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運動會因為有了國家隊員的加入,果不其然增加挑戰性。


    現役女單一號種子選手,雖然實力還不足以到國際大賽上摘金奪銀,但一直是國內的第一名,故第一天短節目的分數就和沈如磐並駕齊驅,因此第二天自由滑時,顏曼特意叮囑沈如磐:“你應該知道裁判圈裏有分數潛規則吧?”


    所謂的分數潛規則,確切講,沈如磐從雙人滑轉到單人滑是“新人”,裁判難免壓一壓新人的分數。否則萬年第一驟變第二,國家隊的顏麵往哪擺?


    顏曼道:“做好思想準備,輸了也不要緊。”


    母親的判斷是正確的。女單一號種子選手表演完自由滑,以最佳個人成績刷新國內記錄。


    當分數出現在顯示屏上時,沈如磐就在場上熱身,遠遠瞧見了對方的歡呼。這是讓任何其他選手感到尷尬的一幕,仿佛裁判等不及後麵的人表演就已經認可冠軍是誰。


    但沈如磐不會。


    她滑到冰場中央,擺好開場動作,等待樂曲《otonal(秋日)》奏響。


    秋日總是感性的,略帶憂傷,同時又蘊藏生命絢爛變化的力量。沈如磐最擅長此類風格,她平靜外表下那顆不為人知的內心,對音樂有著獨特充分的詮釋,故節目編排架構新穎,兼具高難度。


    這下輪到裁判團為難了。


    沈如磐的分數過了許久才顯示出來。她居然以完全相同的分數和國家隊員並列第一!


    顏曼意外了,沈如磐也愣了兩秒,回過神高興地衝觀眾區那邊支持她的冰粉們揮手致意。


    接下來是頒獎儀式。儀式過後,沈如磐主動問候頒獎領導,也就是冰雪運動管理總局的主任。


    她厚著臉皮道:“主任,我什麽時候能回到國家隊?”


    主任笑嗬嗬:“丫頭狀態不錯,多在地方練練,不急。”


    不急?沈如磐本來準備好的一些說辭,頓時講不出來了。


    她催不得,隻得先帶著獎牌退場。經過觀眾區,有好幾位冰迷跑過來獻花。


    粉絲太熱情,她應接不暇。好不容易簽名完畢,又有人上前。工作人員本能地要阻攔,對方卻開口喚她:“如磐。”


    吐字低淡,帶著熟悉的磁性,溫暖又動聽。她心中一動,抬起視線。


    她情不自禁衝對方璀然一笑。


    蕭與時見她展顏,也揚了揚唇角,俊朗的五官霎時染上美好的笑意:“沈冠軍,能否也為我簽名?”


    公共場合,居然調侃女朋友。沈如磐心裏小小腹誹,身體卻更加誠實,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跟前。


    “你怎麽來了?”她開心地問。


    第47章 這才是生活(上)


    蕭與時笑答:“早就來了,在整場比賽開始之前。”


    “點評一下我的表現?”


    “實至名歸的好。”


    沒戀愛的時候, 沈如磐壓根不知道蕭與時還會奉承人。她嘴角的笑意直達眼底, 挽住他快步退場, 一邊說:“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宵夜。”


    他體貼地將她手中粉絲的獻花全部接過,再將自己準備的一大束鮮豔欲滴的捧花贈送給她。


    “這是什麽?好香。”


    “路易十四。”花瓣深紫,強香, 是玫瑰中的佼佼者,花語更是浪漫——我隻鍾情你一人。


    沈如磐不懂這個, 隻覺得凡是蕭與時送的就是最好的。她把花湊過來聞了聞,芬芳馥鬱,沁潤到心脾。


    坐上出租車離開體育館,她問:“你這次來能待多久?”


    兩人見麵時間寶貴,以前短則半天,長則一兩天。沈如磐想到蕭與時近來很忙, 也沒抱太大希望, 沒想到他回答:“比以往都要久。”


    “啊?”


    “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四國高校合作實驗嗎?柏林大學天體物理研究所希望和中國高校展開更深入的合作關係, 我作為協調者,至少在這裏停留一個寒暑。”


    難怪蕭與時在過去的時間裏忙得不可開交。現在他能長期待在她的城市,沈如磐十分高興:“你住哪兒呢?學校嗎?”


    “學校有指定的下榻酒店,但是太遠, 我想離你近一些。”蕭與時伸手摩挲沈如磐的臉頰, 凝視她的目光流露出溫情, “否則我過來的意義便不大了。”


    何止是他, 沈如磐也想離他更近一點。


    她默默思索, 繼而想到個主意,但貿然提出來有些唐突,暫時按捺住。


    蕭與時沒有在這個問題過多停留,轉開話:“我其實不太餓,不用吃夜宵。倒是你,比完賽累不累?”


    沈如磐嗯一聲,腦袋偏過來靠住他的肩膀,小聲道:“好累。每次比完賽就像卸掉千斤壓力,渾身乏力。”


    “那在車上睡會。”


    “不要。你來了,我心裏高興,睡不著。”


    蕭與時沉沉地笑了。


    他不知道要怎麽和心愛的女人談戀愛,隻要能夠親近她,看著她,陪她說話,聽她撒嬌,他便覺得幸福。


    他給她肩膀讓她依靠著,憐惜道:“我送你回宿舍,你好好休息。”


