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咳嗽中,用兩隻手撐著上半身,費勁地坐起來,“能否請你把麵先給我,我好餓,想吃點麵條。”


    沈堅立即抬起頭,他漆黑的眼睛裏像是閃爍過螢火之光,亮了一下。


    “小心燙。”男人把麵端過來,交往林芊芊手裏。


    林芊芊去接碗,結果手上酸軟無力,碗要往下傾翻。沈堅連忙伸手過來穩穩接住,麵才沒有打翻在床上。


    “謝謝你。”


    林芊芊先伸出雙手,把脖子後邊淩亂髒汙的發髻,用手往後撥在一起。


    她溫順地低下頭,用布條隨意綁了一個馬尾,令細長白皙的脖頸顯露出來,這才趴在床邊,把腦袋伸到碗跟前,用筷子夾起細長的麵條吹了吹,放進嘴裏,一口一口吃下。


    熱氣上升,蒸著女子如花容顏,仿佛隔著一層煙霧。


    那一張一合的嘴唇,經過湯汁浸潤,像是抿過紅紙一樣嬌豔動人。


    沈堅有些不自然地把眼神移開。


    吃完了麵,端起藥一口氣喝下,中藥苦得她臉皺成一團。林芊芊隨口問,“有沒有糖?有沒有蜜餞什麽的,好苦。”


    “我去買。”


    “沒有就算了。”


    沈堅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他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大紙包。


    他坐在床邊,將上麵包好的紙一頁一頁打開。


    “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林芊芊用眼睛數了數,竟然有七八種果脯蜜餞。


    “這種蜜餞幹果很貴吧,你花了多少錢?”她盯著他問。


    沈堅伸手抓了抓後腦勺,低頭看向地麵,“不知道你喜歡吃哪一種,老板說每樣來一點。”


    林芊芊撚起一顆蜜餞放進嘴裏,甜味瞬間蔓延至舌尖,一點點抵消了中藥的苦味。


    忽然,她說,“你就護送我到這裏,不用跟著我了。”


    “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謝謝你的照顧。”


    她說完,對沈堅露出一絲安心的笑容,“你放心,我有保護自己的辦法。”


    “我可以女扮男裝,總之,有很多辦法。我不想繼續麻煩你,也不想欠你的恩情,以我的能力沒辦法回報你什麽。”


    沈堅盯著她的臉,惱怒地開口,“你這是在尋死。”


    “如果遇到上一次同樣的情況呢?你還要去死嗎?”


    林芊芊抱著自己的腿,將臉枕在膝蓋上,“我不會死的。”


    “已經死過一次,我不會再死了。”


    “死了,豈不是太便宜欺負我的人,我還沒有報仇。”


    沈堅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你真是蠢。”


    “別的女人都依附男人,渴望男人的庇護,你竟然不要!”


    林芊芊堅定地說,“我是我自己,不是其他女人。”


    十月的天氣,林芊芊泡了一回冰冷的江水。從溺水中醒來,不可避免地感染了風寒。


    咳嗽得實在厲害,她便留在客棧停留了三日養身體。


    連續兩個晚上睡覺的時候,林芊芊都做了同樣的噩夢。


    第一個夢是客棧聽見殺人的那一晚,被殺的那個人變成了恐怖的鬼,問她為什麽不救自己。第二個夢是江邊的女屍站了起來,走過來問她為什麽冷漠地走掉,什麽也不做。接著二話不說露出凶狠地獠牙,過來咬住她的脖子……


    每晚,林芊芊都從噩夢中驚醒。


    她虛弱地從床上坐起來,臉邊的頭發都濕透了。


    林芊芊坐在床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祈禱,“不是我不幫忙,而是我無能為力。”


    “我真心地為你們祈禱,希望來世投個好胎。”


    說完這些話,林芊芊才意識到見義勇為的人有多麽勇敢,多麽難能可貴。


    怕麻煩,好像也是一種懦弱。


    一種逃避。


    這種行為無意中助長了壞人行凶的氣焰。


    古早文裏那些喜歡見義勇為的主角團。像是從天而降的英雄,天使。


    林芊芊感覺這兩日所見的人間疾苦。像是在經曆恐怖片,凶案現場,像是誤入了一個逃殺遊戲裏。稍有不慎,她就成了一具和他們一樣的屍體。


    她多麽希望一覺醒來,回到文明安全的現代。


    有什麽辦法,讓女屍的悲劇不再發生?


    為了其他女子,也為了不讓自己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


    翌日一早,林芊芊便叫小二提熱水上來。


    她第一天醒來那會,就覺得渾身發膩想洗了。衣服頭發都是江水的潮味,一股泥味糅合著汗味。因為得了風寒實在虛弱,她沒敢洗,如今總算好轉了些。


    浴桶裏放滿了熱水。


    林芊芊伸手進去,擼起袖管,用纖細的手臂撥動了兩下,澄澈透明的水麵立即泛起陣陣漣漪。


    她伸手解下身上的樸素衣衫,放低腰身,蹲坐進浴桶裏,拿起澡巾將身上每一處擦拭得幹幹淨淨。


    她搓洗著自己的後背,手臂,眼前再次浮現出前兩日親眼看到的震撼。


    侯府的那一方天地太小,走到外麵,她才看到以前未看到的一切。


    上天一定不會平白無故讓她穿書的,或許,叫她穿進來,是為了完成某種使命,比如,改變這個世界女子的處境。


    冒出這個想法時,林芊芊覺得自己有點滑稽。


    中華五千年,才出了一個武則天。她一個人的力量,怎麽可能改變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


    她腦海裏浮現出武則天的奮鬥史,皇帝後宮美麗的妃子太多,武則天是怎麽上位的?她憑借的是自己優秀的政治頭腦,當其他妃子還在用美貌爭寵時,她的政治才幹已經成了獨一無二的存在。她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臣,不過生而為女。


    走到皇帝身邊,她才改寫了李唐王朝的曆史。


    這時,林芊芊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想法,她拚命地去抓,還沒有抓住,就被打斷了。


    “吱呀”一聲,房門忽然從外麵打開。


    林芊芊轉過身,見到來人,驚恐地抱住胸脯,將身子縮到浴桶角落裏。


    “怎麽是你?”


    “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你出去!”


    張琦麵對著林芊芊,唇畔露出曖昧一笑。


    他身體往後一靠,將兩扇門自動合住,手悄悄拴上了門閂。


    他走過來,伸手摟住林芊芊的脖子,把臉湊過去,像親密戀人一般眷戀而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


    他柔聲傾訴,“我想你了。”


    “還有,是為了告訴你,你的世子發動了太後的人一起來找你。這次,你恐怕逃不掉,遲早會被他們捉到。”


    “怎麽樣?要我掩護你走?還是被那個世子抓回去?”


    “他生氣得很,估計你回去,沒有好果子吃,要被他虐待,還要繼續回去原來那個監牢,和那些女人鬥來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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