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微涼,樹影婆娑,帶著些許春日裏舒爽愜意的溫暖。


    紀九攏了攏衣服,圓溜溜如紫葡萄的眼眸倒映著暈黃的燈光,她下巴一揚,自信極了:“嗯呐!”


    紀九蹬著短腿,慢騰騰地走進後台。


    入眼便是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


    晚會的開場節目是大班的舞蹈《龍飛鳳舞》,配的衣服全是大紅色底紋繡著金龍的連體套裝,一二十個蘿卜頭擠在後台又是換衣服,又是化妝,嘰嘰喳喳的,直讓幾個年輕老師忙得暈頭轉向。


    紀九擠開人群,穿過兩扇門,掀開隔簾,最後進到第三個房間。


    園裏一共為晚會準備了三個大的化妝間,按照節目順序依次使用。


    現在是六點四十,距離晚會開始還有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小九班這會兒已經有不少人提前換上了道具服,在排隊等老師化妝。


    冗長的隊伍末端,舉著兩根樹杈的小溫墨顛顛地動個不停,連站也站不老實。


    那張幹幹淨淨的小臉蛋被蓋在綠葉繁茂的枝條裏,遠遠看去,像個香甜軟糯的大白饅頭。


    溫墨等得大概有點久,他偶爾會焦躁地探出頭,墊腳望一望前方的隊伍,見還有許多人都沒有輪到,又垂頭喪氣地縮回。


    紀九沒有喊他,她到門邊的紙箱裏找到自己的綠色小龜殼,抱在懷裏進了一間沒人的更衣室。


    十分鍾後,她終於滿頭大汗地出來。


    眼下後台的人太多,人擠人空氣就不太流通,加之更衣間麵積狹小,道具服難穿,她這一心急,便冒了渾身的汗。


    紀九排在溫墨後麵的第五個,隨著隊伍龜速往前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外場的禮樂聲奏響,煙花轟然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幻化出千姿百態,絢爛繽紛。


    隊伍總算排到了紀九,她的妝很容易化,因為有個打眼的烏龜殼,觀眾們就不會特別去注意她的妝容。


    老師簡單給她上了一層粉底,暈了點腮紅,抹上粉嫩嫩的唇彩,本就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更是可愛三分,靈動三分,討喜三分,讓人看了打心眼兒裏疼愛。


    紀九背著龜殼,手肘微微支撐膝蓋,托著腦袋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空洞地盯緊某處發呆。


    隔壁,小樹杈溫墨和小獅子哈利跟兩尊鎮門神獸似的,一左一右地守著,時不時還互相擠眉弄眼一通。


    直到外麵主持人開始說“晨曦幼兒園有這樣一群孩子,他們活潑開朗,靈動可愛……”這串熟悉的台詞時,袁老師匆匆掀簾進來,對喧鬧的房間拍了拍手,大聲道:“孩子們,快快快!該上場了,大家都跟著我走!別掉隊了!”


    紀九瞳孔漸漸回縮,總算清明了神誌,起身,慢慢順著人流朝表演台走。


    練了一個多月的節目終於要展現在台前,小九班的孩子們都有點亢奮,一路上小嘴呱唧呱唧聊個不停。


    主持人報完幕就撤到了幕後,燈光猝然變暗,所有扮演植物的蘿卜頭們悄咪咪找到定點的位置站好,等頭燈的聚光燈再次亮起,原本空無一人的舞台上已然呈現出一幅鬱鬱蔥蔥的森林景色來。


    坐在觀眾席第二排的紀琅天見狀,趕忙舉起跑回車上拿的攝影機,關了閃光燈,對準舞台中央開始錄像。


    下一秒,廣播裏一道抑揚頓挫的男聲念起旁白:“很久很久以前,在茂密的原始叢林裏,有一群可愛的動物們,其中,還有一隻慢吞吞的小烏龜,和一隻號稱跑步第一的小兔子。”


    紀九虎著臉,知道該她上場了。


    低頭再一次嫌棄地看了眼綠出新境界的自己,大口深呼吸,然後拽了拽綁著龜殼的鬆緊帶,帶著視死如歸的小表情,跟在葉若雨身後踩上了台階。


    當她前腳踏入明暗燈光的交界處,觀眾席上忽然陷入一片靜默……


    半晌,有第一個人帶頭笑出了聲。


    隨即,就像放鞭炮一般,齊刷刷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紀九麵容扭曲地愣在台上,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她一世英名,全毀啦!!!