    “還是送我回家吧。”她用淺淺軟軟的聲音說。


    *


    沈如磐之前為了備戰國內比賽,一直住在地方隊配套的訓練宿舍。眼下賽事結束,又和蕭與時重逢,她今晚不想繼續住群體宿舍。


    其實沈如磐的家庭條件不錯。父親留給她的房產之一,那套地段極好的雙拚別墅,經過牆體打通變成了獨門獨棟的大別墅。


    房子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和玻璃花園。二樓則是書房及臥室。


    這座城市寸土寸金,隻要好好打理房子,必然住著舒服。可惜沈如磐是運動員,哪有時間和精力?所以玻璃花園是空的,沒有花草;廚房和餐廳也是空的,碗筷都沒有幾隻;二樓更不用說,撇開主臥,整棟樓都空蕩蕩。


    幸而鍾點工定期上門打掃,家具都是幹淨的。


    蕭與時初來,進屋後見此情形,心中有些意外。


    沈如磐知道家裏家徒四壁沒什麽好招待,打算給蕭與時燒水泡壺茶。他卻喚住她,拉著她的手到沙發坐下,將她的腿擱到他的膝上,細心地替她按揉酸酸痛痛的腳踝,以及曾經嚴重撕裂過的雙腿後側韌帶。


    經曆了一晚激烈的比賽,麵對如此溫暖的關懷,沈如磐不禁動容:“大教授,你的一雙手應該去做複雜的學問。”


    蕭與時搖了搖頭,繼續按揉,甘之如飴答一句:“做學問之前,也要做一個友愛的,善良的人。”


    沈如磐撲哧樂了。


    她心安理得享受一會他的照顧,閑話:“娜塔莎現在怎麽樣了?”


    蕭與時不怎麽關注別的女性,隔了會兒才作答:“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讚助,剛在德國花樣滑冰錦標賽中奪得銅牌。”


    “費恩醫生呢?”


    “他很忙。你的例子極大地鼓舞了患者的信心,現在來醫院做手術的病人很多,預約期甚至排到了明年,他忙得團團轉,頭發又白了許多。”


    “醫者仁心,真是辛苦。”沈如磐慨歎,又問,“你呢,近來還好嗎?”


    剛才在出租車上,蕭與時不能表露太多,眼下單獨相處,聽見她這麽問,他凝眸溫柔地看著她,聲音微微一低,說不出的含蓄:“我好不好,你比誰都清楚。”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目光,她太了解,幾乎是他要吻她的前奏。事實果真如此,他低下頭拉近彼此的距離,薄薄的唇從她的臉頰肌膚貼過,停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


    “你呢,還好嗎?”他低了嗓音問。


    她享受著他的熱情,從喉嚨裏含糊應了聲。


    “但頒獎儀式結束後,我看見你和一位官員說話,接著你耷拉腦袋,似乎心情不佳?”


    他居然連這都注意到了。沈如磐老實答:“是有點小事情。”


    她說出自己一時難以回歸國家隊的問題,見蕭與時欲發言,她趕緊說:“你別擔心,我想通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聰明人麵對困難不應該束手無策,她說:“中國的女子單人滑一直是弱項,就算今晚我和國家隊選手打成平局,我現在的實力放在國際上也是中等而已。我打算繼續訓練,提高實力,如果有一天我的實力可以和國際頂尖選手旗鼓相當,我應該就能回到原來的隊伍,站在自己曾經的位置。


    “就像今晚,哪怕有潛規則,隻要實力夠了,潛規則也打壓不下去。這才是競技體育的精神。”


    蕭與時本來怕她著急,聽完放心了,頷首:“就這麽辦。”


    本來他還有另一個消息要告訴她,但現在似乎可以暫時不說,且當是日後的小驚喜。


    此時蕭與時的手機作響,是他設置的提醒鈴。


    蕭與時掐斷提醒,轉頭和沈如磐商量:“我待會有一場學校電話會議,你先休息,我回酒店工作,明天再來看你?。”


    眼下接近半夜12點,沈如磐遲疑著問:“酒店具體在哪?”


    蕭與時報出地址,沈如磐暗暗吃驚,那果然是一個離中國國家天體物理研究所非常近,但離她非常遙遠的地方。


    見蕭與時起身要走,沈如磐急急哎了聲。


    他收步:“怎麽了?”


    她咬了下唇,把很早之前的想法說出來:“你可不可以留在這裏,不走了?”


    蕭與時訝異。


    沈如磐畢竟是女生,臉頰霎時熱了,不太能直視他:“你剛才說想離我近一點,我想起自己平時住宿舍,節假日才回來,房子空著倒不如借你住,一來居住環境有保障,二來也能節約時間,免得你為了見我來回奔波。”


    她當然知道家徒四壁,挽留他無異於委屈他,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今晚比較倉促,你開完會湊合休息一夜,明天我再購置些家居用品,把客臥收拾好,好不好?”


    蕭與時聽完安靜了兩秒,走回去,低下眉目看著她的眼睛:“我留下來,今晚睡哪?”


    呃,主臥隻有一個,床也隻有一張,這個問題沈如磐壓根沒想過。


    見她呆懵,蕭與時忍俊不禁起來,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我聽你的安排,哪裏都可以。”


    第48章 這才是生活(中)


    睡哪裏, 是個選擇題。


    客廳沙發太窄, 容不下蕭與時這位個高腿長的大男人。退而求其次讓他睡地板?也太悲催了。唯一合理的選擇似乎隻能是主臥。


    於是蕭與時在隔壁書房開電話會議的這段時間,沈如磐把他的行李箱從玄關搬到臥室,而後翻箱倒櫃找出另一套幹淨的枕頭被子,方方正正擺在床的左側, 靠著她的床上用品。


    按照蕭與時穩重的性格, 各蓋各的被子,應該不會發生什麽吧?


    沈如磐稍稍腦補了下,臉上一赧,趕緊撇掉不該有的思緒。


    家裏畢竟多了一個人,並且是自己喜歡的人,沈如磐洗完澡後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索性豎起耳朵聽書房那邊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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