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可以對世子動心。就算是喜歡,那也隻是一點喜歡。”


    “就算是床笫之間的喜歡,為什麽不能把他當成取悅自己的工具?”


    “誰說女人生來床上就為男人服務,他也可以服務女人。睡是相互的。”


    哪個男人會愛上斐濟北,女人又怎麽會愛上帶給女人愉悅的玩具。林芊芊冷酷地想,把他當小玩具又有什麽關係?


    想通之後,林芊芊不糾結了。


    她提起毛筆,繼續在白紙上書寫下一個篇章。


    林芊芊回來之後,桃枝臉上笑容也多起來。她一會為她端來一盞茉莉花茶,一會又去清洗了一串紫玉葡萄,放在盤子裏端來。


    “姨娘,這是新炒的鹽焗葵花籽,你寫得累了,便嗑嗑瓜子解解悶。我出去了,不打擾你,你有事就叫我一聲。”


    “嗯。”


    林芊芊注意力又回到了紙上。


    桃枝悄悄退出去,關上門。剛一轉身,和顧淮撞了一個正著。


    “世子……”


    “噓——”


    顧淮連忙伸出一根手指,擋在自己嘴唇間。


    桃枝往屋裏瞧了一眼,嬉笑道,“世子爺,你不進去嗎?”


    顧淮把她拉到廊下,“芊芊回來後,怎麽樣?有沒有提起我?”


    “她還有沒有再生我的氣?”


    桃枝搖搖頭。


    “世子爺,我真不知道。林姨娘一回來,就在寫東西,坐在那裏寫啊寫的,話都沒和我說兩句,她太安靜了。”


    “安靜?”


    嘴裏默念著這兩個字,顧淮走到屋外,趴在開了一條窄縫的窗戶外麵,悄悄往裏麵看。


    隻見林芊芊手執毛筆,偶爾蹙眉停頓思索,又繼續蘸墨書寫。


    她怎麽會如此安靜?


    不生氣了?


    她不怨他了?


    顧淮捏緊了袖子,突然覺得心焦又異常。這也不是原諒他的感覺,但是,她好歹願意回來,讓他能看到她。


    “她一句也沒有提起我?”


    兩日過去了。


    顧淮按耐不住性子,再次追問身邊的桃枝和芸兒兩個丫頭。


    兩個人都點頭。


    桃枝,“世子爺,她每日起床來就把紙鋪開,要寫字。我就去給她研墨。”


    “一坐就是一上午,或者是一下午。其他時間要麽就是上床睡覺,吃東西,看書。”


    顧淮感覺到有些失魂落魄,她不生氣了,像是把他完完全全放下了,他寧願她生氣。


    顧淮問,“看書,看的是什麽書?”


    桃枝答,“看的是《孔雀東南飛》”


    “孔雀東南飛,”顧淮默念了一句,“這是一首愛情詩啊。”


    他的心頭一熱。


    顧淮再次隻身來到屋外,站在窗戶外麵看。


    果然見到林芊芊靠在榻上看書,那書卷起一側露出深藍色的封皮。他定睛一看,名字果然是《孔雀東南飛》。


    “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


    “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


    顧淮不知不覺背起了這首詩。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念到此處,他腦海裏浮現出兩人往日在一起的種種,不自覺地吟誦出聲,忍不住流下淚來。


    林芊芊順著聲音來源看向窗外,見是顧淮,立刻調轉過頭,起身離開坐在桌前。


    顧淮尷尬,連忙抬手擦幹眼淚,欲轉身離開,又終於鼓足勇氣,推門進去。


    “芊芊,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的心裏隻有你,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林芊芊搖頭。


    如果之前,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可能會被打動。


    可現在,她明白了自己的心。她不能喜歡世子,絕不能喜歡上這書裏的世子,這樣的人怎麽能當自己的另一半呢?


    就算有一點喜歡的苗頭,她也要掐掉。


    她要無牽無掛地離開這裏。


    “不會了,我不會原諒你。你和我之間已經絕無可能。”她的聲音很冷。


    顧淮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書,急道,“你看的是《孔雀東南飛》,不是證明你心裏還有我嗎?之前你就想和我一世一雙人,這書裏不就是一對恩愛夫妻心裏隻有彼此嗎?如今,雖然我娶了妻,有了妾,但是一樣可以一世一雙人。”


    林芊芊搖頭,“讀這本書的時候我隻是在思考,到底什麽地步,人能為愛情而死?”


    “他們的故事還被有才華的人寫下來,傳誦到現在。”


    不,是傳誦到五千年之後,那麽漫長的歲月啊,李白,李清照是不是也都讀過,還與親朋好友討論過其中意義。這說明古人也在歌頌這種一世一雙人的愛情故事。


    “我才發現,它讚頌的並非完全是忠誠的愛情。詩中焦仲卿她娘把自己孝順本分的兒媳趕回娘家,蘭芝他娘逼她再嫁。焦仲卿聽聞蘭芝死了,自己也去死。他們兩個之所以去死,是為了反對父母之命。”


    “還有之前房玄齡妻子反對納妾,一位柔弱女子對抗帝王之命。為什麽會流傳至今?不,不僅僅是為了另外一半,一生堅定不渝地選擇她一人,還有反對王權的莫大勇氣。”


    古人竟是讚賞這種反抗精神的?


    不過,他們被披上了愛情的外衣,不敢明晃晃的道出來。所以,當初納蘭容若作出的那句千古名句,竟然也是為了反孝嗎?畢竟他那麽年輕,妻子死了,不可能不再娶。


    不,也是心裏有了愛人,有個人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讓他們有了反抗的勇氣,下定了決心,死也心甘情願。


    在一個人人都是懦夫的封建高壓統治下,人人都遵守孝道。喜歡文,卻被父母要求學武學了一輩子,聽父母長輩的話娶了不喜歡的女子做妻子,親眼看著親梅竹馬的愛人嫁作他人婦……有一個人勇敢的站出來反抗這一切,想拿回自己人生的主動權,寧願赴死。這種非常的勇氣,不是任何人都有,當然值得歌頌。


    而她一個現代人,為了在古代活著。


    退讓,忍受,苟且偷生……她好像也是個懦夫。


    晚間的時候,林芊芊用剪刀剪完燭心,繼續在燭光下寫字。


    忽然,桃枝從外麵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臉色白得嚇人,“姨娘,不好了!”


    “世子爺他自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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