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曆史課下, 緊接著就是數學。


    課前三分鍾預備鈴剛落, 李雷抱著一疊作業氣勢洶洶地推門進來, 他微胖的身軀很敦實,略幹涸的嘴唇抿得平直,表情有點難看。


    班裏人見他這幅火冒三丈的樣子, 心頭皆是咯噔一跳,剩餘幾個還在四處閑晃的同學對視一眼, 飛快跑回座位上端端正正坐好。


    李雷把作業本狠狠往桌上一甩,本來小小的眼睛這會兒瞪得賊大, 像是兩顆突出的駝鈴, 十分可怕:“你們給我看看,這交上來的都是什麽樣的作業!簡直一塌糊塗!”


    他氣沉丹田, 嗓門極大,底下的學生麵麵相覷, 大氣不敢喘。


    李雷看所有人都瑟縮著腦袋,一個個比鵪鶉還膽小, 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哼!現在的學生真是一屆比一屆差, 寫作業的時候敢糊弄,被發現了倒是一個比一個縮頭縮尾。你們以前的學長學姐,就算被老師發現糊作業了, 好歹還懂得說一聲對不起, 下次肯定好好寫,哪個像你們現在這樣?啊!”


    班裏鴉雀無聲,靜得隻留下眾人淺淺的呼吸聲, 誰都不想第一個撞上李雷上了膛的槍口。


    李雷著實被氣得不輕,胸口起伏波動巨大,他從教這麽多年來,還第一回碰上開學就大範圍糊作業的現象,還是高考中最為重要的數學!


    他上午在辦公室裏批了兩節課的作業,越批越來氣,批到最後,他就差沒用上速效救心丸了!


    帶這群兔崽子三年,恐怕得把他活生生氣死!


    罵了十多分鍾,李雷總算將心口那股鬱結之氣發了出來,他清了清嗓子,把最上麵一層單獨放的幾冊本子挑出來,冷著臉道:“不過這裏麵還是有幾個同學值得表揚的,紀九,林怡婷,李妍,李彥文,許俊生,宋合,孫楚一。他們的作業卷麵幹淨,字跡工整,有做題的痕跡,而且正確率很高,你們幾個特別差的下課去看看別人的本子,對比一下,就知道差距在哪裏了!……紀九!”


    紀九騰地站起:“老師。”


    李雷道:“你先把作業都拿下去,等下課後再發。”


    紀九誒了一聲,然後穿過走廊走上講台接過一遝作業,轉身之際,眼簾一抬,措不及防和溫墨看來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滋啦滋啦,激起一陣火光。


    他的眼瞳深邃,卻不陰沉。


    宛如山澗的潺潺清泉一般,澄澈溫涼,眸底氤氳著靜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的慵懶之氣。


    紀九十指輕微地打著顫,耳垂攀上一絲燥熱。


    隻那微不足道的羞赧還未泛起什麽波瀾,那人漫不經心地又把目光移開,紀九憑借著5.0的眼睛,清楚地瞧見溫墨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紀九覺得那個笑容……真她媽太銷魂了!


    落在她眼裏,分明是惡魔露出了獠牙,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紀九一顆心髒顫顫巍巍地抖成了篩子,抱著作業麵如死灰地溜回位子坐下,默默抬頭仰望窗外蔚藍色的天空,企圖忘卻心中的惴惴不安。


    她現在寧可溫墨過來罵臭她一頓,而不是這樣不溫不火的,給她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濃濃焦灼感,太折磨人了!


    紀九隻覺心上好似有一根羽毛在摩擦,抓心撓肺地癢。


    一堂數學課不過四十分鍾,可她坐立難安,屁股老是扭個不停,李雷悄悄警告了她好幾眼,紀九每次都訕笑著點頭道歉。


    總算熬到了下課。


    數學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十一點半下了課,學生們連桌上的書都來不及收好,就拉上小夥伴三三兩兩朝著食堂狂奔而去。


    後排幾個調皮的男生,早在下課的前兩分鍾便做好了第一個衝出教室的準備,聽見下課鈴聲,立時四蹄生風,拔腿就跑。


    紀九定定地坐在位子上,半點沒有去食堂吃飯的意思。


    關璐璐握著飯卡,疑惑地問:“紀九,你不去吃飯嗎?”


    紀九囧囧一笑:“不了,有點事,你去吧。”


    關露露雖然還是狐疑不已,卻被同行女生催得來不及多想,向紀九揮了揮手便撤了。


    紀九等了小半會兒,直到其他人全部走盡,才慢吞吞起身朝整理新書的溫墨挪去。


    溫墨把全部的新書在桌肚裏擺成兩排,似乎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猶猶豫豫的某人,兀自站起想要離開。


    紀九見狀,心知他是裝作看不見,憤憤地暗罵他雞賊,腳下卻加緊步伐,在距離一米不到的地方猛然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你有本事再走一步!


    那人果然停在了原地,左手掙紮了一下,沒能把衣袖抽回。


    隱隱約約地,紀九聽見他長長歎息了一聲,稍稍帶著幾分無奈和賭氣的意味。


    溫墨沒回頭,隻悶悶地吐出兩個字來:“鬆開。”


    紀九果斷搖了搖頭,想到他又看不見,堅定道:“我不。”


    他又壓低嗓音重複了一遍:“你鬆開!”


