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髒驟然緊縮,慌神到耳鳴,隻是胡亂用布料幫忙止血。


    “傅之嶼,你有沒有事,痛不痛?”晏棲沒哭,鼻頭一陣發紅,慌張地用德語喊著安保人員:“這裏,有人受傷了。”


    受重物衝擊,傅之嶼扶住一邊的膝蓋,麵色如玉釀慘白,脖間青筋突起,蜿蜒異常。


    她雙腿發軟,膝蓋跪在冰涼的地上,呼吸急促間,還牢牢攥著男人的手。


    並不是晏棲不夠冷靜,而是她有很嚴重的愛爾式綜合征,也就是俗稱的暈血症。


    高三放棄自主招生資格那天,她去找了患了重度抑鬱症說要自殺的朋友,女孩子采取了割腕的方式,手臂一側浸在紅絲綢般的血液裏,雙眸緊閉,看不見一絲生機。


    血液象征著死亡,這種念頭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有意識之前,晏棲微微聽見他從牙縫裏擠出的溫柔言辭:“我沒事,死不了的,七七。”


    “先生女士,我們會很快為你們安排私人醫生進行檢查。”幾個保安將兩人扶起,等到救護車一到,電影節主辦方的人也緊跟了過去。


    這的確是他們職責範圍內的失職,參加晚宴的人非富即貴,身體上出了什麽問題,主辦方更是誠惶誠恐,在此情況下不敢稍加遲疑。


    服務生被警察控製住,不管是意外還是有意,重量級的晚宴,必須對突發狀況進行重點排查。


    即使封閉了現場消息,但人多眼雜,晚上微博熱搜榜第一就是#柏林電影節晚宴突發意外。


    畢竟三大電影節之一規格的場合發生令嘉賓受傷的情況,國內外媒體不會放過報道的機會。


    在昏睡期間,晏棲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除了布滿血液的空間,還有無止境的痛苦。


    “晏棲,你不就是出生好麽?沒有你的家庭,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你什麽都不配擁有。”


    “七七,爸爸媽媽愛你,希望你能嫁對良人,但作為晏家的女兒,從出生開始,你就沒有選擇……”


    出生賦予了她很多,朋友的環繞、衣食無憂的家庭條件,有資本追求夢想的底氣。


    但有些差距不是出生就簡單概括的,有人身在泥沼,仍懷著一顆赤誠之心翻山過海來到她麵前。


    片刻光明,即是饋贈。


    傅之嶼身體素質過硬,同她一起接受完醫生的檢查後才小睡了半小時。


    不是不累,而是背部的鈍痛感清晰地扯著他腦神經,他抬起一邊的胳膊,慢慢地一顆一顆解開深灰色襯衫紐扣,白皙的肌理全是汨汨冷汗。


    幸好,私人醫生到的及時,他手背的傷口進行了紗布的包紮,後背砸的位置位於背部肌肉,而非人體脊椎,臨床表現隻是軟組織的挫傷,開了外敷的用藥,剩下的便是需要好好休息。


    醫生說,要是砸的高度再高一些,位置偏移一點,他現在就得躺在手術台上了。


    傅之嶼沒說話,他一點兒都不為自己的做法後悔,傷筋動骨一百天的事兒,起碼比讓晏棲命懸一線的要好。


    那時候床上的晏棲夢魘不斷,蜷縮著身子,瞧著可憐極了。


    傅之嶼滿麵愁容,叫住拎著藥箱的老醫生,用純正的德語發音問道:“她怎麽樣?”


