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這事事關重大啊。” “有什麽事關重大的？不就是逃了個犯人嗎？咱們這兒的犯人每天都有死的，直接把她歸到死的那一堆裏不就行了？” “你懂個屁！跟她一起走的還有老秦，就是那個司機老秦啊。” “就是那個抱大腿從獄裏被調出來的老秦？看不出來啊，老秦平時膽子不大，關鍵時刻膽子不小。” “膽子大有什麽用？他找到誰能讓他不坐牢？季西風嗎？” 他們兩個聲音不算大，但也不小，王常憫要是醒著能聽個一清二楚，在夢裏也能抓到關鍵詞一下子驚醒：“什麽？季西風在哪兒？！” “王局，您可醒了。”他們兩個一看王局清醒了，趕緊湊上去，一個端著一杯水往王局嘴裏送，一個笑著給他擦汗。 王常憫就算不清醒也被他們兩個鬧清醒了，趕緊推開他們：“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有什麽事嗎？” 這會兒兩個人互相推諉著，隻想把對方推出去先說話，終於王常憫看不下去了，指著其中一個人：“你，你先說。” “王局……”被指定的人站出來，低著頭說道，“有個犯人跑了……” “我當是什麽大事呢？跑了就跑了，那個犯人叫什麽？” “楊文。” “誰？！”王常憫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拽著麵前人的領子問道，“你說誰？” “楊文……”那人又怯生生地答了一句。 這時站在他身後的人又出來補了一句，這一句可以說是紮在王常憫身上的最後一刀：“跟著她一起的還有司機老秦。”第58章 chapter 58 季西風四人把楊文他們帶回了飛船，飛船懸停在關卡上方，關掉的粒子屏障像一層瀑布一樣落下來，在空曠的太空中相互碰撞。 八爪的手指靈活地跳躍在鍵盤上，敲下一個按鍵，瞬間飛船的觀景舷窗便“啪啪啪”落了下來，燈光亮度陡然增大，燈光下的老秦被閃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一下。 在他麵前傳來一道聲音，老秦還是第一次以這種身份聽到這個姓季的少校說話：“你對d-06的現狀知道多少？” 老秦猶豫了一下，他不是不想說，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還沒等他理清思路，被銬在一旁的楊文就開口說話了：“季少校，不用審犯人似的說話吧？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 “戴維斯夫人，你們現在隻是俘虜，這就不怪我們隊長問兩句了吧？”海葵挺著胸膛給自家隊長說話，靠在楊文身邊瞪大眼睛盯著她。 “不用盯著我，看你們隊長吧。”楊文偏了偏頭避開她的視線，“我現在精神體也死了，身體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你們還怕我會跑不成？” 她這話剛出口，老秦就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被大翅一聲厲喝按回座位之後還掙紮著解釋道：“楊，楊文少將，她身體不好，你們不能這麽銬著她。” “海葵，把楊文鬆開。”季西風揉了揉眉頭，他像是剛想起什麽似的，衝著海葵抬了抬手。 “多謝季少校體諒我這個傷員啊。”楊文順從地讓海葵幫她解開手銬，一邊抬頭衝著季西風笑了一下。 “楊文少將，你好好休息，我來跟季少校解釋情況。”看著楊文被鬆綁，老秦終於放下心來，拍了拍胸脯道。 哪知道大翅在他身後拍了他一下，一瓶透明的藥劑被遞了上來：“細胞增生劑，你也受傷了吧，喝這個應應急。” “謝謝。”老秦轉過身來投過一個感恩的目光，用手指掰掉瓶蓋就往嘴裏倒了兩口，接著緊閉著雙眼牙齒緊咬，整個人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 他抖得海葵都發現了，湊到八爪耳邊輕聲問：“他怎麽發抖啊？冷嗎？” “我發現副隊說得對。” “什麽？” 八爪瞥了她一眼，說道：“總不能指望無脊椎動物有多高的智商。他那當然是疼得發抖了。細胞增生劑能促進細胞快速增殖，透支人類的生理極限，再加上他八成骨頭斷了，身體自我糾正過程肯定很疼的。” “我之前也喝過這玩意，怎麽沒覺得疼？” “你能跟他比嗎？你知道自己的生理極限在哪裏嗎？”八爪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海葵的問題了。 