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抱著林芊芊走了。


    柳葉跪在程迦瑤麵前,用力磕了幾個響頭,卑微地將臉貼在地麵。


    “世子夫人,求您了,求您給世子爺多說說幾句好話吧,求不要把我趕出府!打我我都接受,我不想被趕出府!”


    “我要是被趕出府,可怎麽活啊!世子夫人!”


    程迦瑤觀察到湖邊四下無人,才開始對柳葉說話。


    她冷聲道:“你竟然沒有告訴我林姨娘和世子吵架的原因是把晚夏留在府裏?這個消息雖然和我想象的完全不相符,可你竟然沒有把這麽重要的消息告訴我。”


    每一個消息都至關重要,誰能想到柳葉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程迦瑤不能接受。


    二月的神色比程迦瑤的還要凶上幾分,“你竟然不把這麽重要的消息告訴收世子夫人,還想來到世子夫人身邊伺候,你做夢吧你!”


    柳葉又趕緊磕了一個頭,“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世子夫人,奴婢絕不是要隱瞞,隻是覺得此事無關重要。關鍵是世子和林姨娘不合了啊,兩個人關係的確不好了,這麽久都沒有聯係。”


    程迦瑤無語。


    她抬起頭看看頭頂上的天,將手掌心放在自己胸口,良久,才平複下來想要打人的衝動。


    二月替程迦瑤說話,“稟報消息自然是要原原本本的稟報,沒想到你竟然還隱瞞消息。你真是蠢,幸虧世子夫人沒有把你要到身邊,否則真不知道做出什麽蠢事。”


    柳葉如遭雷擊,她看著二月聲音輕輕柔柔地問了一句,“二月姐姐,你、你……當初二月姐姐對我說話那麽溫柔,每一句教導我都記在心上,如今聽了訓斥,隻感覺到自己的臉疼。”


    “不管我是不是做了蠢事,世子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能被趕出侯府,被趕出侯府還有什麽活路啊!”


    柳葉連跪帶爬到程迦瑤跟前,想要抬起頭去拽她的衣袖請求,被程迦瑤一下子抽走。


    程迦瑤神情冷淡,站得像是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像,“並不是我不幫你。”


    “你做的是陷害主子的事,何況林姨娘還是世子最寵愛的妾,世子這樣處理你和晚夏已經很仁慈了。”


    “而且這是世子發的話,我能做什麽?”


    柳葉心死。


    她對程迦瑤鄭重地磕了一個頭,嘴邊露出一抹勉強的笑意,“奴婢知道了,世子夫人。”


    “謝謝世子夫人為奴婢做的事,奴婢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管來世今生奴婢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世子夫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


    瀟湘苑


    顧淮彎下腰,將林芊芊輕輕放在床榻上,趕緊喚桃枝她們準備熱水。


    他親手為她脫去貼在身上濕透的外衣,拔下頭頂的簪子,撫了撫她側臉的濕發,“芊芊,泡個熱水澡,身體暖和起來就好了。”


    “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看需不需要為你開一副藥?”


    “你落了水,肯定受涼了,要喝薑湯去去寒氣,廚房已經在做了。”


    林芊芊身上裹著厚實的棉被,對顧淮道:“應該不至於受涼生病吧?。”


    顧淮說,“那也得大夫看了知道。”


    桃枝伺候著林芊芊泡在盛滿熱水的浴桶裏,幫她擦掉從湖水中帶上來肌膚上的汙垢以及藻類植物。


    桃枝往浴桶裏撒了不少芳香的花瓣,紅紅的一片,漂浮在水麵上。


    把林芊芊烏黑的長發用皂莢起泡,也揉洗得幹幹淨淨。


    這湖水帶著一股味。


    平日裏光是落在水裏的灰塵就不少,湖水常年暗綠色。


    岸邊的落葉、小樹枝,都掉在湖裏,有不少鑽進了林芊芊的頭發裏。


    桃枝一點點用手把這些“小東西”往出拾。


    “謝謝你桃枝,謝謝你今天肯站出來為我說話。”


    林芊芊認真對桃枝說。


    桃枝微垂下一雙眸子,用巾子默默擦拭她的美麗後背,“姨娘,我也隻是說出我想說的話。”


