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芳穩下心神,把這段塵封在心底的過往重新拿出來。


    不得不說,自從她戴上那枚佛牌後,工作生活的確比之前順暢了許多,可是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趕上公司被收購裁員,她學曆不高沒有一技之長,空有一張好看的臉,自然是位列被裁名單中。


    為此,她失神落魄了許久,直到某日鬼使神差的走進了一間算命的鋪子中,那間鋪子位置有些偏,故而來解惑的人不算多,她等了不到十分鍾,就被人引著去了裏屋。


    “那是個男人,好像三十多歲,也好像四十多歲。”總之,讓人猜不到他的年紀。


    男人隻看了她一眼,就說是她的佛牌出了問題,被束了靈力,隻要解開就好。


    他收的價格也不貴,不過三百塊錢,她當時想也沒想,就把身上僅剩的幾百塊錢給了他,看著他開壇做法。


    事實證明,那個先生靈驗的很,沒多久,她就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私人公司做文員,老板是個已婚男人,雖然有些閑錢,但為人還算正直,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日子也算的上好過。


    隻可惜,這份好過沒有持續太久,老板娘就來公司大吵了一頓,以莫須有的罪名逼著老板開除了她。


    “我當時就在想,要是我真勾引她老公,還輪得到她作威作福?”提起這件事,陳旭芳就滿肚子怒火,這個世上總有些人對漂亮的女人,太過惡意。


    “於是你又去找了那位先生?”毛不思對陳旭芳的感情史沒什麽興趣,反而是對那個神棍充滿好奇。


    “對。後來他跟我說,是因為我的佛牌不小心被摔過,要經常修補才行。”於是她也就信了,運氣也就時好時壞。


    直到某個傍晚,她紅腫著眼再次走進那間小鋪子,鋪子裏的燈光幽暗,有人抱著什麽東西步履匆匆的從裏屋跑出來,正巧撞在她的身上。


    那人懷裏抱著的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泥偶,見她望過來,慌忙又用衣服遮住,連道歉的話都沒說,就消失在了小巷中。


    “是佛童子。”


    陳旭芳點點頭,“然後我就去裏麵問了那位先生。”


    說是有些可憐的嬰兒無□□回,便自願進入泥塑中,成為佛童子,用法力造福主人,行善來積累功德,以便於可以再入輪回。


    男人神情柔和,語氣中透著憐憫,一副濟世度人的模樣。


    “因為之前他說的話都很靈驗,我也就就相信了,便求著他請了一尊回去。”泥偶剛請回去的時候,也的確如男人說的那樣,她的事業和愛情運勢一路飆升。可人是多麽貪心的生物啊,看到了好的,就想要更好的。


    她精心的照顧著那個娃娃,吃的喝的都給它最好的,祈求能讓自己遇見更優秀的男人,漸漸地,她身邊的男人由普通的工薪族變成了暴發戶,再變成了小老板,甚至還出現了一些大公司的二世主。


    但隨之而來的,還有越來越詭異的泥偶。


    陳旭芳嘴唇蒼白,“我開始能聽到空屋子裏的腳步聲,偶爾還會有小孩子的笑聲,我供養它的食物會莫名的減少,就像那間屋子裏,除了我,還出現了第二個人。”


    “所以,你就把它丟了?”毛不思眉頭微皺。


    “沒有,我去找那個男人了。”隻不過她再去的時候,鋪子早已上了鎖關了門,久尋無果,房中小孩的動靜愈發的大,她才迫不得已,通過朋友,找了幾個傳說通靈的大師,把泥偶又送了出去。


    最終,卻毫無效果。


    無奈之下,她才求上了馬明麗這個所謂的情敵。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跟我說實話。”


    “我是不敢,那個給我佛童子的男人說這是秘密,一旦秘密說出口,就會變成巨大的災禍。”陳旭芳咬著指甲蓋,渾身都在顫抖,“這些事串聯起來,現在越想越覺得詭異。”


    “你請到的,恐怕不是佛童子。”毛不思拍著陳旭芳的後背,“而是嬰靈。”


    那些因懷有怨恨而無法轉世的嬰兒,靈魂被法術禁錮在泥偶之中,他們不是佛童子,而是惡鬼。


    ☆、不速之客


    風吹的窗戶嘩嘩作響,像被人大力的拍打過一樣,這不是來自國外的秘法,而是民間的禁術,俗稱:養小鬼。


    陳旭芳養了它這麽些年,也不過是最近才有了異常,反噬算是比旁人小了許多了。


    “它還是挺喜歡你的。”毛不思口中的這個它,指的自然就是那隻小鬼。


    “我不要它喜歡我,我隻想讓它離開。”陳旭芳喉頭滾動,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你能不能讓它消失?”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雖然不是佛家弟子,可幹的也是救命的生意,若是有機會,還是超度了的好。”毛不思看了眼被丟在一旁的半顆蘋果,因氧化而有些泛黃,頓時也就沒了食欲,把心思全放在了陳旭芳身上,“話說回來,一般養這種東西,它是無法長時間離開泥偶本體進入你的夢中的。”毛不思想了又想,說出了心底最有可能的認知,“你是不是用自己的血養過它?”


