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鏡子, 沒辦法看到當時的表情,但溫墨後來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一刻的驚心膽顫, 他想, 他臉上一定猙獰得可怕。


    如同十八層地獄裏的惡鬼, 渾身充斥著想殺人的戾氣。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珍寶, 即便是落了滿身灰塵,依舊無人能觸碰。


    溫墨從不否認自己是個偏執的人,但這份偏執自始至終隻對著一個人。


    偏偏這個人還最他媽有本事把他逼瘋。


    氣氛有一瞬間的安靜,暖意在陽光裏流淌。


    紀九輕輕彎了彎嘴角, 少女巴掌大的小臉白淨如玉,在光影下多了幾分柔美。


    那雙眼睛裏,蘊藏星星點點的光:“是啊,我命大,所以你別生氣啦, 下次我一定等警察來了再動手!”


    她說得篤定,溫墨卻被這理直氣壯的樣子氣笑。


    還想有下次?


    臉色一黑,話剛到嘴邊,紀九心有靈犀地截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浮屠個屁!


    溫墨炸毛,可轉眼看見紀九固執的眼神,沉默了。


    他的姑娘什麽都好,就是太逞強倔強,死死守著心中的底線,一步也不肯退讓。


    太善良,也太容易衝動。


    平時路上看到個乞討的老人,即使知道可能是個詐騙團夥,還是願意掏出幾塊錢,彎腰輕輕放在那個破破爛爛的碗裏。


    用她的話說,如果真的是騙子,就當花錢買了他們的一份自尊。


    半晌。


    長歎一口氣,抵著門的手臂垂下,紀九以為他放過自己了,沒想到下一秒,少年長臂伸展,將她緊緊環抱住。


    遙遠記憶中,那個跟在屁股後麵送拚圖,送酸奶的熊孩子,不知道何時起,胸膛開始變得寬闊起來。


    他摁住那顆不安分的腦袋,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


    衣服上縈繞清冽的氣息,像是毒罌粟,衝擊著神經,讓人頭腦發昏。


    隔了好久。


    紀九耳畔傳來一聲低低的感歎,嗓音宛若雨水洗滌過後的澄澈,含著淺淺笑意。


    “我怎麽就攤上了你這麽個二貨。”


    紀九本來心裏軟的一塌糊塗,結果聽見後麵兩個字,嘴角一抽,狠狠朝他腰腹處揪了一下。


    力道不輕。


    溫墨倒吸一口涼氣。


    “你說誰二!”氣呼呼。


    “小祖宗,我二!行了吧!”溫墨無奈地笑。


    紀九哼唧一聲,滿意了:“這還行。”


    看不見的地方,溫墨嘴角無聲上揚。


    嘖。


    這二貨……


    算了,寵都寵了,就這樣吧。


    ******


    期中考試後,轉瞬到了十一月,秋意更濃。


    校園的大道上落葉鋪了厚厚的一層,一到下課,學生就喜歡在那邊拍照打鬧。


    說起過去的十月,倒是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四個混混被抓進去的第二天,警局那個審訊的小警察送了兩道錦旗來閔川,指名道姓是給紀九和紀子然的。


    門衛大爺嚇了一跳。


    他看了這麽多年門,還頭一回遇上警察到學校來送錦旗,於是急急忙忙給校長室打電話。


    新上任的校長這些天一直在琢磨怎樣鼓舞高三學生的士氣,畢竟還有半年就要高考,到了最難熬的階段,學生的勁頭都有些低迷。


    正想著,突然接到門衛電話,聽完那頭一番解釋,半天沒回過神。


    還以為門衛老大爺在開玩笑,飛快跑過去一看。


    居然還真是警察來了!


    校長趕緊把人請到辦公室去,詢問了緣由,一張老臉笑開了花:“哎呦,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孩子這麽厲害呀!勞煩李警官特地跑這一趟,我這就把他們叫來。”


    李警官忙製止他:“別別別,上課要緊。這錦旗就先放您這,局裏還忙,我先走了。”


    後來,這麵錦旗是在周一升旗儀式上,當著全校學生的麵頒發的。


    老校長在台上發表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演講,簡直把紀九和紀子然誇上了天!


