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龍鱗。燭陰是我們山神中修為最頂尖的一位,乃上古神獸。你將鱗片帶在身上,低階妖獸都會忌憚鱗片上的氣息而不會輕易攻擊你。就算是高階凶獸碰上了你,也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得罪燭陰。如果是放在妖管處兌換,至少是百萬積分起步。一頓飯就換來了,不虧不虧,你快點收好。”


    蘇翊又看了鱗片幾眼。這鱗片有嬰兒拳頭大小,摸上去冰涼涼的,雖然輕薄,但卻有種金屬的質感,摸上去很厚重,在偏暗的地方能看出鱗片上散發的光芒。


    不過可能因為她是普通人,她隻覺得鱗片好看,卻沒有從上麵感受到什麽氣息。


    隨手把鱗片塞進了口袋裏,她就要繼續去刷碗。


    武蘿見狀趕緊搓了條繩子把鱗片拴住,然後掛在了她脖子上。


    “放在兜裏不保險,萬一掉了呢,這樣就好了。下次你自己出門我也放心了。你隻是個普通人,別太逞強了,遇到今天那樣的妖獸,萬一不是想偷吃而是要攻擊你呢,你豈不是就不明不白地交待了。”武蘿絮叨地念了兩句,態度倒有些像是操心自家女兒的老母親。事實上對蘇翊她也確實有幾分這樣的感覺。


    第一次見到蘇翊的時候,這孩子不過才五六歲,卻瘦弱的像剛兩三歲一樣,穿的破破爛爛一身汙泥,腳上甚至連個鞋都沒有,赤著腳在山間跑來跑去。


    可能是很久沒吃過東西,她也不管生熟,撿到果子就往嘴裏塞,抓住一隻雞也不拔毛,直接咬住雞脖子就開始喝血。


    不像是人,倒像是個野獸。


    洪荒界破碎後,武蘿意外的沒死,但是周圍還活著的山神隻剩了她一個,原本無邊無際的大陸消失,隻剩下小小的一塊,滿天仙神也都消失不見。她整日惶恐不安,在山頭附近盤桓。


    然後就在半路上遇到了趴在河邊抓魚的蘇翊。


    小孩子好容易抓到了一隻大魚,那魚還拍著翅膀撲騰,她一把掰斷了魚翅膀,撕開魚皮就開始啃肉。


    見到有人靠近,她非常警惕地抬起頭,生怕會被人搶食一般,嘴裏的動作加快,一條魚就那麽被她吃了個幹淨。吃完後發現武蘿並沒有靠過來,她就迅速跑開了。


    那是武蘿等了許久見到的第一個人,便一直追在她身後,那片山海界真不算大,不過十幾個山頭而已,不到一日就跑完了。


    武蘿中間開口想喊住人問兩句,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跟著跟著,人就突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後來蘇翊隔三日會進來一次,每一次進來她都像餓極了似地到處找東西吃。


    武蘿開始對她上心起來,會提前收集食物等她來了之後推給她,肉也會提前烤熟。小小的孩子最開始很警惕地後退,後來才慢慢接受,兩人就這樣一點點熟悉起來。


    蘇翊最初並不說話,武蘿一度以為她是個啞巴。


    直到相處了一年多,她才說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武蘿斷斷續續地知道了她的身世。


    無父,出生時母親難產而死,跟著外婆長到四歲,外婆去世,她便成了孤兒,開始被人收養,但是她飯量實在太大,又被那家人給棄養了,並到處說她是個怪物。之後她在村裏就真的像個怪物一樣,吃不飽穿不暖。


    如果不是發現山海界的存在,又意外闖了進來能找到食物,她大約早就餓死了。


    一路看著她長到這麽大,蘇翊對武蘿來說,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而武蘿對蘇翊,也同樣是視為唯一的親人。


    隻是蘇翊越長大越沉穩,反倒是顯得武蘿才是受照顧的那個一般。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蘇翊已經刷好了鍋碗,解了身上的圍裙手套,抓著錢包正要出門。


    武蘿忙問道:“你要去哪?”


    “出去吃飯。”


    想要吃飽估計得多跑個幾家才行,現在天晚又下雨,農貿市場早就關門了,也不可能再買菜自己做,超市倒是有,但是不太新鮮,她等著吃飽了之後再去山海界補充食材。


    見她沒有帶自己一起的意思,武蘿立即抱住了她的胳膊:“帶我一起去!我也好餓,不信你聽我肚子都咕嚕叫了。”


    蘇翊聽著那明顯就是用法術模擬出來的聲音斜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另一邊,剛接到燭陰的重明和計蒙此時有點恍惚,燭陰已經對著他們說了半個小時剛剛吃到的東西到底有多好吃。


    傳說中強大無匹的燭龍是這種性格的麽?


