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不就是向我們發起挑戰的意思嗎?還又快又好?”


    “一群女人而已,她們哪有我們這麽強健的身體,高大的身材。”


    “就是,我們隨便修一修,都比她們要快一步完成這條路。”


    男人們都這麽說,他們覺得她們根本不配和自己比速度,比力量。


    他們有的是力氣。


    而女人們,有的是認真,專注,和踏實。


    她們經過父親丈夫馴化,已經非常聽話。林芊芊鼓勵的話,她們都聽進去,像是一隻跑的慢,卻一直不停歇的烏龜。


    沒有了矛盾和衝突,女人們這邊幹活更加起勁,臉上雖然淌著汗水卻都帶著笑容。


    她們一邊聊天,一邊幹活,“見到林姑娘,我身上像是來勁了。”


    “我也是,我總會在幹活時,想起她在三八勞動婦女節上的講話。她說的真好啊,這番話一想起來,我就不痛苦難受了。”


    “那一天的節目仿佛曆曆在目,我現在還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孩子們在台上唱的歌,他們是為我們而唱,還是第一次我們這些婆娘唱歌。”


    “是啊,想起一切,我心裏暖暖的。”


    女人們幹活,做的慢,卻基本沒有偷懶的。


    她們像是把縫衣服時,不緊不慢的態度,也應用到了修路中。


    這種勻速地去做,也並不過多的去損耗身體。


    經過上一次三八婦女節節目表演,又有一部分人把孩子送往了私塾。


    想要林芊芊也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朝氣蓬勃,自信飛揚,有文化有知識的樣子。


    而且這裏免費,不花錢。


    私塾裏,又多了十幾個孩童。依然是男孩多,女孩少。


    看著男多女少的懸殊比例,林芊芊總感覺到這將會引發出一係列很嚴重的社會問題。


    和現代社會不同,他們覺得是生女孩沒用。養大了,嫁出去就是別人的了。


    而男孩有力氣,是個勞動力。不管是讀書,打仗,都有出頭的機會。有男孩子在,一家人在村裏不容易被欺負。


    所以他們家家戶戶必定要男孩,養不起了,就賣女孩。


    隊伍裏有個女人剛生產完沒兩天,來修路。


    林芊芊擔心地問她,“你連月子都沒坐,不怕留下病根嗎?”


    那婦人揮著鋤頭一邊幹活,一邊說,“沒有什麽,我娘之前上午生下我,下午就去給全家做飯了。大家都不坐月子,隻有富人家的嬌貴娘子才坐月子。”


    那婦人一開口,有幾個人也開口說她們都不坐月子,生完孩子,該幹什麽活,就幹什麽活。


    “懷孕的時候想吃一口肉都沒有。給我饞的,我夫君好不容易給我打了一隻野兔子,被我婆婆全吃了,後麵他給我買了一個肉包子。”


    “那你可真是遇到好夫君了。我懷孕的時候是要啥都沒有,還天天挨他的打,受他娘的氣。直到生產的那天,我才休息了一天。”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農婦走過來,拉著林芊芊一隻手說,“我聽說你們這裏招女工,我走了一天一夜來這裏的。”


    林芊芊看著她的肚子,大概有七個月了,像一個大冬瓜,著實有些嚇人。


    “你幹活?這裏修路是不停要彎腰的。你挺著這麽大大肚子,怎麽幹?”


    女人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就讓我幹吧,我可以的。我可以慢慢地去做。你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林芊芊搖頭,“我們這裏人已經招滿了。你這肚子也不適合幹活。”


    女人懇求道,“求求你,讓我幹活吧,別的地方都沒有活。”


    “我是聽我們村裏的人說,這裏要修路,男人女人都要。我走的慢,叫他們先走,所以我現在才到。”


    實際上不止她一個,都招滿了,還來問要不要人的。


    他們的消息,延遲了幾天。


    有好些人,是從附近村子趕來的。


    修路招夠了人,他們有二三十號便逗留在縣城裏,找其他的活。


    林芊芊無奈地說:“是真的,已經招滿了。”


    她這肚子,實在不適合幹這種需要不斷彎腰的活。


    婦人眼淚唰地一下流下來了,“我還以為這裏有活的……我、我……”


    她抬起來的雙手,無助地顫抖,“孩子他爹可怎麽辦啊?”


    婦人無助地哭喊,她的眼淚越來越多,林芊芊心酸不已。


    她問,“孩子他爹怎麽了?”


    “他爹癱瘓在床,家裏還有一個女兒要養。家裏實在沒錢給他買藥了,他要是好不了,等到莊稼成熟,我一個人可怎麽辦?我想他盡快好起來。”


    女人哭著哭著,突然雙眼一閉,頭往下栽去,林芊芊連忙衝上去扶住了她。


    她和另外兩個女子,把她扶到小麵店門口,葉芙蓉趕緊幫忙拿出來一張凳子,叫她坐下。


    女子暈了過去,過了好一會,才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醒來。


    她的嘴邊已經被遞上了一碗水,她張嘴一口一口艱難地喝下,


    “我是餓的,”她虛弱地說。


    “這次出來,我就帶了一塊麵餅,在路上吃了。”


    “村裏人都說縣城要修路,修好多路。要兩三百人,”


    “我以為一定能找到活的。”


    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繼續說,“我不幹活,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有辦法買吃的。”


    “所以……”她難受地停頓了一會,“我一定要找到活。”


    林芊芊喚葉芙蓉去隔壁奶茶鋪子端一碗八寶甜粥來,女人慢慢喝下,才漸漸恢複過來力氣。


    林芊芊歎息了一聲。


    突然想到,這樣的女人恐怕有很多很多。


    農村地區,各個地方都有,


    她幫不過來,救不過來。


    隻有偉人領導的新國家成立,才能解救所有婦女。革命多麽偉大,無數先烈的犧牲,才讓底層婦女們不再受封建社會的壓迫和剝削。


    才有了現代美好的社會


    而她現在,又回到了那個封建的舊社會。


    顧淮發現,林芊芊完全沒有在想和自己回京城這件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私塾,麵館,修路……她每天進行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她關心著這些,關心著別人,唯獨丟下了他。


    說好的愛他呢?


    顧淮站在不遠處,看向那個和孕婦說話的林芊芊。


    他走過去,把林芊芊叫到路邊無人處,直接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我發現,你壓根就沒有想過和我回京城這件事。”


    “現在,你把自己每天安排得滿滿的。”


    “絲毫沒有和我回京城的想法!”


    顧淮背對著林芊芊說。


    林芊芊平靜地看向他,“你說的對,我現在沒有回京城的念頭,也沒有這個打算。”


    顧淮氣得瞪她,“你騙我!你說愛我喜歡我,卻不和我回京城!”


    林芊芊情緒穩定地說,“我沒有騙你。喜歡你,愛你是真的。我愛你喜歡你,並不代表我不想留在這裏,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你代表著我的情感世界。而現在留在這裏,這裏是我的生活,有我想完成的目標。”


    顧淮氣憤地盯著林芊芊,“你就是在騙我!”


    “你既然喜歡我愛我,就應該追隨我,一起回京城。”


    “我喜歡你,我愛你。但是,我不想和你回京城。”林芊芊鎮定如磐石。


    顧淮氣得原地走來走去,他指著林芊芊說,“你就是在騙我。你不愛我,假的,都是假的。”


    林芊芊,“我沒有騙你。愛你,是我的情感。既然你不同意,也不支持我留在這裏,那我們分手吧。”


    “你回你的京城,我留在我想留的梧桐城。”


    顧淮驚愕地瞪大雙眼,“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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