    醫生檢查了各項身體機能,表示晏棲是受了驚嚇,好好休息就沒什麽大礙,他這才低了低眼皮,放下心來。


    夜色濃重如墨,頂樓的房間裏空氣中浮遊著細微的血腥氣。


    從側躺的姿勢撐著手掌起身,傅之嶼不能依靠床背,一側手臂都麻了,幹脆坐在綿軟的大床上,神情清冷嚴正。


    另一側睡著的女人呼吸平緩,他摸了摸她清瘦的臉頰,目光遊移到了她拽起裙擺下的腳踝,上麵貼著一小塊紋身貼,看形狀是粉色的閃電。


    出神地撫摸了上去,滑膩骨感,如食罌|栗。


    癢意讓她轉醒,眼珠子一轉,竟生出些病態的風情。


    她喉頭發癢,壓抑著咳嗽了幾聲才嚐試說話,“對不起……”


    兩人身體都極度虛弱,但一想到傅之嶼是為了救她受的傷,晏棲的擔心就止不住。


    他額前的黑發被冷汗打濕,平聲靜氣道:“再選無數次我還是會這麽做,所以不用自責,七七。”


    一更完畢,二更在寫~別等,都早點睡~


    第55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背上的傷怎麽樣?“晏棲跪坐起身,想直接撩開襯衫下擺察看男人的傷勢。


    傅之嶼扶住她的腰,製止了撲上來的動作。


    “軟組織挫傷,沒大礙。”


    他咧著嘴,風輕雲淡般,手心炙熱的溫度透過裙子布料穿透。


    她趴到他肩頭嗅了嗅,聞到了濃重的藥膏味。


    “以後還得按時上藥。“晏棲被人伺候的大小姐性子這才有所覺悟,拿著寫滿密密麻麻德語的藥膏盒子看了半晌,怔怔地問他:“藥是一天抹兩次嗎?”


    他往上扣著紐扣,左手上的紗布白的極其刺眼:“醫生是這麽說的,時間可以任意。”


    左手傷口比較大,劃的不算很深,但陡然要兩隻手一起動作,疼痛感仍然明顯,所以傅之嶼隻是虛用著左手,全程用右手完成係扣子的動作。


    客房門外門鈴響了幾聲。


    晏棲以為是room service,蹬著床頭的細高跟下去,讓傅之嶼坐著好生休息。


    ”我是主辦人那邊的。“派來事後關懷的是中國人,看模樣年紀挺輕,他拿出果籃和一堆七七八八的紀念品,“還請傅導和夫人能接受小小心意,希望傅導早日康複。”


    晏棲愣了愣,笑著伸手接過果籃:“謝謝了,麻煩你過來跑一趟。”


    年輕的策劃以為自己肯定會劈頭蓋臉迎來一頓罵,畢竟這事兒主辦方得背鍋,受傷的還是名導,架子一擺,他就得不停道歉。


    但和預料的不同,晏棲家教極好,不會輕易對工作人員發脾氣。她麵色還帶著暈血後初醒的煞白,一雙眼清澈明亮,策劃看出了神,經晏棲提醒才慌慌張張道了謝,趕緊跟主辦方打電話複命。


    諸多水果放在籃子裏沉甸甸的。


    她不餓不渴,隻是想著這些對補充維生素有好處,病體恢複起來也能快些。


    傅之嶼從床上起身後便遠遠看見她拿起水果刀,將切好的小塊放進盤子裏,一時間果香四溢。


    看慣了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模樣,對女人眼下的主動賢惠,傅之嶼倒還看愣了一會兒。


    “過來吃水果。”她招呼著,把果盤往他右手邊推。


    叉子被他捏在右手,男人吃相優雅,依言送了一塊到嘴裏。


    “好吃嗎?”她側過頭問。


    傅之嶼說:”甜。“


    似乎還覺得語言描述起來太過於蒼白,傅之嶼直接貼上她柔軟的唇,角逐不歇,水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內。


    好一會兒,晏棲被他吻的雲裏霧裏的,雙手抵著他肩胛骨,怕兩人身體不平衡,一不小心往後栽去,再傷及他背後的傷口,那就真是她的有心之失了。


    “你怎麽……”本想說傅之嶼拖著病態還不老實的,但晏棲到底換了個口吻:“都這個時候還想著這等子事啊?”