    這回紀九沒再直接拒絕,而是喊他:“溫墨。”


    那人一聲不吭。


    紀九委屈巴巴:“你王八蛋!居然使用冷暴力!”


    溫墨:……


    溫墨深深吸氣。


    他終於扭過頭來,語氣冷淡,又哼哼道:“你明天沒有酸奶喝了。”


    紀九感覺他們倆大概不在一個頻道……


    “而且……”他低垂著眼,神色不明。


    紀九下意識屏住呼吸。


    “你要是再敢氣我,以後也沒有了!”


    紀九囧囧的,一時間哭笑不得,手下也不由鬆了鬆。


    溫墨輕而易舉奪回了被攥得皺皺巴巴的襯衫袖子,看了眼自己放在手掌心護了十幾年的洋娃娃,鐵了心要讓她長點記性,更加鐵麵無私道:“哼!我生氣了。”


    ……傻子都看出來了……


    紀九覺得自己無比冤枉,但又不能解釋,隻好一個勁地瞪著他:“你生氣我還生氣呢,誰讓你逼著我填洛城一中的?”


    溫墨再度沉默,眉心壓得極低,眉宇間攏著一抹凶狠。


    十幾秒後,忽然毫無預兆地輕笑一聲:“嗬!胡扯之前打草稿了沒?”她居然真敢說!當初是誰自己說覺得一中不錯的?


    大騙子!就仗著他寵她!


    他氣得七竅生煙,抿抿唇,泄憤地踢了一腳旁邊的椅子,終是不再看她一眼,單手插兜,徑直從後門離開教室。


    那背影,仿佛一隻炸毛的老虎!


    因著怒意橫生,步子急而大,走路間,褲腿拉高,腳踝處一道淡粉色的疤痕若有若無,不過轉瞬便消失在牆角處,無影無蹤。


    ******


    紀九從教室出來去食堂吃飯,下到一樓時,樓梯口處,紀子然雙手插在褲兜裏,靠著牆正在和溫墨說話。


    稍微走近,紀九才聽清兩人的對話。


    “又被小九氣到了?”紀子然吊兒郎當地問。


    溫墨臉色臭臭的,沒搭話,紀子然輕飄飄掠過一眼,頓時心下了然:“她來閔川確實是突然提出來的,我還以為她和你說過了。”


    溫墨嘖了一聲:“她存了心的要躲我。”


    “按理說不會啊,你最近得罪她了?”


    溫墨懶懶地甩了個眼刀子過去,廢話,他捧著她都來不及,還得罪?哪回不是縱容著她騎在他頭上胡作非為?


    “那不對啊,我怎麽感覺她好像在刻意避開你的樣子?”紀子然一頭霧水,據他所知,小時候這兩人可是最愛粘在一起玩兒的,就是隨著溫墨的性子慢慢變得沉悶之後,她也開始不對勁了。


    好幾次溫墨到紀家拜訪,她都找各種借口溜了出去,有意無意地在避開,偏偏溫墨樂此不疲,隔一段時間就要去一趟,他有時候都會被這兩人的抽風行為搞得莫名其妙的。


    真不知道腦袋瓜子裏在想什麽東西……


    從小長到大的情分,紀九怎麽忽然就和溫墨生分了?


    何況,幾年前那事兒……


    紀子然皺著眉,撓了撓頭,更加不明所以,他咽下到嘴邊的話,想起剛才溫墨走得極快,步子又重,連忙關切地問:“你那裏……”


    溫墨心緒平複,搖頭道:“沒事。”


    “那就好,平時多注意點,你腳踝不能用力。”再用力,傷著了,大羅神仙下凡都救不回你的一隻腳。


    紀子然留了點餘地,沒有把最後幾句話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伏筆,後文解釋……


    第24章


    紀九偷聽了半天的牆角, 分針指過數字九, 廣播裏又打過一遍鈴聲。


    “咕咕咕~”


    聊天的兩人瞬時咽了話音, 齊齊轉過頭來朝她看。


    紀九酡紅著臉,捂住幹癟癟的肚子,窘迫笑道:“我餓了……”


    她大概羞得快冒煙了!


    一想到不久前剛和溫墨不歡而散, 轉眼就在他麵前丟了臉,紀九覺得今天她怕是上學路上踩了狗屎運, 大大的一坨!


    場麵彌漫著尷尬。


    紀子然側開臉,看看眼前這個充耳不聞的矜傲少年, 又看看樓梯上那個嗬嗬尬笑的少女, 腦殼忍不住突突的疼。


    這兩人一看就是誰都不準備開口說話,可氣氛也不好這麽僵下去, 紀子然隻好出來打圓場。


    “小九,餓了?餓了跟哥吃飯去, 對了,溫墨, 你要不也一塊得了?”


    他上輩子真是欠了這兩位的, 要命了,這麽大把年紀,還得當個和事佬!


    溫墨秉持著“沉默是金”的原則, 繼續當個悶葫蘆。


    紀九眼角睨了睨他, 三步並兩步走到紀子然的身邊,斷然點頭道:“走吧。”


    那旁若無人的模樣,完全沒把另一旁的溫墨放在眼裏。


    溫墨覺得剛剛才消下去的火氣又猛地竄上來了, 他冷哼一聲,緩慢踱步,漸漸向紀九逼近,語氣似是賭氣:“正好,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去。”


    一字一頓,吐字清晰。


    紀九;紀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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