    其實是愧疚。


    很多很多的愧疚。


    今日看到世子夫人處置柳葉。回來的路上她的腦袋裏一直在重複程迦瑤和顧淮罵柳葉的話,“你一個小小的丫頭,怎麽能做出陷害主子的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她很害怕自己做的事,被林芊芊發現。


    姨娘這麽受世子寵愛,世子知道一定饒不了她。


    可是,她又無意中受了世子夫人的恩惠,這是一個把柄。


    哎。


    換了一身幹淨的貼身蠶絲睡衣,林芊芊盤腿坐在床上。


    顧淮端著碗裏熱氣騰騰的薑湯,低頭吹吹,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給林芊芊。


    見她麵色紅潤不少,精氣神又回來,對她笑道,“芊芊,還好你沒有事。”


    “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林芊芊不解地問賭氣似的少年人,“你怎麽就不活了,世子爺?”


    “你活你的命,我活我的命。人自個的命是自個的,兩條命不相幹,你怎麽能隨隨便便不為我活了?人要為自己活。”


    顧淮撅起嘴,委屈地把手裏的空碗往桃枝懷裏一塞,“總之,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我的心像是破了一個大洞。”


    “很難受。”


    顧淮抓起林芊芊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位置。


    透過衣物,感受著他平穩微弱的心跳。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


    林芊芊一怔,怎麽感覺這小子在撩她?


    晚些時候大夫背著藥箱過來,給林芊芊把了脈。說她受了點涼,多吃一些發汗的食物就好,給她推薦了中醫食療的方子。


    顧淮抱著林芊芊躺在被褥裏,臉埋進她的頸窩裏嗅了嗅,“還是有一股味。”


    “打湖裏帶上來的糟味。”


    顧淮的鼻子很靈。


    他能聞到任何不相幹的氣味,對氣味特別敏感。


    林芊芊低頭聞聞身上,又把自己手臂放在鼻子下,她也聞到了,“這湖裏長滿了綠油油的水生植物,不發臭才怪呢。”


    雖然很淡,但是還能聞到。


    她推推顧淮,“你還是離我遠一些,別抱著我睡,免得薰到你。”


    “不要。”


    “我才不嫌棄你。”顧淮擁緊了林芊芊,低頭親了下她柔軟紅潤的唇,認真鎖住她的雙眸:“芊芊,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你說你怎麽這麽狠的心?這些天當真不見我一麵?我還等著你過來哄我。”


    林芊芊笑,用手指戳戳他的臉,“原來你是想要我哄你?”


    顧淮點頭,“當然了,是你惹我生的氣,你當然得哄我。”


    見他又癟嘴,委屈的樣子,又靠進她懷裏,分明把自己當個小寶寶呢。


    林芊芊歎息一聲,故意把人抱緊了些,“好,那你不嫌棄,我就熏死你。”


    “好啊!哈哈哈哈”顧淮樂嗬地笑出來。


    “我知道這湖水是臭的,可你是香的,你不過是被這湖水給汙染了。”


    “等我明兒給你尋來上好的香料,往身上熏熏,定會又變得香香的。”


    “芊芊,我想你了。”


    顧淮再次看著她的臉說。


    “嗯。”


    她這一聲“嗯”,輕描淡寫。


    顧淮哼了一聲,氣得背過身,聲音裏都是赤裸裸的埋怨,“你不理我,也不管我,你還當我是你的男人嗎?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嗎?”


    林芊芊,“你想我怎麽理你?”


    顧淮欣喜地翻過來身,麵對著她,“親我,抱我,摸我……”


    “你想摸哪裏都可以,難道你不想摸摸我嗎?”


    “有一個地方,很想很想你。”


    林芊芊的一隻手被人抓住向下按。


    她抬起另外一隻手越過肋骨,撫摸上他柔軟的肚皮。光溜溜的肌膚,軟綿綿的,有種摸小貓肚子的舒適感。


    顧淮也瘦。


    少年人的清瘦。


    腹間是貼著身軀一層薄薄的肌肉,透出不明顯的線條,沒有所謂的六塊腹肌,身子骨也沒那麽結實。


    光一次怎麽能解渴?


