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明時滅的燭光,映照在林芊芊半邊側臉上,纖瘦而挺巧的鼻子也是精美得如玉雕。


    薄紅的唇,粉粉的,像是銜了一朵妖冶的罌粟花。


    她抓住顧淮一隻手,對他露出一個淺笑。


    這笑容像是一陣溫柔的風吹進了心裏,帶走了這兩日以來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痛苦。


    顧淮突然意識到在酒樓裏出口狂言的男人們,是嫉妒他的。


    越是得不得,越是貶低。


    這在當下的男人口中更是常見。在背後沒少罵女子賤,騷。似乎為了避免自己大男子的自尊心受傷害。


    明明芊芊什麽都沒做什麽,自己起了染指的惡臭心思,卻罵人家浪蕩,勾引了他。


    林芊芊把這些日子心裏的鬱悶和憋屈,都發泄在了帳子裏。


    天快明時,吱呀吱呀的床終於偃旗息鼓。兩個人擁抱在一起,肌膚相貼得毫無縫隙。


    顧淮像隻受傷的貓兒,蜷縮進林芊芊懷裏。


    “我七歲才會說話。”


    “為了讓我說話,我爹扇我的臉,踢我,打我。拿荊棘狠狠抽我的背,打得我渾身是血。”


    “叫神婆來,撬開我的嘴把符水灌進去,讓我肚子疼了整整三天。我記得好疼好疼,疼得我快死了……”


    一滴晶瑩的淚從顧淮眼裏流淌而下。


    他的聲音裏滿是掙紮苦痛,林芊芊越發摟緊了他。


    “隻有我娘心疼我,可是一為我張口求情,我爹就連她一塊打。”


    “為了讓我說話,他不給我飯吃,我餓得和府裏的狗搶餿飯。他將那隻狗殺了,煮了一鍋狗肉,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和一群官員邊吃,邊閑談歡笑……嗬”


    “在他眼裏,我就是個廢物,什麽都做不好,隻會丟他的臉。”


    “我一直很痛苦。可有時竟然在想他從小這麽對待我,這是他應得的。”


    林芊芊撫摸上顧淮的臉,替他擦掉眼淚,親了下他的臉頰,“你還有我。”


    顧淮抱緊了她,眼神裏是那麽的眷戀、依賴,“隻有和芊芊在一起,我才能短暫地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


    “我以為我娘很愛我,後來發現,我娘好像也不愛我。我爹說什麽就是什麽,他們一起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芊芊,我活得好痛苦,隻有你,隻有你願意愛我……”


    早膳是蟹黃包,八寶粥,水煮蛋,和兩碟精致小菜。


    柳葉抱著盤子默默退出去的時候,瞥了一眼顧淮,這一眼恰好落在林芊芊眼裏。


    她夾起一隻包子塞進嘴裏,叫住了柳葉,“柳葉,你的妝是誰給你畫的啊,真好看。”


    柳葉慌亂地低下頭,不敢看林芊芊,“是……是從上院大丫鬟那裏學會的。”


    林芊芊笑著點點頭,“嗯,不錯,姑娘家就是打扮起來,才不負青春美貌。”


    “謝謝姨娘誇獎。”


    柳葉抱著盤子趕緊退了出去。


    出了門她靠在牆上拍拍自己的胸口。嚇死她了,她以為林姨娘發現了什麽。


    桃枝經過的時候,凝視了柳葉一眼。


    真不知道柳葉有什麽資本勾引世子,她長得有林姨娘一分美貌嗎?竟然認為自己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真是蠢。


    顧淮根本沒有注意到柳葉的妝容變化,他一雙眼裏隻有林芊芊一人。


    他舀起一勺粥,放在自己嘴邊吹了吹。便遞到林芊芊,她張嘴吃下說了一聲謝謝。


    桃枝進來幫林芊芊梳了一個單螺髻,垂下兩縷細辮子在胸前。


    挑選了一身霧藍色煙波長裙,內襯玉白色裹胸繡著淡雅的蘭花,粉色絲絛懸掛腰間。


    林芊芊對著鏡子照了照,總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古代人了。


    如果有一天,她忘記了現代的歌曲,舞蹈。忘記了現代的食物,一切的一切……是不是證明,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現代人的靈魂?


    是不是代表永遠被困在這本書裏了?


    穿書的這幾日,顧淮的日常娛樂便是煮茶焚香,彈琴對弈,評詩賞月,以及練字畫畫,她覺得有點太平淡。


    林芊芊坐在桌子上,提起最細的毛筆,在紙上畫了幾張圖案,便夾在一本藍色封皮的書裏。


    見林芊芊要抱著書出府,顧淮過來道:“我也要出去。”


    “你確定嗎?世子你的腿。”林芊芊低頭打量了一眼他的膝蓋。


    顧淮對林芊芊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我已經好了。”


    “家裏已經派人去過學堂告假,夫子叫我好生休息。”


    這張臉白白淨淨,五官精致,乖乖男生的長相。笑起來,臉邊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十分陽光可愛。


    一點都不像昨晚那麽陰沉的樣子,看樣子,他已經好了。


    兩個人帶著隨從冬青上了街。


    沒走一會,顧淮手上多了兩串紅豔豔的糖葫蘆。他遞給林芊芊一串,自己邊吃邊道,“芊芊,和你在一起我做什麽都開心。”


    “我也開心。”林芊芊咬下一口糖葫蘆,酸酸甜甜,很是開胃。就是要托著手帕將籽吐在裏麵。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芊芊牽著他的手,逛了京城最大的三家珠寶首飾鋪。分別是翡翠閣,六福樓,以及玉滿堂。


    “芊芊,你要買首飾嗎?你喜歡哪個,給我說。”顧淮站在林芊芊身邊道。


    “真的?”


    林芊芊笑著看了他一眼。又拿起櫃台上擺的一樣樣簪子,或者是耳環,戒指拿起來看。


    “當然了。你看上什麽,我都給你包起來。”


    林芊芊對顧淮笑完,又轉過頭問掌櫃:“掌櫃的,賣的最好的款式是哪些啊?”


    掌櫃是個圓滑世故的中年人,他一說話露出下巴鬆散的肉,“緊俏貨都賣光了。您呐這麽漂亮,得戴一些尋常人不戴的首飾才打眼啊。”


    “不過,就算您什麽都不戴,披個麻袋,也是非常漂亮。”


    程迦瑤今日巡視完娘家陪嫁的三家鋪子和侯府的十六家鋪子,便和二月一同往回走。


    遠遠看到林芊芊顧淮的身影,兩人在翡翠閣裏高興地挑首飾。


    “小姐,你看這個狐狸精!你辛辛苦苦為這個家操勞,天天伺候公婆端茶倒水,她可倒好,整天陪著世子吃喝玩樂。”


    見到顧淮將一支金釵插進林芊芊發髻裏,二月氣得手裏的帕子都快絞碎了。


    “世子竟然還給她買首飾!她配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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