    “我無所謂。倒是你,你這一走隊裏肯定議論紛紛。”


    沈如磐此刻顧頭難顧尾,聽到陸楠這麽說,知道他擔心自己,心中愈發內疚:“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陸楠此刻也是百感交集,忍不住上前用力擁抱她一下,萬分不舍地拍拍她的頭:“進去吧,祝你好運。”


    沈如磐坐上飛機後本想聯係蕭與時,可是掏出手機看一眼蕭與時的名字,她又決定暫時不說。


    另一邊,陸楠等到沈如磐的航班起飛才離開。他一出候機大廳,意外地看見童欣。


    之前陸楠去找沈如磐,童欣不放心,悄悄跟著他直至現在。現在僅剩下他和她,童欣支吾地說:“你把沈姐送走,教練會生氣的。”


    陸楠沒說話,徑自往前走。


    童欣拉住他:“陸楠哥——”


    她知道自己說多錯多必然惹他不高興,隻能生生把話憋回去,換成別的:“你放心,我會懇請教練不要苛責沈姐。還有,往後你如果還想幫沈姐,也可以告訴我。我畢竟是你的搭檔,我們是一起的。”


    陸楠沉默幾秒,把被她攥住的衣袖輕輕拉出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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