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顏色穿在她的身上,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


    梅香跟在她的後麵,因為要出去的關係,所以梅香的手上拎著一個皮箱。


    楚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蔣筱星:“我正在讓人給彤彤收拾衣服呢,正好你下來了,就讓她們把彤彤的衣服和你們的放一起吧。也就出去兩三天的時間,沒有太多東西。”


    蔣筱星點了點頭,她這才知道原來今天楚彤也會和他們一起出去。她讓梅香去了楚太太的房間,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餐桌前。當她坐下時,下人已經為她端上來一杯牛奶。她剛拿起牛奶想要喝一口,卻聽楚霂辰說道:“空腹喝牛奶對身體不好,你還是先吃點其他東西。”


    蔣筱星稍微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楚霂辰這是在關心她。廚房裏的人已經為她端上了一碗小米粥,蔣筱星看了一眼,隨後便放下牛奶用喝起了小米粥來。


    吃過了早飯,蔣筱星便帶著楚彤一起坐進了車子裏。她原以為楚霂辰也會坐進來,便帶著楚彤稍稍往邊上坐了些。


    可楚霂辰並沒有坐進來,而是替她關上了車門,轉身便坐進了駕駛室裏。


    這次出門,楚霂辰沒有像尋常一樣讓司機開車,而是由自己駕車。


    這讓蔣筱星有些意外。她正奇怪著,楚霂辰卻已經發動了車子。他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外麵又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本就挺拔的身子,這樣一穿,倒顯得更加了風度翩翩,英氣逼人了。


    蔣筱星終於忍不住問:“我們去杏城做什麽?”她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要去杏城做什麽,而且還是隻有他們三個人。


    楚霂辰回答道:“去祭拜彤彤的父母。”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蔣筱星。


    祭拜彤彤的父母?!這讓蔣筱星很是意外。她明明記得,楚彤是楚霂辰的的女兒,怎麽這會兒,又說要去杏城祭拜她的父母了呢?如果說隻是去祭拜楚彤的母親那不奇怪,可楚霂辰方才的話,分明是指她的父親和母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蔣筱星正疑惑著,楚霂辰在這時又說了一句:“等到了杏城,你就會明白了。”


    他既然這麽說,蔣筱星也不好再問下去。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楚彤從今天早上起就是一副悲傷的神情。她忽然有些心疼,用手去摟緊了楚彤的肩膀。楚彤也在這時往她的懷裏靠了靠。


    楚霂辰剛好透過後視鏡看到了這一幕,他雙手伏在方向盤上說道:“路程有點長,你和彤彤可以先休息一會。”


    “嗯。”蔣筱星輕輕應了一聲。


    從林州到杏城,大約需要行駛三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楚霂辰帶著蔣筱星和楚彤到時,已經是中午時分。楚霂辰直接帶著她們去了當地的墓園,在那裏,楚霂辰終於向蔣筱星說出了楚彤的身世——


    那還是在他留學回來那一年的事了。那個時候,他的父親將他安排在了杏城的軍營中。在那裏,他結識了楚彤的生父童誌遠。童誌遠要比楚霂辰年長十歲,是杏城的布防官。他的妻子,也就是楚彤的生母,在三年前因為難產去世了,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


    楚霂辰剛來杏城,沒有軍功,卻因為是楚司令的兒子,軍銜要在童誌遠的上麵。


    軍中上下多有人不服,卻唯獨童誌遠沒有。他看出了楚霂辰的軍事才能,甘願屈居在他之下。


    他喚楚霂辰為‘霂辰老弟’,就跟相識多年的老大哥一般。他帶楚霂辰去自己家裏,與他舉杯暢飲。他告訴楚霂辰,國泰方能民安,不論什麽時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這個身份,是為了百姓而存在。


    楚霂辰將他的話聽進了心底。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楚彤。那個時候的楚彤,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孩子。雖然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可有童誌遠這樣一個疼愛她的父親,日子倒也過得無憂無慮。


    楚霂辰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繼續下去,不想在那一年冬天,杏城匪徒作亂,楚霂辰帶兵圍剿時不幸負傷,為了救他,童誌遠更是不幸犧牲。


    楚霂辰至今還記得童誌遠在自己麵前閉上眼睛的樣子。。。


    那一天的冬天極冷,雪花落了滿地。


    楚霂辰在這之後便收養了楚彤,並且對外宣傳,楚彤就是他的女兒。是他,出國前與一名同校女生所生。他這麽做,一來,是為了不讓人看低楚彤;二來,也是為了讓楚彤在楚家有更好的歸屬感。


    這些年來,他對楚彤也一直是盡心盡責。原本因為失去了父親一直鬱鬱寡歡的楚彤,在他的嗬護下也漸漸有了笑容。


    蔣筱星在聽完這段往事時,天空正好變得有些陰霾,一大片烏雲從遠處飄過來遮住了太陽。


    楚彤跪在童誌遠的墓碑前,年幼的她,用自己的小手替自己的父親上了一炷香。


    蔣筱星愈發覺得心疼了,她走到楚彤的身旁,與她一同跪在童誌遠的墓碑前,跟著她上了一炷香。她雖然沒有說話,可她在心底裏發誓,餘生,一定會照顧好楚彤。


    楚霂辰就站在他們的身後。他方才在提起楚彤的身世時,用了十分沉重的語氣。但對於自己在那場戰爭中的經曆,他卻用幾句話草草概括了。


    他沒有告訴蔣筱星,那場戰役,他其實也是九死一生。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他更是在冰天雪地裏挨了整整一夜。


    第23章 三更 ...