老秦終於也挺過了細胞快速增殖期，臉上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擦了一把汗，開始說話：“我隻是哨兵監獄的司機，知道的事情不多，季少校你可以問我。” “你原來是個犯人。”季西風從一旁撿起一個身份銘牌來，上麵寫著老秦的名字和身份編碼，放在人口係統裏一掃，老秦的個人信息就展現在屏幕上。 “我不……”老秦想反駁，眼角餘光瞥到楊文似笑非笑的目光，又改了口，“是，我是哨兵監獄關押的犯人，代號d-06014。” “d-06星哨兵監獄第14個登記犯人，你是第一批轉移到d-06星哨兵監獄的犯人，應該是終生監禁的重罪，為什麽能當上監獄的司機？” “因為我是第一批犯人裏唯一一個會開手動模式汽車的人。” “那哨兵監獄一定要找一個會開手動模式的人是為什麽？你開著這個車每天都做什麽？” 老秦老老實實地回答：“就是每天開著車出去遛彎。” “遛彎？” “對……”老秦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得季西風都快聽不見了，“每天都開著車出去繞著星球四處跑。” “是嗎？”季西風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隻有你自己一個人出去嗎？” “也……不是……” “你跟誰一起出去的？” “跟王局長的寵物。” 老秦聲音雖低，但大翅卻聽得分明。聽到這話，他不禁想到視頻裏那隻碩大的蜥蜴，吃驚道：“你每天跟那隻大蜥蜴一起出去？” “不不不，”老秦連連搖頭道，“也不總是跟蜥蜴一起，王局來的時候寵物還不是蜥蜴，幾年前寵物換過好幾輪，我每天負責開車溜著這些寵物跑。” “嘖嘖，”大翅聽了別的還沒反應上來，先是嘖嘖讚歎兩聲，“這個王局長愛好確實不一般，這麽大這麽凶殘的係外生物也能拿來當寵物。” 季西風卻沒多說話，隻是低垂這眼眸思索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就看著老秦的眼睛問他：“所以，我到d-06星那天，你是在開著車溜那隻係外生物？” “是……”老秦為難地皺了皺臉，“也不是……” 海葵本來脾氣就爆，一聽季西風這麽說還有什麽不知道的，楚霖肯定是隊長在外麵受了欺負，卷著袖子當即就要拍桌子：“什麽是不是的？你老實說，是不是為難我們隊長了？” “……我那天確實是應該帶著係外生物出去，但是那隻係外生物是新來的，而且體型太大了，不適合跟著車跑，所以本來那天是不該有那隻蟲子出現的。” “但是我去了，就不一樣了。” “對，王局說要給你一個下馬威，所以讓我帶著那隻蟲子出門了。但是……”老秦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像是想到什麽傷心事一樣。 “但是你沒想到係外生物會突然失控，以至於你奪路狂奔。” “其實並不是突然失控。”老秦說著，把臉埋在雙手之間，粗礪的手襯得他的臉更加滄桑，他歎息著，“那是他們放在係外生物食物裏的藥，讓係外生物狂化，他們一開始就沒想讓我回去。” 季西風沒想到還有這一層，不禁挑了挑眉毛。不過他也不欲追究，老秦也不過是討個生路罷了，沒有老秦還有老張老李，怎麽都會有難為他的，他更關心另一件事：“d-06是富氧星球，又是束縛石產地，你們是怎麽讓係外生物活下來的？” “這個我不知道。”老秦搖了搖頭，“我不懂這個，但是這些係外生物都是外麵送過來的，說是通過了什麽實驗的，它們被送過來之後就吃能量體長大。” “能量體？” “就是透明的小蟲子。” 老秦這麽一解釋季西風想起了在回程過程中的那一堆透明蟲子，確實像是一個個獨立的能量體。 老秦還在繼續說下去：“他們培育能量體用的是人，是人的精神能量。哨兵監獄的犯人都是些哨兵，精神能量本來就比普通人強大，用起來也不容易死。但是這些能量體吸食的速度太快了，犯人還是很容易死亡。” “不對啊，”海葵舉了舉手插嘴道，“d-06的哨兵監獄死亡率可是不高啊。” “會有人送一些不是犯人的人進來填補空缺，監獄方麵就負責算著時間定時向上麵報告犯人正常死亡就行了。反正進了監獄也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樣，最後是不是原來那個人已經沒區別了。” “這些你們都知道？” “知道。”