    顧淮壓上身來,親得激烈,給林芊芊吻得氣喘籲籲。


    不多會懸掛的紗簾帳子隨之晃動,架子床吱呀吱呀,一聲聲蝕骨的嬌吟飄蕩出來。


    睡在遙遠東屋的桃枝拉起被子蓋上身,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心道:瞧,世子和林姨娘又好了。


    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林姨娘受寵,對她來說沒有不好的。


    平日裏侯府的丫頭婆子都不敢怠慢她,見到她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桃姐姐。侯府剛新進的頂好的蘇繡,綢緞也是往瀟湘苑裏送。


    林姨娘不喜歡賞賜銀子。可她的那些漂亮衣服,布料,她不喜歡了就賞賜給下人,好些是沒用過的,她說不喜歡占櫃子,說什麽叫做“斷舍離”。


    “姨娘,柳葉死了!”


    翌日清晨,桃枝前來稟報,聽得林芊芊一愣。


    她放下手裏描畫了一半的眉筆,冷靜地反問桃枝,“她死了?”


    桃枝心有餘悸地說,“她昨天被管家拉出去打了四十棍子,今早院裏的吳媽去看她走了沒有。發現她包袱沒收拾,人也不在,便到處尋找。”


    “發現柳葉竟然把自己吊死在紫雲軒院子長廊上,長長的舌頭掉出來,和索命鬼一樣。”


    “給世子夫人嚇得當即暈倒過去,主母已經過去慰問了。”


    ……


    紫雲軒


    程迦瑤躺在精致富麗的拔步床上,費力地睜開一雙眼睛,眼前仍然有模糊重影。


    她似乎再次看到了柳葉死去的樣子。


    一雙繡花鞋直直垂在半空,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臉,嘴角溢出鮮血。


    她死去的樣子,實在太恐怖。


    她怎麽都沒有想到柳葉竟然吊死在她的院子裏。


    程迦瑤招來三月,有氣無力地抬起一隻素手吩咐,“你去給瀟湘苑說一聲,今日不用來請安,不能讓她看我的笑話。”


    “是。”


    二月過來,拿起模樣俊俏的瑞金獸香爐點燃了一根安神香,“小姐,我看這柳葉偏生吊死在咱們院子裏,一定是林姨娘的意思。”


    “她是瀟湘苑的人,偏生來咱們院子尋死,實在是太晦氣!還叫你撞見嚇得你昏過去,這柳葉真是該死!她怎麽不吊死在瀟湘苑裏啊!”


    “小姐,你就是太好說話了,三番兩次地讓一個小小的姨娘欺負到頭上來。”


    “這林姨娘就是狐狸精變的,騷氣逼人。昨天落了水,晚上就拉著世子爺行事,青樓裏出來的,果然不是一般道行!”


    “你說,世子爺還偏生就喜歡這一款?”


    “我恨不得劃爛她的臉,那麽缺男人,就應該用棍子打爛她!看她還騷不騷得起來!”


    程迦瑤伸手撫摸上自己發涼的額頭,唉聲歎氣地皺眉道,“林姨娘媚主已經不是一日兩日。”


    “且她在世子心裏地位比我高。”


    二月氣得胸脯起伏,“小姐,你難道能看著她一直受寵下去嗎?這可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她遲早爬到你頭上來。”


    “你一個世子夫人叫小妾淩駕頭上,定會叫人恥笑。”


    二月不管不顧,把這些日子積攢的怒火,一股腦都發泄出來。


    小姐越是沉穩,越是什麽都不做。她越是替她感覺到委屈,越是可憐她,越是恨林芊芊。


    因為林芊芊,世子爺才冷落了她們家小姐。


    至今沒有和她圓房。


    就是因為林芊芊,她家小姐才淪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上次出門遇到一位不對付的官家小姐,還因為這件事專門來嘲笑她不受丈夫寵愛,說他寧願寵一個青樓的妓子,也不願意碰她。


    二月哪能不為自家小姐感覺到委屈,哪能不為她感覺到氣憤。


    誰能想到她竟然能這麽沉得住氣,倒是讓她心裏的火氣越來越大,越發看林芊芊不順眼。


    二月從水裏拿出布巾,擰幹後重新放在程迦瑤額頭上,心疼得摸了摸她的臉,“小姐,這柳葉絕對是故意的。”


    “你說她要尋死,偏生要在咱們院子裏。往後這院子可是多了一條吊死鬼了……”


    二月說著低頭抹眼淚,“想一想,我都覺得害怕,這林姨娘身邊的丫頭跑到咱們這裏尋晦氣……我晚上都不敢睡覺了……”


    “別說了。”


    程迦瑤心煩意亂地閉上眼睛。


    她不明白鬼神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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