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掌櫃伸手摩挲著下巴淩亂的稀疏胡須,拿起了手裏的畫像。


    他眯起眼睛端詳了紙張片刻,眼睛亮了。


    “這位姑娘,我想起來了。幾天前她和一個男人住在我們客棧,在這裏住了大約有五六天的樣子,兩天前她才離開。”


    “男人?什麽樣的男人?”


    麵前的年輕公子一雙發紅的眼睛緊緊瞪著著他,有些可怕,掌櫃趕緊賠笑。


    “就是這樣,公子我沒有騙你。”


    顧淮似如鯁在喉,隻感覺胸腔仿佛有重壓讓他喘不過氣。


    “什麽樣的男人?他們可住在一塊,他們兩個……什麽樣的關係?”


    他如連珠炮彈一樣的問題不斷拋出來,問到最後一個問題像是有些不敢了,音量漸漸小了下去。


    掌櫃認真地思索,眼睛一點點向頭頂轉動,“男人,身量很高,肩膀比你要寬。”


    “他們住的兩間房,不像是夫妻。”


    這句話,讓顧淮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


    他終於有點耐心繼續聽下去了,“還有沒有?”


    掌櫃說,“那個女子像是不喜歡那個男人,對他態度不大好。有一次,他們在樓下吃飯的時候,我就在這裏算賬,聽他們的談話,女子話裏夾槍帶炮的像是要趕男人走,當時我還納悶呢,這兩個人的關係怎麽怪怪的?”


    顧淮心裏的火,又平息下去了一些。


    他的臉色總算沒一開始那麽難看了。


    掌櫃八卦的眼神掃訓過顧淮,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是那姑娘什麽人?”


    “別管我的事。”


    掌櫃笑笑也不生氣,“那個姑娘是被男人抱著走進這家客棧的,當時啊,她渾身都濕透了,像是溺水了。那個男人著急地找大夫給她看病,又是熬藥又是照顧她的,十分地周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未婚夫?”


    顧淮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和地上的草一樣青。


    那掌櫃見狀,嘿嘿一笑,他藏起心裏的幸災樂禍,說


    “不過,這位姑娘應該是不喜歡他的,因為就在兩天前,她一聲不吭,丟下這個男人跑了!是這個男人最後結的房錢。”


    顧淮像半截木頭戳在哪兒,他的思緒一片空白,腦海裏各種想法如海浪一般翻騰。


    他在哪兒站了很久。


    旁邊樓梯上不斷地有人下來,他像是成了一台人形擺件。


    一身便衣服侍的千牛衛李讚過來道,“世子,想開點,或許情況沒你想的那麽糟。”


    “這林姑娘應該是有自己的苦衷,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男人欺負了,才離開的?”


    掌櫃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又笑,“這誰也不清楚。不過,這個男人不像是會欺負她的樣子,對她挺好的。”


    顧淮眉峰倏然壓下,心裏又堵上了。


    李讚道,“世子,這樣吧,你現在這裏休息一會,我繼續和兄弟們去外麵打探林姑娘的消息。”


    顧淮難以接受地搖搖頭,“不,得不到她最新的消息,我什麽也不想做。”


    突然,他身體一歪,直直倒了下去。


    旁邊的人趕緊把他扶起來,有人叫,“拿水來,拿吃的來。”


    顧淮眼前發昏,他拿起饅頭食不知味地撕咬下一口,“唉,好不容易,有了消息……”


    李讚發出一聲感慨,“大丈夫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到如此地步,我實在看不下去,”


    “你已經三天沒有好好吃飯睡覺了,何必要糟蹋自己?”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就算要找到人,先好好吃飽,有力氣也能盡快找到人吧。”


    這種男人讓人無法理解,又讓人有些同情他因為情愛飽受折磨。


    李讚轉過身,對其他人吩咐,“你們先扶世子去休息,剩下的人繼續跟我去打探林姑娘的消息。”


    顧淮撐起了無力的身體說,“我和你們一起去!”


    李讚誠懇地看著他,“少你一個也沒有關係。世子,我覺得你現在應該養精蓄銳,明天再一起找,一定能很快得到林姑娘的消息。”


    晚上,挑了蠟燭。


    顧淮躺在床上,對著帳子幽幽地閉上眼睛。冷清的月光自外麵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層白霜。


    芊芊。


    想到和你越來越近,我的心真的好激動。


    可是,你為什麽又走了?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見到你。


    眨眼間到了第二天。


    顧淮拿著畫像在大街上,逢人便攔住上前詢問關於林芊芊的蛛絲馬跡。


    “大娘,你有沒有見到畫像上這位姑娘?”大娘皺眉看了一會,擺擺手。


    “沒有見過。”


    顧淮拿著畫紙,又走到一個扛著一棵糖葫蘆的男子跟前問,“這位大叔,請問你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這位姑娘?”


    顧淮一路問過來,不少人注意到他在找人,便有兩個好奇的百姓圍過來,伸長脖子朝畫像上看去。


    “妞兒,這不是那天去你們家的那位姑娘嗎?”


    妞兒聞聲,挎著賣空的籃子走過去,走到鄰居伯伯跟前,踮起腳尖往紙上瞧。


    “是這個姐姐,她之前來過我家。”


    妞兒說完,看向顧淮,“這位哥哥,你是什麽人?找她做什麽啊?”


    顧淮欣喜若狂,他蹲下身,緊緊抓住小姑娘的肩膀,“你真的見過她!”


    妞兒小圓臉乖乖點頭,“我見過的,這位姐姐還教了我爹爹做蔥油餅。”


    “這蔥油餅這兩天賣得可好了,我一個上午就買完了,爹爹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顧淮壓下心裏的高興,道:“小妹妹,你告訴我你是怎麽見到的她,你們之間都發生了什麽?”


    妞兒點頭,“好。”


    妞兒帶著顧淮進了自己家的小戶院門。


    她爹招待了顧淮,把和林芊芊相見的始末都交待得清楚之後。


    男人坐在凳子上歎了一聲氣,說“多虧了林姑娘,我現在知道做小買賣不能太死板,腦袋要靈活,要創出新東西來。我十分感謝她的開解。”


    “她可真是個好姑娘。把我給罵醒了,讓我知道我對妞兒的打罵是一種無能的發泄。”


    顧淮端著瓷杯裏的麥茶,輕輕喝了一口,臉上露出歡欣的笑容。


    “她的確是這世上少有的好姑娘,她思維清晰,不怕得罪人,而我也是因為她,才認識了自己。”


    顧淮轉身看向男人家的灶台上,注視過一口黑乎乎大鐵鍋,瓦罐小壇子裏的油米醬醋茶,眼前不由浮現出林芊芊那纖細的身影。


    不知道她在這裏揉麵做餅,是怎麽樣一幅場景?


    顧淮突然問道,“請問,她身邊是不是跟著一個男人?”


    妞兒他爹點頭,“是有一個男人。”


    顧淮的臉當即掉了下來。


    那雙眼裏溫柔的笑意在刹那間消失得幹幹淨淨,他斂起眉宇,周身散發著冷意。


    那個男人……他一定不會放過她。


    他一定要抓她回來,叫她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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