老秦點了點頭，就算知道得不多，但也還是知道的，離他們辦公的地方隻有一牆之隔的監室徹夜響著非人般的哀嚎，而他們已經麻木了。 我會下地獄的。他們之中的每個人都這樣對自己說。 但是…… “沒辦法啊。如果我們敢說出去，別說說出去了，就算是有一點點透露出去的意思都不行，那進監獄的就是我們了。”老秦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又回到了那一片哀嚎的監室裏。 “行了，你們別難為他。”楊文站在了他的麵前，把他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誰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 季西風把視線轉移到楊文身上，問她：“戴維斯夫人也受過那種苦嗎？” 楊文眼神閃爍了兩下，把手臂往身後藏了一下，笑道：“進了哨兵監獄，誰還能不受苦？” 她的隱藏手法並不高明，大翅一眼就能看到她那條藏在袖子下的胳膊上布滿了牙印，有些是人的牙印，有些參差不齊，反倒像是野獸撕咬出來的痕跡。 顯然楊文也不是要徹底遮擋自己的狼狽，她那一藏更像是下意識的行為，她一見藏不住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胳膊上的傷露了出來：“其實我倒是更想知道季少校準備拿什麽來打d-06？就憑你們四個人？那可是一顆星球。” 海葵抬起右臂用力地揮了一下，不服道：“一顆星球又怎麽了？當年這顆星球就是我們打出來的，現在不過就是再把它拿回來罷了。” “季少校的意思呢？” 季西風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身邊的槍，低聲道：“我們四個也能打。” 就在海葵正得意的時候，他又補充道：“但既然能調動地方軍隊，我們又為什麽要自己打呢？我要調集附近所有的艦隊，以腳下這個關卡為據點，水平鋪兵，重點擊破，把d-06困成一座孤島。”第59章 chapter 59 “季西風是有什麽毛病？調這麽多軍隊？” c係軍隊裏，一個身材高挑的軍官穿梭在忙亂的人群裏，側身躲過一個低頭看屏幕的士兵的時候聽到了這一句話。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過拐角，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另一條走廊裏正湊在一起聊天的兩個軍官。 “張大校。” 那兩個人看到他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站直了對他敬了個禮。 “你們在聊什麽？”被他們稱作張大校的男人走了過去，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們的臉問。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一下，湊在張大校身邊輕聲解釋：“我們沒聊什麽，就是覺得這……現在調兵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 “哦？”張呈雋笑了一下，“你們覺得太突然了？” “是啊。”那人點了點頭，“咱們c係軍區能打的部隊就那麽幾支，現在都被季西風調走了，那我們怎麽辦？” “你們叫他季西風？” “是啊。”那人坦然道，“大家都是聯盟少校銜，他雖然年輕，但卻受軍部器重，我們也不能叫他小季啊。” 張呈雋點了點頭，眸中冰冷神色愈顯：“確實，你們是不該叫他小季，你們應該尊稱他季少校才對。他是年輕，但要不是出了事不能再升銜，早就比我還要高了。我都要敬他三分，你們算什麽東西？” 那兩個人臉色浮現出幾分尷尬的神色，他們雖然肩上扛著少校銜，但卻不是他們自己一雙肩膀能扛起來的，都是家裏的福蔭。關於這點，他們心裏也很清楚。 張呈雋也是政府官員子弟，走到這一步也不能說沒有家裏的幫助。但他們兩個人也不敢拿這個事來反駁，一是他們家裏沒有張呈雋家中勢力大，二是張呈雋能走到現在絕對不是隻靠家裏的幫助，他自己也是c係軍區不能惹的一號人物。 兩人隻能尷尬地笑著，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我們以後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