    “沒有。”陳旭芳否認。


    “說實話。”這是最合理最可能的解釋了,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其它的可能。


    “我發誓,我說的全是實話。”陳旭芳豎起三根手指,“我膽子一向不大,要是知道需要鮮血喂養,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把這麽邪東西請進來。”


    “這就說不通了,你不用血,它是怎麽做到和你神識共通的?”總得把身體上的某些東西和它融合,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在她的意識裏來去自如才是。


    月色下,馬路中央豎著一枚小小的泥偶娃娃,它黑漆漆的大眼睛空的嚇人,嘴角被固定成好看的弧度,一動不動的凝望著毛不思的公寓。


    娃娃偏著腦袋,手中忽然多了兩顆糖果,它輕輕一丟,糖果就像是被彈射出去,嗖嗖伴著風聲衝向亮燈的窗戶,力道之大甚至穿透了樓下生長的樹枝。


    隻可惜未曾碰到玻璃,就被鍍在周遭的金光擋住,‘啪啪’兩聲彈落到地麵。


    窗上的朱砂驟顯,屋內的銀鈴清脆的晃動。


    “誰!”降魔杖被毛不思快速握起,幽藍的光澤深到奪目,她身體一輕,人就踩著椅子衝到了窗邊。


    放眼望去,隻有路燈發出的焦黃燈光。


    “怎麽了。”陳旭芳縮在床上,把自己裹成粽子,隻露出兩隻眼睛。


    “小鬼沒了家,自然是出來找媽媽。”毛不思又把窗上的符咒加了一道,“到還是個聰明的,知道丟東西來探探路。”


    擺明了是想先試試真假和她的道行,再做決定,也幸虧遇到的是她,要是遇到個半瓶子先生,那小鬼這會兒多半是要闖進來了。


    “那這裏是不是很危險?”陳旭芳瞳孔不停晃動。


    “安心吧,對你而言,沒有比我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隻要陳旭芳不出去,那小東西也就進不來。


    街道的拐角處的花壇上,一隻小小的人兒擺動著雙腿,手裏在撥弄著什麽,港城的是個不夜城,偶爾也會有車輛從街道上行駛經過。


    小人就這麽安靜的坐著,在這個淩晨三四點的夜裏,顯得格外的紮眼。


    不久,便有兩個喝多的小混混勾著肩膀經過,一個眼尖的看到了花壇中的小人,忙招呼身邊的來瞧,“這半夜三更的,咋還有個奶娃娃。”


    “走丟的吧。”其中幹瘦的矮個子打了個飽嗝,揉揉眼睛,“可惜是個孩子,要是個妹子說不定還能成個豔遇。”


    小孩看上去不到三四歲的樣子,也不哭,就這麽安靜的坐著,對湧上來的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全然不做搭理。


    “小不點,幹嘛呢?”矮個子抬腿猛地踢了踢小孩的腿示意他說話,他喝的不少,下手沒個輕重,小孩受力身子微歪,就被人又用腳給勾了回來。


    “找媽媽。”童聲稚嫩,依舊低著頭,手裏不知道捏著什麽。


    “哈哈哈哈。”染著黃發的男人笑出聲,他領口大開,露出退了色的半個紋身,“還真是個被丟了的。”


    “沒丟。”小孩望著手心,“媽媽說過隻愛我的。”


    “哥哥跟你說。”矮個子男人心底的惡趣味油然而生,“你媽就是不要你了,不然早找過來了,你……”


    話還沒說完,就順著小孩的角度,看到了他滿手的鮮紅,後半截話就這麽硬生生的塞在了嗓子眼裏,雞皮疙瘩瘋狂的往外冒。


    隻見肉乎乎的小手中,握著一隻死掉的老鼠,腦袋和身體被人活活的拔開,鼠頭被小孩捏出了花白的腦漿,混著鮮血,望著就令人作嘔。


    這……這……這……


    路燈照射著地麵,黃發男人也咽了咽口水,他僵硬的低頭望向青石鋪就的地麵上,地麵上投射著兩條長長的影子,哪裏來的小孩。


    生而為人,最恐怖的莫過於夜半撞邪。


    “鬼啊!”求救的尖叫聲劃破整個夜空,昏沉的醉意早就嚇到了九霄雲外。


    “媽媽不會不要我的。”小人扣爆了老鼠的一隻眼睛,扭頭望向狂奔而去的兩個年輕人,手指一點,隻聽砰砰兩聲,接著就是車輛緊急刹車的摩擦聲,他再度垂下頭,對著老鼠的屍體自言自語,“對麽。”