    從墓園出來, 楚霂辰便帶著蔣筱星和楚彤去了童誌遠以前居住的宅子裏。雖說童誌遠已經逝世多年, 但這處宅子,卻被楚霂辰保留了下來。並且每年這個時候, 他都會帶著楚彤過來住上兩天。


    宅子裏麵並沒有其他人居住, 隻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來打掃一下。蔣筱星到時,就看見院落一棵參天大樹直指向天空。


    楚霂辰走進客廳放下行李說道:“你和彤彤先休息一下, 我去外麵買點食材準備晚飯。”


    “晚飯?”蔣筱星愣了一下:“不能就在外麵吃嗎?”


    楚霂辰笑道:“還是在家裏吃比較好。”


    蔣筱星有些窘迫:“可是,我不會做飯。”她雖說是庶出, 可怎麽說也是蔣府的二小姐, 洗衣做飯這種事情,向來是有人替她做的。


    楚霂辰眼底滋生出了幾分笑意,他看著蔣筱星說道:“沒關係,我會做。”


    蔣筱星聽完為之一愣,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楚彤就已經跑到了她的跟前。“爸爸做的菜可好吃了,筱星媽媽你待會吃了就知道了。”


    蔣筱星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 但見楚霂辰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也就沒有說些什麽。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 楚霂辰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的手裏, 拿著兩袋新鮮的食材。許是他平常給人的感覺太過嚴肅,所以這一刻,蔣筱星怎麽看都覺得和他的形象不搭。


    就在她還出神的時候,楚霂辰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你陪彤彤在院子裏玩一會, 我去準備晚飯。”他說完便走進了廚房裏。


    蔣筱星仍舊站在原地,不知為何,她在這時看著楚霂辰的背影,竟不由得笑了起來。


    楚彤就在外麵的院落裏玩耍,蔣筱星在客廳裏站了一會,然後便走了出去。可她的心思顯然不在這裏。落日的餘暉灑在院落裏時,廚房裏也逐漸飄來陣陣餘香。蔣筱星時不時的轉身望向廚房的方向,她忍不住想,此刻在廚房裏的楚霂辰,會是怎樣一副樣子?


    楚彤正在踢著毽子,她一回頭,就看見蔣筱星正望著廚房的方向發著呆。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跑到蔣筱星的跟前說道:“筱星媽媽,我們一起去看爸爸做飯吧。”


    蔣筱星愣了一下。她心裏雖然好奇,但卻沒有這樣想過。


    楚彤卻在這時牽起了她的手:“走吧,走吧。”她一邊撒著嬌,一邊拉著蔣筱星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蔣筱星也沒有拒絕,隻是任由著楚彤拉著自己向前走去。


    她走到廚房時,就看見楚霂辰在廚房裏忙碌著。他用刀在案板上切著菜的身影,讓蔣筱星既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似乎脫下那身戎裝,他也不是那麽的難以靠近。


    楚彤喚了一聲:“爸爸。”


    楚霂辰在這時回過了頭來,他看著蔣筱星和楚彤問道:“你們怎麽進來了?”


    楚彤笑道:“筱星媽媽說想要幫你,所以我們就進來了。”她說完,便用眼角偷瞄了蔣筱星一眼。


    蔣筱星的臉頰有些發燙,她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她確實想要來廚房裏看看。


    楚霂辰看了她一眼道:“也沒什麽好幫忙的,就是做幾個簡單的家常菜,你和彤彤在外麵等一會就好。”


    “可是我在外麵等著,你一個人在廚房裏忙,總覺得有些奇怪。”蔣筱星說道:“要不,我留下來幫你做點什麽?”


    楚霂辰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便也沒有再堅持。他看了蔣筱星一眼說道:“既然幫這樣,那你幫我把這些菜給洗了吧。”


    “好。”蔣筱星點了點頭,她剛挽起袖子想要幫著楚霂辰把菜洗了,楚霂辰卻又搶下了她手裏的菜:“水涼,別傷了手。”


    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態是那樣溫柔,蔣筱星隻覺得臉頰有些滾燙,心跳也在這時加快了些。


    一旁的楚彤笑了笑,隨後便跑出了廚房。


    蔣筱星在這時問:“那,那我做什麽?”