    紀九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沒想到人老了,彩虹屁卻越來越精辟了……


    經過這一事,還莫名鼓舞了一番高三學子。


    眾多學長學姐們想,學弟學妹都這麽給力,咱們高考也不能給閔川丟臉不是?


    頓時和打了雞血一樣,信心滿滿,埋頭刷題。


    學生們一努力,學校附近書店的老板就樂得合不攏嘴,每天都美滋滋地看著店裏的書被賣空,心裏對著紀九和紀子然又是一通誇,


    如此一般的連鎖效應,後續還有許多。


    總之,紀九和紀子然徹底在閔川高中出了名。


    先前身份的事情不過在年級裏造成了一時的轟動,這回見義勇為的錦旗一掛,全校都沸騰了。


    連著好幾天,每節課下課都有學生聞風而來,趴在實驗班的窗口上看看小勇士的長相。


    後來不知道誰先傳的,說兩人男的帥,女的美。


    其餘沒見過真人的吃瓜群眾按耐不住了。


    新一波的僵屍湧來,教室門口時常被堵得水泄不通。


    更可怕的是,每天早上到學校,紀九一摸桌肚,總會塞著幾封情書。


    她無語凝噎,不甚在意,看也沒看就扔進了垃圾桶。


    倒是隔壁的溫墨,臭著臉色,悶悶不樂好些天。


    把深諳內幕的關露露笑斷氣了。


    什麽冰山學霸,明明就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醋壇!哈哈哈哈哈!


    十一月中旬,紀九迎來了十五歲的生日。


    因為今年考上高中,紀長德一拍桌子,準備給孫女大辦一場。


    時間定在生日當天的晚上,在長汀國際酒店,包了頂樓三十三層的一整層宴會廳,還特地從歐洲空運了一個巧克力噴泉蛋糕。


    邀請函提早一周便發了出去。


    恰逢周六,夜幕剛剛降臨。


    工作人員在一樓大廳鋪上了紅毯,前庭也布置了滿園鮮花,晚風一吹,芬芳撲鼻。


    六點差五分,門口停下第一輛車。


    服務生尊敬地打開了門。


    少年優雅地走下來。


    一襲黑色燕尾服襯得他修長挺拔,胸口處,紐扣在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今天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


    平日裏隨意搭在眉間的黑發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生生顯出了兩米八的氣場。


    唯獨那張臉上,表情依然淡漠,無波無瀾。


    他繞到車子的另一側,打開車門,牽出一位美麗端莊的貴婦人。


    母子倆由服務生領著上了電梯,一片沉默之中,顯示器的樓層數跳到十五。


    夏寧馨瞥了眼低眸沉思的兒子,好奇問道:“想什麽呢?”


    “沒什麽。”溫墨語氣淡淡的。


    沒什麽能發呆?


    夏寧馨頗為嫌棄:“瞧你那慫樣,不就煮碗麵麽。”


    溫墨:……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從幾個月前就在想要給紀九送什麽禮物了,想來想去,發現她沒什麽缺的。


    不缺錢不缺物。


    而他最想送的眼下還沒到時機。


    翻來覆去幾天,還是沒什麽思路。


    直到有一次早飯吃雞湯麵,他吃著吃著忽然茅塞頓開。


    當天下午,傭人阿姨正在做飯,倏地發現少爺進了廚房,一個勁盯著鍋看,還幽靈似的晃來晃去。


    阿姨被晃得心煩意亂,忍不住問:“少爺,有事嗎?”


    溫墨眸色認真,懇切點頭:“嗯,我想學做長壽麵。”


    阿姨險些把眼球瞪出來。


    可惜,老天是公平的。


    雖說溫大少爺智商卓絕,可煮麵能力卻是差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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