    有腳步聲靠近,小人盯著停佇到麵前的黑色皮鞋,這才把死耗子丟開,跳下花壇,伸手抓向眼前人的衣角抬頭,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睛,黑到駭人,渾身的怨恨突然迸發,“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昨夜淩晨三點四十六分,於北安西路發生車禍,兩死一傷,經有關部門證實,雖該路段正處於通行狀態,但肇事司機體內酒精含量嚴重超標,已遠超醉駕標準,這場車禍造成了兩名行人當場死亡,由於身上未帶相關證件及手機等通訊設施,其身份還在查詢中,希望看到……”


    電視裏播放著港城的晨間播報,毛不思端著剛出鍋的小餛飩,皺著眉,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電視畫麵中。


    新聞正在播放著事故發生時的街頭攝像,隻見倆人先是發酒瘋似的衝著花壇踹了兩腳,沒多久,就像看見什麽不該看的一樣,突然癲狂的衝向正在通行中的馬路,然後汽車飛速行過,人就被撞上了半空。


    “那個人是誰?”視線離開事發現場,毛不思指著不知什麽時候起站在花壇旁邊的人,隻見他抬手摸了摸身旁的什麽東西,許久才低著頭離開。


    那個動作,像極了再摸小孩子的腦袋。


    “可能是看熱鬧的路人?”陳旭芳不知道毛不思為什麽對偶爾亂入的行人那麽感興趣,“司機也真是到了八輩子血黴,明明是綠燈,卻遇上這麽兩個瘋子,太可憐了。”


    “司機醉駕總是真的吧。”毛不思攪動著湯勺,咬下噴香的肉餛飩,“視頻裏那車晃得,連直線都開不穩,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對自己和別人負責的人,沒什麽值得可憐的。”


    “你吃慢點,沒人跟你搶。”陳旭芳看著血淋淋的新聞,一點胃口都沒有,反觀毛不思,倒是丁點都沒被影響到。


    “現在事發不久,我得去現場看看。”毛不思順手把降魔杖往口袋裏一插,現在解決問題才是正經事,小鬼生了殺人的心思,這麻煩可就大了,“你就在家裏老老實實的呆著,哪都不許去。”


    “好。”陳旭芳應下,心底越發的不安。


    車禍過去幾個小時,現場早就被清理幹淨,地上看不到絲毫的血跡,毛不思站在路旁,緩緩地移動著,不久才置身於往一旁的樹蔭下,“節哀。”


    “好好地,我怎麽說死就死了呢?”腦袋上還頂著一頭黃毛,男人蹲在樹蔭下不停地抹眼淚。


    “像你這種枉死的人,下輩子會把這輩子的福德給你補上的。”毛不思也歎著氣蹲下,她托著腮環顧整個現場,下巴點向花壇,“昨晚你們在哪裏碰到什麽了?”


    提到做完,黃毛的肩膀一抖,眼瞧著要跑,也幸毛不思眼疾手快,降魔杖一出,就敲到了他逃跑的路徑上,落下一縷青煙。


    “那是鬼!”黃毛睜著眼驚恐。


    “你都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毛不思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你跟我說說,到時候把它捉了祭奠你。”


    “嘁,到時候還指不定誰祭奠誰呢。”揉著鼻尖,黃毛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毛不思,“就這些了。”


    “那你還記不記得一個男人。”毛不思大約比了下高度,“事後他就站在花壇旁。”


    “不記得,但我記得那個孩子說的話。”從車禍發生到他靈魂出竅,這一切來的都太快了,他幾乎什麽都沒看見,隻隱隱聽到那個孩子十分歡愉的童聲,“他說,我見過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咱們去找他。”


    “男人?”


    “對啊。”黃毛抓抓頭,“聽上去還挺開心,我……”


    白光一閃,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毛不思就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玉葫蘆,魂魄應聲被吸入,葫蘆落下的時候,毛不思手指抖得差點沒接穩。


    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毛不思佇在陰影中,耳畔是持續不斷地忙音,她緊張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自己怎麽把他給忘了,嘴唇被牙齒咬的泛白,她心底不停地默念:接電話,快接電話啊!


    “喂!”熟悉的嗓音。


    “馬明義。”毛不思心中的石頭一輕,“你聽我說,不管你願不願意,在幹什麽,現在立刻、馬上來我家,或者去本家住也行。”


    “我去不了。”陽光被落地的窗簾遮蓋的死死的,對上話筒裏麵的沉默,馬明義瞧著室內盯著他沉默的小孩,“昨天晚上,家裏來了個小客人。”


    ☆、充滿恐懼


    秋天的風,吹在人身上有點冷,毛不思下巴縮在高領毛衣裏,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馬明義住的公寓在十一層,窗簾拉的死死的,隔斷了毛不思的視線。


    去他家的訪客顯然沒有隱瞞自己身份的意思,陰氣四泄。


    “真不該讓他知道陳旭芳。”毛不思有些後悔,想著下次在遇到同樣的狀況,說什麽也要瞞著馬明義才是。


    踏上電梯的步伐有些沉重,降魔杖敲在手心,毛不思心裏沒什麽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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