    第7章


    福華街附近有很多居民區,也因此這裏店鋪林立,飯館非常多,好吃就更多了。


    山海飯館搬到這裏有兩三年了,蘇翊偶爾也會偷懶不想做飯選擇出去吃。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稀稀落落地幾個行人,兩人舉著把傘,武蘿不時把腦袋探出去四處張望,雨落到她身上跟碰到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似地自然繞過她落下去。


    如果有人能仔細觀察到這個情況,一定會驚呼出生。蘇翊把雨傘朝她那邊傾斜一些,然後一把將人按了下來。


    “小心被人看到。”蘇翊道。


    武蘿回頭朝她拋了個媚眼,耳朵上的金屬和著雨聲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放心吧,雨這麽大,沒人看得到的。”


    武蘿隻在剛出山海界的時候跟著蘇翊在人界行走了幾個月,她對外麵的一切都很好奇,央著蘇翊帶她到處走。然後就很不巧地撞到了妖管處辦事,還被抓到了妖管處關了幾天。


    蘇翊也是那會才開始跟妖管處打交道,那會她們還沒來清溪市,而是在首都,妖管處的總部就在首都。好在那時辦事的人是白澤,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蘇翊身上的特異之處,不僅讓她帶回了武蘿,還特別允許她以人類修士的身份注冊了妖管處的app,可以賺取積分。


    不過也不知道被關押的幾天裏遭遇了什麽,出來之後,武蘿就不太敢擅自在外麵行走了,除非必要,她就要麽待在店裏要麽跟去山海界,非常守規矩。


    可惜,人界行走證實在是太難考,她連續三年都沒過。


    走了十幾分鍾,兩人來到福華街的另一端,好吃的飯館都集中在這一塊,雖然雨很大,但是每家店的顧客都不少。


    蘇翊的視線在幾家店門前看了眼,最後直接選了第一家的高湯麵館。


    反正無論選哪一家都吃不飽,還是得挨個吃過去。


    這家店人更多,兩人還要在門口等位置。武蘿有些豔羨地道:“看看人家的生意多好,我們一周都不見幾個客人。這樣下去可怎麽維持生計啊。”她說著還歎了口氣。


    蘇翊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以她的手藝,如果做普通人的生意,絕對會客似雲來高堂滿座,但是其實開飯館並不是她自己的意願,她隻是在完成別人的心願而已。


    等了沒多久,店裏就空出了兩個位置,兩人走進去坐下。蘇翊直接要了兩大碗麵,這兩碗都是她自己的,武蘿並不吃。除了蘇翊做的飯,外麵的食物武蘿碰都不碰,出來也是個借口。蘇翊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也不拆穿她。


    兩人一家一家地挨個吃過去,因為今天大雨,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怪異的舉動。


    待吃到第十家時,時間已經臨近十點,附近店鋪關的早,又下雨,這個點已經沒什麽人了。蘇翊摸摸自己的肚子,五分飽。


    “繼續麽?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商場那邊應該有店還開著。”武蘿道。


    蘇翊搖搖頭:“可以了,回去吧。”


    回到店裏之後,蘇翊立即就背著包扛著桶準備再次前往山海界。


    店裏一點食材都沒了,明天還要開門做生意。


    像這樣需要捕獵很多東西的時候,武蘿會跟著她一起去,不隻是怕有什麽危險,還因為武蘿有一個儲物空間,那是山神的天賦神通之一,地方不算大,但是多少也能裝一點。


    把水桶放在武蘿的空間裏,兩人推開後門走了進去。


    山海界的天空依舊昏黃。


    不需要扛著水桶,蘇翊直接加速向前奔跑,速度竟比昨天還要更快上幾分。武蘿輕飄飄地猶如一片樹葉一般飛在她頭頂。


    不是第一次合作,兩人都有了十足的默契。


    然而蘇翊才剛跑了十幾分鍾,就倏然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不遠處的草叢中閃過的一抹白色,上一次進來時出現的神秘動物讓她現在對白色有些敏感,且這條路不是第一次走了,之前每一次都沒有在這裏遇到過什麽。


    她向前走了幾步,那白色的動物似乎受了驚,直接向前一竄,讓蘇翊看了個清楚,這竟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這隻兔子比正常體型稍微大了點,絨毛蓬鬆無比,大大的耳朵垂下來,短短的尾巴隨著屁股的扭動而晃動,可愛至極。


    然而,待蘇翊看到它正麵的時候,她要上前的腳步就頓住了。


    那兔子不太怕人地抬頭跟她對視,水靈靈的大眼睛會說話一般,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極好看的笑容,小嘴巴微微咧開,兩條前腿拱起朝她們拜了拜。