    楚霂辰看著她說:“你幫我遞盤子吧,然後把做好的菜拿出去。”


    “嗯。”蔣筱星點了點頭,她隨後便從水池旁拿了一個洗好的盤子。


    楚霂辰很快就炒好了一個菜,蔣筱星遞過那個盤子,看著楚霂辰很是熟練的將菜盛到了盤中。


    蔣筱星看著他說道:“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做飯。”


    楚霂辰一邊繼續手中的動作一邊說道:“我剛去美國的時候,因為吃不慣西餐,就試著給自己做一些中國菜。久而久之,我就學會了怎麽做菜。”


    “誒?”蔣筱星有些錯愕:“你在美國,沒有人照顧你嗎?”


    “有是有的。”楚霂辰說道:“但總不能什麽事都讓別人來做吧。”


    “而且。”楚霂辰又回過身來:“我在家裏也吃慣了玉嫂做的菜,到了美國,總覺得照顧我的那個人,廚藝沒有玉嫂的好。”


    蔣筱星一下子笑出了聲來,楚霂辰卻在這時將已經裝盤的菜遞給了她:“先把這個拿出去吧,我再做個湯就可以吃飯了。”


    天色逐漸黑了,楚霂辰也終於做好了飯。他做的是兩菜一湯:糖醋排骨,小炒青菜,鯽魚豆腐湯。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卻都是蔣筱星愛吃的。


    蔣筱星看著桌這些菜有些出神,楚霂辰卻已經替她盛了一碗鯽魚豆腐湯。


    楚彤已經拿著筷子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對著蔣筱星說道:“筱星媽媽,你快嚐嚐爸爸的手藝吧,可好吃了。”


    蔣筱星點了點頭,她用勺子舀了一勺鯽魚湯。剛入口,她就立馬忍不住稱讚道:“真好喝,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麽好。”


    楚霂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好看,有一種冬日裏的陽光灑在冰麵上,將冰麵一點一點融化開來的感覺。


    蔣筱星又喝了一口湯,楚霂辰卻在這時替她夾過了一塊糖醋排骨。“你再嚐嚐這個。”他看著蔣筱星說道。


    蔣筱星點了點頭,她剛抬起頭來,卻發現楚霂辰也在看她。這一次,她並沒有覺得慌亂。隻是朝著楚霂辰笑了笑,隨後便用筷子夾起了那塊糖醋排骨。


    吃過了晚飯,楚彤一個人回到了以前的房間,楚霂辰則帶著蔣筱星去了他在童家宅院的那間臥室。因為昨天才有人來打掃過的關係,所以屋子裏整體還算幹淨。


    蔣筱星洗完了澡出來時,楚霂辰正坐在書桌前看著一些文件。他雖帶著她和楚彤來到了杏城,但卻並沒有落得個清閑。


    因為已經入了冬,蔣筱星在睡衣外麵又披了件大衣。她站在楚霂辰的身後,看著他說道:“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先進去洗個澡再忙別的事情。”


    楚霂辰手上的事情其實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他聽見蔣筱星這麽說,便索性站起身來應了一聲:“好。”


    從蔣筱星身旁走過的一刹那,楚霂辰又忽然回過身來叫住了她:“星兒。”


    蔣筱星也轉過身去看他。


    “我今天把彤彤的身世告訴你,一是不希望你有什麽心理負擔,二來,我希望你以後可以好好對她。”楚霂辰說道。


    蔣筱星點了點頭承諾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對彤彤的。”


    楚霂辰聽著蔣筱星的話,他知道她一定會遵守自己的承諾好好對待楚彤,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那時又說了一句:“即便我們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待她,把她當做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來疼愛。”


    蔣筱星愣了一下,她雖然不會厚此薄彼,可到目前為止,她從未想過要和楚霂辰生兒育女的事情。許是見她有些猶豫,楚霂辰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但他又十分清楚她在想些什麽,他剛剛那些話,雖是情不自禁,卻又有幾分刻意。


    “我先去洗澡了。”像是為了給蔣筱星一點考慮的時間,楚霂辰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便轉身走進了浴室裏。


    夜深的時候,楚霂辰已經和蔣筱星睡下了。窗外忽然劃過了一道閃電,接著便是一陣雷響。


    蔣筱星依舊和往常一樣靠邊而睡,她在聽到雷響以後睜開了眼睛,然後便從床上坐起了身來。


    楚霂辰素來睡得淺,一聽到聲響便也醒了過來。他坐起身,打開一旁的台燈問道:“怎麽了?”


    “彤彤她好像很害怕打雷,以前在家裏,都是媽或者其他人陪著她,現在她一個人在房間裏,我有點不放心,想去看看。”蔣筱星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掀開被子走下了床去。


    夜裏格外的冷,蔣筱星隻穿了一件睡衣。她顧不上給自己披個外套,穿上拖鞋就直接往楚彤的房間裏跑去。


    楚霂辰跟在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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