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筱星並沒有急著答應,而是抱著枕頭問道:“那我的孩子該怎麽辦?”


    顧擎宇看著她手裏的枕頭,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但他麵上仍帶著微笑:“寶寶,就放在房間裏好不好?”


    蔣筱星聽他這麽說沉默了下來,她低頭去看著自己懷裏的枕頭,似乎是在想著要不要把它放下。


    顧擎宇見他這樣又繼續說道:“聽話星兒,你看外麵天氣這麽好,我們出去走動一下好不好?”


    蔣筱星還是沒有說話,顧擎宇在這時小心的觸碰她手裏的枕頭:“你看,寶寶也睡著了,我們讓他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睡一會,然後再回來看他好不好?”這是很關鍵的一步,醫生說,隻要蔣筱星肯放下手裏的枕頭,那麽對她的病情恢複會有很大的幫助。所以顧擎宇小心翼翼的,想要將蔣筱星手裏的枕頭抽出來。


    可蔣筱星卻在這時起巨大的反應,她用力地抱著手裏的枕頭,看著顧擎宇驚恐的問道:“你要做什麽?你也要搶我的孩子嗎?”


    顧擎宇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看著她說道:“星兒,你怎麽了?我是擎宇啊,我不會傷害你的。”


    可蔣筱星卻是害怕的蜷縮起身體,嘴裏不停地說道:“你們走開,你們不要過來。”


    “星兒。”顧擎宇眉心緊蹙,看著她心疼的叫道。


    寧清和沈黎曉也在這時走上前來叫道——


    “嫂子。”


    “筱星。”


    她們明明都對蔣筱星沒有任何的敵意,可蔣筱星卻害怕極了,她的整個身體都在不斷地發著抖,嘴裏苦苦哀求道:“你們不要過來,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星兒。”顧擎宇叫道,他抓著蔣筱星的手臂,努力撫平她的情緒:“你冷靜點,你看看我,我是擎宇啊,我不會傷害你的。”


    可蔣筱星就像是不認識他了一樣,整個人劇烈的掙紮道:“你走開,你不要過來。”


    她這兩天的情況明明已經好轉了很多,可這會兒激動的,要比之前還要嚴重。


    寧清和沈黎曉並肩站在一旁,她看著蔣筱星這個樣子問道:“怎麽會這樣?嫂子她這兩天,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


    沈黎曉的眉心緊蹙著,她回答不了寧清這個問題,隻能說道:“我去找醫生來。”


    她話剛落下,楚霂辰就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發生什麽事了?”他看著寧清和沈黎曉問到。


    “表哥,嫂子她...”寧清的眉心緊蹙著,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楚霂辰開口說蔣筱星的情況。


    楚霂辰的目光早已經落在了蔣筱星的身上,他剛剛離開病房的時候,蔣筱星還好好的,可這會兒,她卻害怕的坐在床上,整個人都在不斷的發著抖。


    楚霂辰連忙走到蔣筱星的身邊,看著她問道:“星兒,你怎麽了?”


    蔣筱星卻在這時害怕的鑽到了他的懷裏:“霂辰,他們都要搶我的孩子,他們都要搶我的孩子。”蔣筱星情緒激動的,就連聲音都在顫抖著。


    楚霂辰緊緊地抱著她安慰道:“不會的,星兒,他們不會這麽做的。”


    可蔣筱星仍舊覺得恐懼,她靠在楚霂辰的懷裏,把臉深埋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把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你把他們趕走,我不要見到他們,你快把他們趕走。”


    楚霂辰緊緊地抱著她,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個時候不再增加她多餘的恐懼。


    顧擎宇就在一旁站著,他從未想過要傷害她,可是這一刻,蔣筱星所有的恐懼都是他給的。如果不是他要搶下她手裏的枕頭的話,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崩潰。他想要上去安慰她,想要去告訴她自己不會傷害她。可是這一刻,他隻能站在這裏,什麽事也做不了。


    楚霂辰在這時回過頭來看著他和寧清沈黎曉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寧清點了的點頭,顧擎宇的卻依舊站在原地。


    沈黎曉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可是這個時候,蔣筱星需要的人不是他。他留在這裏,隻會讓蔣筱星的病情變得更嚴重。她走到顧擎宇的身邊,看著他說道:“擎宇,走吧。”


    顧擎宇沒有反應,他的目光落在蔣筱星的身上,他看著她依偎在楚霂辰的懷裏,對自己仿佛不認識了一般。


    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會對自己笑,會聽自己的話吃東西,可這會兒,她對自己竟然是這樣陌生,她甚至,就連看都不要看自己。


    這要讓顧擎宇怎麽接受?


