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筱星看著他點了點頭。


    楚霂辰在這時又道:“我們進去吧。”即使是把自己的披風給了她,可楚霂辰仍就害怕她會凍著。


    蔣筱星點了點頭,兩個人隨後就一起進了屋。


    回到房間,楚霂辰就先去洗了澡。因為時間已經比較晚的緣故,他和蔣筱星並沒有去吵醒其他人。


    等到他洗好澡走出來時,蔣筱星已經拿來了藥,要替他檢查身體。


    楚霂辰笑道:“怎麽,怕我有事瞞著你?”


    他雖然隻是一句玩笑話,可是蔣筱星卻又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從戰場上回來,受了傷,卻不告訴她,最後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楚霂辰見她的目光暗了下去,就知道她是又想起了過去的事,連忙說道:“好了好了,逗你的,你怎麽還認真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你要檢查,就檢查吧。”他話落,就坐到了床上。


    蔣筱星這時把碘酒和棉簽放在一旁,然後小心的檢查他身上每一個地方。他的肩上,背上,又增添了不少的疤痕。其中有一道,還是槍傷。雖然已經愈合了,可看上去仍舊觸目驚心。


    蔣筱星看著,她的眼中又開始有淚光在閃爍著。她用手輕輕撫摸過楚霂辰身上每一條疤痕,最後停留在那道最大的傷疤上。


    楚霂辰知道她難過,他其實並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身上那些傷,可是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讓她看,她是不會放心的。


    他抓住蔣筱星的手,然後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她叫道:“星兒。”


    蔣筱星卻不等他開口,直接打斷道:“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麽,可是我不想聽。”


    楚霂辰微微蹙眉,他看著蔣筱星,又一次叫道:“星兒。”他不想讓她擔心,更不想讓她像現在這樣傷心難過了。“我已經沒事了。”他看著蔣筱星說到。


    “誰說你已經沒事了。”蔣筱星紅著一雙眼睛,看著楚霂辰道:“你身上明明就有這麽多的傷。”她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隻有這樣,她才可以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


    “你在戰場上的時候,你的這條命是國家的,可是你在家裏的時候,你的這條命是我的。我不準你有任何的事。”


    她說的有些任性,可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


    楚霂辰拉著她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下。他看著蔣筱星,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星兒。”他輕聲道:“至少我還活著。”


    至少他還活著,至少他還能與家人團聚。可是有些人,卻再也回不來了。這場長達一年的戰役,犧牲了數以萬計的人。楚霂辰清楚的記得,有一個剛從大學校園裏走出來的士兵,在金州城外對自己說,等到這場戰役結束以後,他就要回去跟自己愛的人求婚。可是就在當天晚上,他就被敵人的炮火給炸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向自己心儀的女孩子表達自己的愛意,更沒有機會,去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


    蔣筱星聽著楚霂辰的話,她的眼淚在這時終於掉落了下來。她撲倒在楚霂辰的懷中,將自己的臉深埋在他的胸膛上。她抱著楚霂辰,仿佛隻有這樣,才可以讓她有一絲真實感。


    楚霂辰也一樣抱著她,兩個人在寒夜中緊緊相擁著。任憑外麵的夜再怎麽漆黑,任憑風雪再怎麽大,兩個人也絕不分離。


    第85章


    第二天一早, 楚霂辰天剛亮就去了楚太太的房間。蔣筱星原本想讓他多休息一會, 畢竟他昨天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可她也了解楚霂辰的性格,知道他從沒有睡晚覺的習慣, 也就沒有勉強他。


    她和楚霂辰一起去了楚太太的房間,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楚太太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楚太太也一樣看到了他們, 她一看到楚霂辰,眼淚立刻掉了下來。“霂, 霂辰, 你回來了。”


    其實楚太太才是那個偉大的人,她在過去要等待她的丈夫從戰場上回來,如今要等待自己的兒子從戰場上回來。


    楚霂辰看著她叫道:“媽。”


    楚太太哽咽著,用手緊抓著楚霂辰的手臂:“快讓我看看, 你有沒有哪裏受傷了。”她一邊說著, 一邊仔仔細細檢查楚霂辰身上每一個地方。


    楚霂辰笑著說:“媽,我沒事, 你放心吧。”他雖然這麽說, 可他這一年來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所以就算他什麽都不說, 楚太太也知道他這段時間來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