    燈光炫彩斑斕的舞台上,為了配合《龜兔賽跑》的故事情節,設置地背景音樂是悅耳的鳥鳴聲,間或夾雜了幾道微不可聞的細碎風聲。


    紀九都不太記得自己到底表演了什麽,隻知道每當光柱落在她的頭頂上,準確來說,是落在她的龜殼上,台下總能傳來窸窸窣窣的捂嘴偷笑聲,而後那些人倒也自覺,樂嗬完還啪啪為她鼓兩下掌。


    阮靜好早已經笑趴在了紀琅天的懷裏,台上演到了高潮部分,烏龜和兔子站在起跑線上,做好姿勢,準備比賽。


    隻聽獅子裁判一聲令下,白衣小兔子跟炮彈一樣火速衝了出去,起點處,軟萌萌的小烏龜扛著龜殼不急不緩地行進,仿佛被放慢了鏡頭,讓人看得好笑又著急。


    “琅天,快拍快拍,回去給家裏人都看看,我們的小烏龜太可愛了!”


    紀琅天移動鏡頭跟著那隻慢吞吞的小烏龜,肅穆的臉上笑意難掩,若不是這周圍人太多,他都想抱著自家小烏龜好好親親!


    他家小九真的太可愛了!


    紀九發揮打不死的小強精神,翻動著小短腿晃晃悠悠爬過了終點線。


    靠在樹邊睡著的小兔子這才緩緩醒來,倏地發現因為自己的驕傲大意,竟令她被笨烏龜反超,生生錯失了第一名,頓時懊悔地痛哭起來。


    紀九看著掩麵痛哭,嘴角偷笑的葉若雨,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末了,伴隨著旁白一句句語重心長的忠告,簾幕在眾人眼前徐徐合上,直到觀眾再也看不見裏麵的場景,一出歡樂不斷的話劇終於畫上完美的句號……


    ******


    遊園會結束後的第一個周末。


    連著晴了半個月的天陡然一變,下起了暴雨。


    郊區的一條主幹道上,兩邊延綿著的樹木沐浴在春雨中,洗滌漫長時間裏積下的灰塵。


    距離紀家大宅不到五公裏遠的地方,白色越野車正疾馳在公路上,不慎壓過幾處不平坦的低窪地,濺起無數水花。


    車內,俞敏業正在叮囑女兒俞星星一些話。


    “星星,一會兒去別人家,爸爸告訴你要先怎麽樣?”


    俞星星晃著懸空的腿,乖乖回道:“先和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打招呼!”


    她都說了第七遍啦!爸爸怎麽還問呀!俞星星擰巴著小眉毛,有些不耐煩了。


    俞敏業也不想為難女兒,他知道自己是個不合格的父親,讓她過早地承擔了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責任。


    可是,乘風貨運的未來全看今天這關鍵一步棋怎麽走了,成王敗寇,在此一舉,為了下麵幾千號員工的生存,他隻能選擇讓星星扛起一部分的重擔。


    後座上的唐芯妍黛眉微蹙,身為妻子,她能夠理解老公的進退維穀,也能夠體諒他,但星星還小,她很難接受肩膀上突如其來的壓力。


    唐芯妍望著女兒,心疼之餘,也隻剩下滿滿的無可奈何,現實逼得他們走到這一步,無從選擇。


    她把俞星星摟在懷裏,眸底籠上一層陰翳,細聲細語地安撫著:“星星,紀九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答應媽媽,和她好好相處,好嗎?”


    俞星星在母親的胸口蹭了蹭,一言不發。


    唐心怡惆悵地歎了口氣,沒忍心逼她。


    事實上她並沒有和那位九公主真正說過話,也沒有相處過,可是,她心裏有一種直覺,笑容那樣天真無邪的孩子,心地一定也是善良的,況且她也算是幫了他們家一把,不是嗎?