    可能是見他一直站在這裏,沈黎曉的眉心緊蹙了起來:“擎宇。”她看著他又叫了一聲。


    顧擎宇逐漸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沈黎曉,又看了一眼蔣筱星,然後才依依不舍的走出了病房。


    顧擎宇走後,楚霂辰抱著蔣筱星安慰道:“沒事了,星兒,沒事了。”


    蔣筱星的恐懼仍舊沒有散去,她緊緊地依偎在楚霂辰的懷中,把他當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楚霂辰就這樣抱著蔣筱星,一直抱了許久,直到蔣筱星在他懷裏睡去,楚霂辰這才鬆開了自己的手。


    他在走出病房時,顧擎宇他們就站在外麵。


    顧擎宇見他走出來了,連忙問道:“星兒她怎麽樣了?”


    “已經睡了。”楚霂辰回答道。


    “她,她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她這幾天,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顧擎宇問道,他像是在問著楚霂辰,又像是在問著自己。


    “那都是假象。”寧清在一旁說道:“因為你給她編造了一個她願意接觸的世界,所以看起來好像好了很多。但是你一旦想把她從這個世界裏拉回來,她就會立刻變得跟剛才一樣。”


    “那現在該怎麽辦?”顧擎宇回過頭來看著她問道。


    寧清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楚霂辰:“我剛剛去跟嫂子的主治醫生談過,他說嫂子現在的這個情況,是因為把自己的心給封閉起來。她不願意接觸現實世界,所以才會把枕頭當成是自己的孩子。要想讓嫂子清醒過來,問題的關鍵還在這個枕頭上。如果一直放任嫂子這樣下去的話,那她隻會在自己認為的世界裏越走越遠。”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讓她恢複過來,就必須要把她手裏的枕頭拿掉?讓她再經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顧擎宇問道。


    “是。”寧清回答道,但是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楚霂辰的身上。


    楚霂辰沒有說話,倒是顧擎宇在一旁激動的反對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們這麽做!”


    “擎宇。”沈黎曉見他這樣失控,皺眉叫道。


    顧擎宇卻在這時說道:“你們也看到了,剛剛我隻是碰倒她手裏的枕頭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如果強行把她手裏的枕頭奪過來的話,那她會變成什麽樣子?她會受不了的!”顧擎宇的情緒格外激動,他害怕楚霂辰真的會用這種方法去對待蔣筱星。他不忍心,讓蔣筱星再經曆一次這樣的痛苦。


    寧清當然知道蔣筱星會受不了,可眼下,他們也沒有了其他辦法。她看著顧擎宇說道:“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不試一次的話,嫂子她可能一輩子都這樣瘋瘋癲癲的。”


    顧擎宇不想跟她爭辯下去,直接看著楚霂辰問道:“楚霂辰,你怎麽想?你忍心,讓她再經曆一次那樣的痛苦嗎?”


    楚霂辰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看著寧清問道:“如果失敗了,她會變成怎麽樣?”


    寧清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徐醫生正是因為不清楚後果,所以一直不敢用這個方法。”她想了想又說:“但我想,最壞的結果,也就跟現在一樣。”


    寧清說的是實話,可在場的人卻都聽得很沉重。


    楚霂辰轉過了身去,他剛要走進病房裏,顧擎宇就看著他問道:“楚霂辰,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楚霂辰的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顧擎宇在這時又問:“如果失敗了,星兒她該怎麽辦?”