    “兩位仙人好。”


    兔子開口說話了,聲音輕柔可愛,就如同一個少女。


    至於兔子怎麽能露出笑容,原因則是,這隻兔子的臉是一張小巧無比的人臉,雖然是人臉,放在這具身體上不僅不覺得違和可怕,反而相當可愛。


    蘇翊也遇到過不少人麵獸身的野獸,但並不是擁有人麵就開啟靈智能夠溝通,大部分還是隻能依靠本能行動的野獸。可是殺這樣擁有人臉的動物,她總有種自己在殺人的錯覺。


    也因為這個原因,除非是避無可避,大部分的人臉動物她都直接放過。


    武蘿有些好奇地飄過來,繞著兔子打量了一圈。她其實也不是什麽東西都認識,從前做山神時,每個山頭都有山神存在,她並不能輕易到別人的地盤隨意亂逛,因此除了一些特別有名的凶獸,她知道的並不算多。


    這隻兔子她就沒有見到過,不像兔妖,雖然似乎開了靈智,但是並不能化成人形,實力很弱,對蘇翊造不成威脅。


    蘇翊本來看到兔子時,腦袋裏就條件反射地冒出麻辣兔頭冷吃兔的做法,但是這隻既然能溝通又長著人麵,她也隻是朝對方點點頭,沒有要交流的心思,她直接繞過兔子迅速跑開了。


    武蘿手癢癢地在兔子蓬鬆柔軟的毛上使勁摸了一把這才跟著離開。


    沒想到兩人走的這麽幹脆,兔子愣了好一會:“等等,別走啊。”


    然而兩人速度很快,它已經追不上了。威脅到它存在的兩人離開,它不僅沒放鬆,反而緊張了起來,它趴在地上,一張人臉上充滿了恐慌感,整個身體都蜷縮成了一團,完全變成了一個白毛球。


    沒多久,一隻同樣白色,身形卻龐大無比的動物突然出現在它麵前,這隻動物長得與羊無異,頭上長角,但是一雙眼睛卻在腋下。


    它用爪子撥弄了一下兔子,兔子抖抖索索地喊著:“大王饒命,求,求求大王饒命。”


    “真沒用。”怪羊嫌棄了一句,聲音沉悶地低吟道:“人類竟不吃這個?”


    這種獸的肉是無上美味,它好容易才找到放在這裏等待人類經過時送給她。


    抬頭看了眼人類離開的方向,它幾次張開嘴想要把兔子吞下去,最終也隻是將口水滴了上去,身形一躍就再次消失了。


    前方,蘇翊疑惑地回頭看了眼,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第8章


    這塊山海界的碎片實在是太大,這幾年蘇翊也才摸清了大部分地方,還有幾處深穀或山頭她憑本能察覺危險,便直接繞開沒有繼續深入。


    這次除了找食材,她還打算在幾處沒去過的地方探查一下有沒有並封存在,有武蘿在,不需要太深入進去,隻要大致感應一下就好。


    兩人這回進來的地方,在正對著大海的另外一個方向,是這塊碎片另外一側的邊界附近。


    這裏有一座非常奇異的山峰,這座山險峻無比,怪石嶙峋,植被茂盛,幾乎看不清裏麵有什麽。山峰下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山穀,黑黢黢的。


    蘇翊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對這座山很是好奇,但是才剛跑到半山腰她就突然感受到一股打自心底傳來的戰栗感覺,說不上是敬畏恐懼還是什麽,她沒有任何想要探究到底的欲望,直接掉頭就跑,自那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這裏。


    趕了許久路,兩人終於來到了山腳下。


    武蘿也是第一次來這裏,她感受著從裏麵傳來的強大氣息,非常凝重地點了點頭:“這裏棲息著一隻非常強大的凶獸,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我絕對沒有把握能打得過,遇到了甚至可能連跑都跑不掉。不過……”


    “不過什麽?”


    “氣息淡了許多,似乎那隻凶獸並不在了。”武蘿向前飄了飄,身形瞬間出現在山腰,轉了一圈之後她又轉了回來,“裏麵的氣息更淡,似乎離開好一陣了。”


    蘇翊皺眉:“我遇到的那隻會不會是它?”


    武蘿這次沉吟了很久:“不確定,這個氣息很殘暴,它的主人性格應該不會太好。”她神色異常凝重地道,“我們出入這裏這麽多次,我卻一直沒有感應到這裏有氣息傳出,從前應該還有個陣法鎖住了這裏的主人。而最近,這隻凶獸掙脫了陣法束縛。”


    她轉臉看向蘇翊,抓著她的肩膀道:“這裏現在很危險,我們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還在這裏,你對上它絕對沒有任何勝算,要不我們換塊碎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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