    怪不得栗櫻和她吐槽,男人就是莫名其妙就會發|情的一種生物。


    “哪種事?”他故意引誘,偏偏喜歡看她漲紅了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樣子。


    要說為什麽突然想吻了,那就是沒有理由,他在她麵前少有脆弱的時刻,此刻卻任由她抱著頭,忍著背肌細微入骨的痛疼。


    接下來傅之嶼還真不至於對她做什麽,他捏著鼻梁骨,顯然疲憊極了。


    “換個衣服睡覺吧。”晏棲從他的箱子裏找出綿軟的睡衣,趁他閉眼凝神,眼疾手快地解了所有襯衫扣子,這才看見了他一直遮擋的背部傷痕。


    青紫交加,在白皙的皮膚上煞是突兀,看的人一陣心驚。


    她抬手按住了他的脊梁骨,良久才吐出一口氣。


    一陣冰涼之後,綿軟的布料重新覆蓋上來,他肌膚上起了很細小的雞皮疙瘩,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回憶的漩渦不斷拉扯,傅之嶼睜開凝神的雙眸,突然開口道:“我記得我上次受傷,是十四歲的時候。”


    晏棲左手拿著保暖款的睡裙,蹲在行李箱邊上聽著他講述。


    “忘記了有沒有這回痛,是被人打的。”距今十年多,很多細節他都忘的差不多了。


    “舒育青那時候晚上的兼職是在酒吧當監管類人員,生我之前,她也是個看到條蟲子都要尖叫的女孩子,後來都能擼起袖子跟別人拍板。“


    “那地方魚龍混雜,什麽人都人,有那種五大三粗的漢子抄起酒瓶子要耍酒瘋,我從巷子口跑過去,遭受了一陣拳打腳踢,後麵因為警察來了沒抓到人,也就就此了結。”


    他少年時經曆的苦難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也可以說,晏棲前半輩子沒受過的苦,他在世態炎涼裏嚐了個遍。


    隻不過隨著年歲流逝,很多在當時看來屈辱的事情,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浸泡沉浮之後,唯獨晏棲始終是心尖上的那抹殷紅,如同少女手臂的朱砂痣,時不時就會注意到。


    兩人高三分別後,他進入國內最高藝術殿堂學習導演係,成日把自己泡在戲劇理論研究還有製片廠裏,老僧入定一般,如此,很多躁動才能按捺下來。


    與他乏善可陳的大學生活相比,晏棲的國外留學經曆則多姿多彩的多。


    她是中國留學生裏公認長的最好看的,追求者眾多,還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那種。


    天天在樓下等她上課送玫瑰的,晏棲嫌俗,買了盆巨大的仙人掌送了回去,誠懇地感謝了追求者的心意,並表示還是把買花的錢省一省,送給他的“真命天女”才好。


    交流完了追求者的心得,傅之嶼臉色不太好看,覬覦她的人在兩人中間的空隙裏太多,他就像個把機會拱手相讓給別人的傻瓜。


    而晏棲則是笑到錘床,她是真的很難想象,在大學那麽個開放自由的場所,居然還有男生拒絕女生的說辭是——“同學,我們還是把心放在學習上比較好。”


    倒不是傅之嶼敷衍,隻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拒絕說辭,唯有這套,還算得上委婉。


    “你要是高中用這套說辭對付我,我估計陳放得……”


    她笑容戛然而止,後麵的”會打你一頓“幾個字沒說出口,變成了長久的沉默和一聲歎息。


    他刮著她挺翹的鼻尖兒,安撫小貓一樣籠著她:“都過去了。”


    “嗯好。”她從幹澀的喉頭擠出兩個字,嚴肅了口吻,“不開玩笑,要是你那時候這麽對我,陳放真得跟你打架了。”


    說來好笑也心酸,他在十四歲那年有了此被人打的難忘經曆,陳放則是一方校霸,扛把子人物,沒少打那些故意惹事兒的小混混。


    “之前是陳放給你撐腰,現在我接替行不行?”


    他問的是,行不行,而不是現在換我就好。


    一番說辭被他說得極其小心,傅之嶼呼出的熱氣噴在耳後很癢,酥麻到心底了。


    “好啊。”晏棲翻過身,對視上他眼底由淡變濃的情愫,像蕩漾開的一圈圈漣漪,惹得她翻了船,不顧一切一頭栽進去。


    “那這樣吧,我叫陳放是陳放哥,叫你就……嶼哥兒,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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