    蔣筱星在一邊看著, 她又想起昨天晚上在楚霂辰身上看到的傷。如果這些傷給楚太太看到了,她一定要心疼死。


    楚太太在這時又道:“好了,我們別在這裏站著了,你快進去看看你爸爸吧。他這段時間來, 一直都在擔心你。”楚太太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抹去自己的眼角的淚水。


    楚霂辰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蔣筱星一起走進了房間裏。


    他一進了房間,就立刻走到楚司令的床前,看著他叫道:“爸,我回來了。”


    楚司令因為上次遇襲的事情,受了傷,雖然保住了性命,可身體到底不比從前了。每天都隻能躺在床上,靠楚太太和其他人照顧著。


    他看著楚霂辰,顫顫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


    楚霂辰知道他想問些什麽,連忙握住他的手,看著他說道:“我們打贏了,爸,日本人已經退兵了,你不用擔心。”


    “好,好。”楚司令用力地點著頭。雖然身受重傷,可他仍舊心係著家國,心係著百姓。


    蔣筱星在一旁看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因為楚霂辰回來的關係,司令府又恢複了往日熱鬧的氣息,可楚霂卻是一點也沒有讓自己鬆懈下來。他仍舊每天早出晚歸的,除了安排戰後工作以外,他更是加強了對士兵們的訓練。他清楚的知道,這場戰爭並不是一個結束,前世那場攻陷林州,讓數十萬百姓全都死在日軍槍下的戰爭還沒有到來。


    就這樣到了除夕,今年因為楚司令受傷的關係,團圓飯還是在司令府裏吃的。好在楚老夫人的身子骨還算硬朗,從象山的別墅趕到司令府也不是什麽難事。


    因為今年楚霂辰打了勝仗的關係,楚老夫人特意在飯桌上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楚霂辰。


    楚霂辰接過,看著楚老夫人問:“奶奶,你今年怎麽又想到我了?該不會,又是想交代什麽任務給我吧?”


    楚老夫人笑道:“你說還能是為了什麽?自然是獎勵你,打了勝仗的。”她話落又道:“霂辰,你可是我們整個華海地區的英雄!”


    楚霂辰笑了笑,沒有說些什麽。


    吃過了團圓飯,楚霂辰就要去軍營慰問士兵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去了,自他五歲起,他就在每年的除夕夜和楚司令一起去軍營慰問士兵。可今年卻有些不一樣,因為楚司令受傷的關係,所以隻有他一個人去。


    他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可蔣筱星知道他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她先是和楚霂辰一起上樓去看了楚司令,然後又陪著他回房間去換衣服。


    她替他換上軍裝,又幫他披上披風,然後看著他說道:“路上當心。”


    “嗯。”楚霂辰應了一聲,然後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個吻。“等我回來。”他看著蔣筱星說到。


    蔣筱星點了點頭,然後就跟著楚霂辰走下了樓。


    樓下客廳裏已經準備好了瓜果和蜜餞,這是往年的習慣了。楚霂辰走後,蔣筱星就陪著楚太太和楚老夫人坐在客廳裏守歲,一直到了淩晨的鍾聲響起,她才起身回到房間裏去。


    雖說已經是淩晨了,可是蔣筱星卻沒有什麽睡意。她先是洗了個澡,然後就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漫天紛飛的白雪。


    忽然有汽車的燈光照射過來,蔣筱星的臉上頓時就有了笑意。她知道是楚霂辰回來了,於是立刻跑到門前,想要去樓下迎接他。


    可她剛跑到門口,忽然又想到了什麽,腳步立馬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床,然後笑了笑,跑到床上躺了下來。


    楚霂辰打開房門時,蔣筱星已經閉著眼睛在睡了。他走過去,剛想替她把被子掖好,卻忽然看到她的睫毛動了動。


    楚霂辰笑了笑,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說道:“我知道你沒有睡著,要是再不睜開眼睛的話,今年的生日禮物就沒有了哦。”


    蔣筱星原本還想繼續裝睡,聽到楚霂辰這麽說,立刻睜開眼睛看著他問道:“什麽生日禮物?”


    楚霂辰看著她:“不是睡著了嗎?怎麽醒的這麽快?”


    他明知道她是故意裝睡的,還這樣挪揄她。蔣筱星氣不過,哼了一聲,隨後就從床上坐起了身來。


    楚霂辰在這時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禮盒來:“生日快樂。”


    他還是和過去一樣,將她的生日牢牢記在心裏。蔣筱星笑著接過他手裏的禮盒,打開一看,見裏麵是一條星星手鏈。


    蔣筱星不用猜也知道,這條手鏈一定是花了他不少心思的。她正沉默著,楚霂辰卻忽然問:“喜歡嗎?”