    紀家九公主的傳聞,她這幾年曾無數次聽聞,那個家庭的履曆太過輝煌耀眼,即便在她看來,俞家已經是洛城首屈一指的豪門了,可比起那個洛城紀家,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算不得什麽。


    乘風這次的危機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匪夷所思,公公和敏業都覺得是背後有人在下毒手,或者說,是乘風內部的某一管理階層出現了叛徒。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現在去追究責任已經於事無補,唯有想辦法填補漏洞。


    可讓她和敏業都萬萬沒料到的是,曾經那群和俞家稱兄道弟的世家們,一見乘風有破產的趨勢,就像看見了恐怖的傳染病菌,唯恐避之不及,打電話也不接,上門去拜訪也找借口推脫,就怕俞家開口問他們借錢。


    這世間感情的薄涼,可謂是一夕之間嚐遍。


    後來公公被氣得咯了血,天天住在重症病房,病危通知書都下了好幾回,前一個星期,好不容易醒來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對俞敏業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去試試紀琅天這條路。


    但是那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物豈是他們說見就見的,在紀琅天眼裏,乘風的破產不過是商業圈裏的又一座平房坍塌,掀不起什麽風浪。


    故而,敏業連著三日親自上門去預約,均以失敗告終。


    就當他們以為乘風挽回無望之際,沒想到上帝為他們打開了另一扇窗,送來了如此重要的一個機會!


    唐芯妍想,哪怕紀家提出再苛刻的要求,隻要能救回乘風,他們夫妻都會應諾下來,然後拚了命去完成。


    車廂裏,一陣良久的沉默。


    車外,雨水連成細線,化作滂沱的雨幕落下。


    駛過一段朦朧水汽籠罩著的柏油路,半山腰處,典雅浪漫的莊園別墅露出它的身影。


    俞敏業心口一緊,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方向盤,車速減緩了幾秒,而後帶著主人堅定的意念,駛入黑色的鏤空鐵門……


    ——第一卷 :歡樂童年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特殊情況,明天兩更,下午晚上應該各是一章。


    然後下周抽紅包具體如下:


    1. 20晉江幣的小紅包——10個


    2. 100晉江幣的中級紅包——3個


    3. 200晉江幣的大紅包——1個


    ps:晉江規定,隻有發了評論才能參與抽獎。


    我到時候隨機抓鬮抽取評論,沒抽到的別氣餒,半個月會抽一次,大家也可以下次抽!


    然後一個月不抽重複的id!!!


    第20章


    ******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時光如同白駒過隙般,飛逝而過。


    紀九重生到書裏世界的第十二個年頭,恰逢又一年入學季。


    高中入學的前夕,紀九正在文茵的畫室裏苦苦哀求,纏著她教自己最新服裝設計稿的畫法。


    十歲那年,因為陪著文茵去了趟米蘭設計大展,她徹底愛上了當設計師的那種感覺。回來後,紀九央著老太太尋了業界一位著名的美術教授,每逢周末都會到紀家大宅給她上幾個小時的課。


    五年下來,她的畫畫技術如飛猛進,直到數月前,終於開始對服裝設計有所接觸起來。


    “四嬸嬸,你就行行好,教教我唄!”


    紀九上回從別人那裏聽說了近期在設計界風靡的新畫法,眼饞得不得了,偏巧這周邊隻有身為專業設計師的文茵會,紀九隻好有事沒事就湊過來偷師。


    文茵正在剪裁一套晚禮服的樣衣,被她吵得腦袋頭大了,頗為嫌棄地擺擺手:“不交不交!我說小九啊,你爸媽可是最反對你學設計了,你怎麽偏就對著幹呢?”


    全世界最頂尖的設計學院國內一所都沒有,若是走上設計這條路,最後上大學絕對是要去國外念的,紀家人可是把這唯一一個小閨女當眼珠子疼呢,哪裏舍得往國外送?還一送就是四年起步!


    別說紀琅天夫婦不願意,老爺子要是知道了,也十有八|九是反對的。


    紀九仍然不死心,她巴不得要跑到國外去,起碼能夠離溫墨那個死神遠一點啊!隨著年紀的增加,那家夥已經不再是以前任人蹂|躪的乖寶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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