    “如果失敗了,那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楚霂辰說完,就走進了病房裏。


    第74章


    寧清說, 要治好蔣筱星就必須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可是對楚霂辰來說, 不管是讓蔣筱星繼續像現在這樣下去,還是讓她再經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這都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隻是, 她才隻有20歲,她的人生甚至還沒有展開。楚霂辰不能這麽自私, 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要試一次。


    如果, 如果真的失敗了, 那麽從此以後,他就會像對顧擎宇說的那樣,照顧她一生一世。她生,他就生;她死, 他也死。不管是兩個人的名字, 還是命運,今後都會緊緊地連在一起, 不再分離。


    顧擎宇原本還想說些什麽, 可在楚霂辰說出這句話以後, 他竟然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一輩子很長, 誰也不知道中間會發生些什麽。可在楚霂辰說出這句話以後, 顧擎宇竟然絲毫不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就好像,有一股力量,讓他選擇了相信。


    楚霂辰在進了病房以後就一直守在蔣筱星的身邊,他一直守了一天一夜。等蔣筱星再次醒來時, 窗外剛好下起了一陣大雨。夏雷不時從天空滾過,轟隆隆的,就像楚霂辰的心情一樣沉重。


    楚霂辰喂蔣筱星吃好了早飯,她今天很乖,就像是前兩天對著顧擎宇一樣。楚霂辰又替她輸了頭發,在這個過程中,蔣筱星雖然一直抱著枕頭,可目光卻總是朝向他,嘴角時不時的露出微笑來。


    楚霂辰看著,他心中幾次想要放棄自己的決定,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麽做。


    她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應該笑的更加燦爛,就跟那天在騎馬場拉著韁繩馳騁的她一樣。


    楚霂辰看著她說道:“星兒,我出去一趟。”


    他這段時間隻要一出去,就會跟蔣筱星說一聲,可蔣筱星總是沒什麽反應。但今天,她難得的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道:“你要去哪裏啊?”


    “我去處理點事情,很快就會回來的。”楚霂辰說到。


    蔣筱星抱著枕頭點了點頭:“那你快點回來,我在這裏等你。”


    她對他沒有任何的防備,甚至更多的是依戀。楚霂辰實在是痛恨這一刻的自己,因為這一刻的自己,是想要奪去她手中唯一的希望的。


    他看著蔣筱星,應了一聲:“好。”然後就走出了病房。


    他走到病房外麵時,顧擎宇他們早就站在外麵等著了。除了他們以外,還有負責給蔣筱星治療的主治醫生和護士。


    見他走出來了,寧清立刻走上前去叫道:“表哥。”


    楚霂辰沒有說話,顧擎宇在這時走上前來看著他問道:“真的要這麽做嗎?”他雖然希望蔣筱星可以好起來,可又不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他覺得這樣的方式對蔣筱星來說太過殘忍,如果她接受不了的話...


    楚霂辰仍舊沒有說話,他其實也有一樣的顧慮,隻是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固然可以照顧蔣筱星一生一世,但前提是,他在嚐試過了所有的治療方法以後。


    他看向蔣筱星的主治醫生,看著他艱難而又沉重的說道:“進去吧。”


    蔣筱星的主治醫生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護士走進了病房裏。


    顧擎宇原本想跟著他們一起走進去,可是卻被沈黎曉給攔下了。


    蔣筱星正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看到一幫人走進來立刻問道:“你們要做什麽?”


    主治醫生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對身旁的護士說道:“把她手裏的枕頭拿過來。”


    他話剛落下,幾個護士就走到蔣筱星的麵前。


    蔣筱星眼見她們向著自己走近,連忙將手中的枕頭抱緊了起來:“你們要做什麽?你們不要過來!”


    幾個護士沒有反應,她的主治醫生在這時看著她說道:“少奶奶,你冷靜一點,你現在仔細看一下,你手裏抱著的,並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一個枕頭而已。”


    “你胡說!”蔣筱星情緒激動的說道:“他就是我的孩子,你們不用騙我。”她話剛落下,兩個護士就伸手的去搶她手裏的枕頭。


    “你們幹什麽?你們走開!”蔣筱星緊抱著手裏的枕頭大聲喊道。


    幾個護士不為所動,一個走上前來按住她的身體,一個直接伸手奪過她手裏的枕頭。


    盡管蔣筱星一直護著自己的‘孩子’,可她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敵不過兩個人的。當枕頭從她手裏被奪走的那一刻,她就像是發了瘋一般的喊道:“你們要做什麽?你們快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少奶奶,你冷靜點。”蔣筱星的主治醫生在這時看著她說到。


    蔣筱星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拚了命的想要從那個護士手上奪回自己的孩子。


    “馬上給她打鎮定劑。”主治醫生說道。


    一旁的護士聽了,立刻拿來了針筒。


    蔣筱星卻在這時用力地推開了她和另一個用手按著她的護士,然後發了瘋一般的向著那個抱著枕頭的護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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