    蔣筱星點了點頭。


    楚霂辰在這時拿過手鏈,溫柔的替她戴上。他一邊戴,一邊說:“我這段時間在外麵,一直擔心不能趕回來給你過生日。不過還好,讓我趕上了。”他話落,就看向蔣筱星。


    蔣筱星的眼眶在這時微微有些發紅,他這段時間在外麵出生入死,可是卻仍舊記掛著她的生日。她一時間動容,往楚霂辰的懷裏靠了靠。“其實過不過生日對我來說無所謂,我隻要你在我的身邊,陪著我就好了。”


    楚霂辰將她抱緊了些,他知道對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可以陪在自己身邊。可這偏偏是給不了她的,他甚至就連除夕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也隻能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他抱著蔣筱星叫道:“星兒,我答應你,等將來把日本人全都趕出去了,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要分開。”


    蔣筱星知道這份承諾有多可貴,在這樣一個戰亂的年代,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的。可她絲毫不懷疑楚霂辰的話,她靠在他的懷裏,用力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窗戶照耀進來時,蔣筱星睜開了眼睛。


    窗外的積雪正在融化,楚霂辰就坐在邊上看著她。


    以往這個時候,他早就出去了。今天卻還在家裏,蔣筱星覺得奇怪,看著他問:“你怎麽還在這裏?”


    楚霂辰笑道:“我留在家裏陪你不好嗎?”


    他能留在家裏陪她自然是最好的,可蔣筱星知道他一向軍務繁忙,不想他為了自己耽誤了軍中的事情。


    像是看出了她的顧慮,楚霂辰在這時說道:“放心吧,今天沒什麽事情。”


    他永遠都是那麽了解她,隻要她一蹙眉,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蔣筱星笑了笑,看著他問:“幾點了?”


    “快十點了。”楚霂辰說到。


    她睡的比較晚,楚霂辰也就不忍吵醒她。


    蔣筱星卻在這時從床上坐起身來:“十點了,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床上走下身來。


    楚霂辰看著她:“你睡的這麽香,我又怎麽忍心叫醒你。”


    蔣筱星沒有說話,楚霂辰又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上次是誰跟我說,哪有做丈夫的起來了,妻子還繼續睡的道理?”


    他最近老故意取笑她,蔣筱星氣不過,就看著他道:“你最近,是不是特別喜歡拿我尋開心?”


    楚霂辰見她有些生氣了,立刻走到她身邊,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好了,逗你的,別生氣了。”他溫柔寵溺的說到。


    見蔣筱星還是不語,楚霂辰又繼續說道:“你要再氣下去,我今天可就不帶你出去玩了哦。”


    聽到他這麽說,蔣筱星立刻問:“去哪裏啊?”


    楚霂辰笑了笑:“你猜。”


    他幾番逗她,蔣筱星是又氣又惱,可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看著她。


    楚霂辰在這時又說了一句:“好了,快去換衣服吧。”


    他雖然還是沒有告訴自己去哪裏,可蔣筱星卻一點也不生氣了。大概是他的笑太溫和,如陽光一樣,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她看著楚霂辰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走進了屏風後麵。


    吃過了早飯,已經將近十一點了。楚太太已經開始讓人著實準備晚餐了,可是楚霂辰卻告訴她:“我們今晚不回來吃了。”


    楚太太雖然有些意外,可也明白兩個年輕人需要獨處,也就沒有說些什麽。


    蔣筱星隨後就和楚霂辰一起去了街上。雖說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可畢竟因為過年的關係,林州城中依舊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各家各戶張燈結彩,賣東西的小販在街道兩旁吆喝著。


    楚霂辰牽著蔣筱星的手,一起在路上走著。這是他難得愜意的時光,如果沒有戰爭,他可以牽著蔣筱星的手這樣走上一輩子。


    正好有個賣糖葫蘆的商販走過,楚霂辰立刻看著蔣筱星問道:“要吃嗎?”


    蔣筱星搖了搖頭。


    楚霂辰有些奇怪,看著她問:“怎麽,不是要把糖葫蘆拿在手裏才有過年的氣息嗎?”


    蔣筱星笑了笑:“那是以前。現在,我覺得有比糖葫蘆更像過年的東西。”


    “是什麽?”楚霂辰好奇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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