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人是件辛苦活,特別是走山路。小娃子還勉強接受,但大人,那份重量,可讓人難受。


    張紹濤咬著牙根,艱難地背著父親爬山坡。


    前20幾年的人生中,除了讀書,就是讀書。連下地也未下過。家裏世代居住在安南鎮,祖輩都是開小賣店。


    後來阿爹大哥相繼考上秀才,慢慢積累銀錢,在郊外買了30畝農田,可這些直接租給附近的村民種,等收獲了,直接叫下人運回家。全程不用操勞。


    後來逃荒了,家裏的下人有親戚想回家的,就直接遣散。跟著來的,在保山縣倉皇逃跑中失散。


    隻有從保山縣出來,張紹濤才感受到走路的艱辛,因為之前是坐車的。


    磨到腳底起繭,才慢慢適應。如今又要背人爬山,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張紹濤背著張夫子,流著汗水,跟著大夥緩緩地爬斜坡。或許太累了,眼睛被汗水模糊,不小心踩到一塊小石頭,一個趔趄,往前一撲,重重倒在地上。


    幸好旁邊的張小妹眼疾手快,快速拉扶阿爹,護住阿爹的小腿,才避免二次受傷。


    跟著後麵的徐老三驚叫一聲:“老師,你怎麽了,師兄有沒有摔著你。”


    張師兄,你倒地就倒地了,年紀輕輕,倒了,爬起來就是。


    但老師本來就受傷,再傷,後果很嚴重。要摔也不通知一下,讓我們有準備嘛。幸好張小妹聰明,知道護著老師的小腿。


    徐老三把包裹放一邊,慢慢扶起老師。


    旁邊的徐家村民甲關切的問:“有沒有摔倒,張夫子沒事吧。”哎呦,剛才那一摔,聽那聲音,可重了。


    村民乙急切地問:“張夫子,沒弄到腿吧,千萬不要再受傷。”怪可憐的,許大夫直接下達診斷結果,張夫子以後可要做瘸子,這麽一弄,會不會瘸上瘸?


    村民丙也想到這個問題,立即說:“要不要停下來,叫許大夫檢查一下?”


    張師兄見到眾人圍著阿爹,怎麽就沒有一個人想起我呢?誰能幫一下忙,扶我起來。剛才那一跌,真得好疼,好難受。


    徐家村眾人合力把張夫子扶正。


    張夫子雖然摔了,但下麵墊著是兒子,小腿又第一時間被閨女拉著,高高翹起。所以完全沒受傷。聽到徐家村人的關心,感動地說:“鄉親們,我沒事,小腿還好好的,不用叫許大夫了。”


    徐家村的人淳樸至善,對我這個陌生人,也關懷備至,好感動啊!


    被壓著的張紹濤:阿爹,你感動歸感動,能不能快速起來,我的身上好重。


    徐老三鄙夷地看了一眼張師兄,義薄雲天地說:“老師,來,我背你。”我才不像師兄那種軟腳蝦,沒力氣沒鬼用,背個人,也能跌。倒幸好老師沒事,真是個不孝子。


    張夫子緊緊握著徐老三的雙手:“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你讀書不行,但人品像你爹,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學生雖然笨笨的,患難見真情,能無私幫助,這種品德,比會讀書更可貴。


    徐老三拉慫著臉,老師,什麽我讀書不行?當著徐家村人的麵這樣說,好沒麵子。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徐家村人認同地點頭:“張夫子,你就放心讓徐老三背吧,他是學生,背你天經地義,不要不好意思。”


    呸,徐老三的眼長在頭頂上,自認讀書人,看不起俺們。今天終於被老師拆穿,原來是個不會讀書的。


    裝,讓你裝,如果你不是程寡婦的兒子,俺們早就想打你一頓了。


    徐老三腦瓜子冷颼颼,是不是有人背後說壞話!


    之後被鄉親們慫恿上線,背起了張夫子。


    一個趴在後背上,一個彎腰起身。


    徐老三:老師好重啊,救命啊,師兄,我誤會你了。背了那麽久,才摔,看來你是盡力了。


    村長看到中間人停著不動,在前麵又不知道後麵發生什麽事,擴大嗓子喊:“怎麽不走了,趕緊跟上。”


    搞什麽鬼,走著走著竟然停了?俺又沒下達命令,可以休息,還不趕緊上路。


    徐家村被閻羅般地催命趕路,心裏好想把村長罵一頓。


    徐老三青筋暴起,臉上癟紅,踉踉蹌蹌地一步一步踏出去。


    張夫子感覺異樣,奇怪地問:“福達,怎麽了,你身子好熱。”貼在後背,一陣陣熱意通過皮膚傳達,比趴在二兒身上還熱。


    徐老三逞能,故作無事地說:“老師,我沒事,天氣熱,所以身子熱。”好重啊,好想摔下老師,好想把老師扔掉。


    張夫子不做他想,安慰地說:“好久沒下雨,又是秋老虎,熱是熱點,等過些日子,就好了。”說真得,天氣還真熱,氣候異常啊,天下百姓受苦了。


    張紹濤看到徐老三背阿爹,長長舒了一口氣,解放了,終於解放了。


    扛著包裹,跟在後麵走。


    程顧卿對後麵的事一無所知,走在前麵,大步走路。由於斷橋,災民全被逼著繞山走,災民越來越多。人多口雜,更要集中精力,留意周圍情況。


    一些災民,走在小路,熬著熬著,體力不支,永遠留在山裏。


    徐老大把一個擋住路的死人,撥了撥,弄到一旁。惋惜地說:“哎呀,都走到這裏了,再走些日子,就到南邊了。”功虧一簣,全麵做的歸為無用功了。


    林大澤傷感地說:“沒辦法,人啊,有時候命數就這樣,全靠老天爺做主。”


    韃子躲過了,缺水熬過了,如今孤零零死在小慶山,怪可憐的。


    徐老二沒時間悲春傷秋,對著大夥說:“俺們還是走快點,走出小慶山,這樣就更安全了。”推著車走,好累,汗水不停地流,又要不停的喝水。幸好山裏有水,不用省著用。


    謝錘子又要推車,又要護著明珠,身心疲憊,很讚同二哥說的:“是哩,俺們加快行程,走出大山。”


    走平路多好,娃子可以坐車,俺推車也不那麽累,更重要明珠的內大腿不會磨出血。


    程顧卿不理會他們說話,眼睛四周亂轉,防備突發事件。後背的肥團,睡得那個香,有節奏地打著小呼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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