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芊芊死了,顧淮整日抱著她的牌位,坐在門前石階喃喃自語。


    “她是逃跑了,就像是第一次一樣,悄無聲息地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她不想讓我找到她。”


    顧淮忽然冷靜了下來,不再大哭大鬧了,他認真地看著冬青說,“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她為什麽要逃跑!”


    “我哪裏做錯了?我哪裏對不起她了?”


    “我明明對她那麽好,掏心掏肺地對待她,專心地對她好愛她,可是,她突然就消失了……還不想讓我找到她。”


    “我到處找她,我離開了京城到處找她……”顧淮說著說著,停頓了下,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去找林芊芊的一幕幕,記憶混亂地出現,他的話語也跟著混亂。


    “我終於找到了她,她……她好像和別人有染,我很憤怒……”


    “她是跟別的男人私奔的,其他人都這麽說……我終於找到她了,她說了,她愛我,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無論我什麽樣子,她都無條件地愛我……”


    說到這裏,顧淮臉上的肌肉舒展開來,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她給我做帽子,她給我做烙雞蛋餅……她不舍得我離開,她心裏隻有我一個,也願意給我生孩子。”


    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層水霧,顧淮感覺到視線越來越模糊,


    “為什麽?為什麽她要離開我?”


    顧淮的忽然停止了哭泣,厲聲尖叫,“她突然變了,她身邊有了別的男人。她明明答應過我,隻要我一個男人!”


    “她背叛了我!”


    “這個可惡的女人,她背叛我!她和那個男人早就勾搭上了!那孩子,就是他們私通的證據!”


    “世子,那是你的孩子,知意是你的孩子啊”冬青心中難受,沒有忍住打斷了顧淮。


    “是你的孩子啊,她的小臉和你一模一樣,眉毛,嘴唇都一模一樣。她的鼻子,耳朵很像林姨娘。”


    冬青哭著說,“她已經死了,她死了,三個月了,您也沒有去看過小知意……她是您的孩子,您的女兒,已經沒有了母親,難道也要讓她失去父愛嗎?”


    “什麽女兒!我沒有女兒!”


    “我沒有女兒!我沒有孩子!孩子是她給別人生的!”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問清楚,她為什麽背叛我,為什麽不愛我了!”


    顧淮大喊大叫完,忽然跪在地上,悲痛大哭,“我想問問她我哪裏做錯了?我可以改的,我可以改的。”


    “我隻想我們複合,我隻想和她在一起。曾經的背叛我都不想計較了,隻要她回來,隻要她願意和我在一起。”


    “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她為什麽要拋棄我!一言不發地拋棄我!”


    “她不要我了……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那麽愛她,喜歡她。”


    冬青過來抱住顧淮的手臂道,“世子,世子,你別難過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傷害林姑娘的,你是太愛她了,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想她死的……可是,她已經死了,還請你從這背痛中走出來,走出來,好嗎?”


    “我想死,我想死!我要去死!我現在就去死!”顧淮忽然從地上站起來,衝過去要去撞牆,被四個仆人使勁全力才拉住。


    “世子,你不能死,你死了,侯爺怎麽辦?”


    程迦瑤在旁邊靜靜觀看了好一會,走過去說。


    “世子,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您節哀,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很痛苦。可是,林姨娘她已經死了……你要麵對現實。”


    程迦瑤安慰了顧淮幾句,讓冬青把人帶回屋裏,她對侯爺說,“世子隻是一時傷心難過,身邊有了新人會好的,會慢慢走出來。”


    “公爹,我知道你也很難過。可是,這段時間總要熬過去,也要盡快地熬過去,人生很長的,不能陷入悲傷中。”


    盡管沒有得到侯爺的同意,程迦瑤還是去買了兩個長相漂亮溫柔的窮人家姑娘回來。安排在顧淮身邊,叫她日夜照顧他,許她們姨娘之位,叮囑她們早日開枝散葉,在府裏站穩腳跟。


    見到兩個女子明爭暗鬥,相互傷害,她臉上的笑容又浮現出來了。


    然而,沒過幾天,顧淮竟然失蹤了。


    他消失了。


    屋裏什麽東西也沒有少,隻留下了一張紙,上麵寫道:“我要去找芊芊。”


    顧淮離開了,這個男人一離開,兩個女子少了爭搶的東西,便不鬥了。程迦瑤感覺到沒有意思極了。


    這男人,就是撒在地上的一把香米。被困在籠子裏,如同鬥雞一般的女人們,為了吃到米,便會相互啄,咬。恨不得一個把一個的眼睛啄瞎。


    沒有了這把米,雞兒都沒有了鬥誌,它們沒了爭搶的東西,後院再次變得死氣沉沉,了無趣味。


    程迦瑤感覺到這種大型真人秀沒有得看了,人生再次變得無聊,沒有連續劇看了啊。


    她上輩子想要死的女人死了,應該是其他女人進來,接著鬥給她看才是。


    身處在觀眾台上,身處在掌權者的地位,還隨時可以對台下的她們打殺,這種感覺太有趣,太爽了。


    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寶貴時間。是在當看客的時候一點點流逝,消磨,浪費的?


    大概是發現了頭上的白頭發。


    程迦瑤發現自己的人生陷入了重複,無趣,大段的空白。旁人的生活無法帶給她樂趣,隻有後院的女人相互殘殺,自己永居高位,這種生活才是爽快,愉悅的。


    從她當了正妻的那一刻,就將這些小妾,永遠地踩在了頭頂下。


    她的時間,她的青春年華,竟然也隨著她們的喜怒哀樂過去了。


    她的一生是淡淡的。


    她們的一生充滿了驚險刺激。


    不,這正是她的聰明之處。哪怕她活得像一棵樹,像一麵牆,沒有自己的人生。


    隻是安靜看著這院子裏的人喜怒哀樂,相互殘殺,但是她贏了。


    她活的最久。


    她一直是贏家。


    她一直活著,看別人的笑話,看別人如何悲慘痛苦,她沒有笑話,她沒有悲慘痛苦。她就已經比她們高出了一個維度,活得尊貴。


    她隻和這些小妾比。


    隻和不如自己的弱者比。


    就像是大人和小孩比,就像是秀才和童生,就像是皇帝和平民。腳踢幼兒園,拳打敬老院般的爽快人生。


    至於男人,那是應該好好伺候,好好討好的,他們是上位者。隻要自己不犯錯,他們便不會拿自己怎麽樣,隻要自己不斷地給他們找美女,滿足他們的欲望,自己就一直是安全的,他們傷害,也傷害不到自己身上。


    她在看別人笑話的時候,自己的時間也隨著看笑話消失了,她的人生就是看別人痛苦為樂。


    但,這就是她的快樂人生。


    她的人生猶如一台攝像機,記錄別人的人生,播放著別人喜怒哀樂。為記錄別人存在,為見證別人的故事而活。


    但是,她贏了,她贏得清醒,贏在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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