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瀠。”  “薑懷瀠!”  洛輕雲和談墨異口同聲道。  他現在就是鴻蜮的軀殼,還有誰能比鴻蜮更了解米諾斯蟲嗎?  薑懷瀠來得特別快,身上還穿著他銀灰色的絲綢睡衣,頭發還有點亂糟糟,連鞋都沒有穿,他是一路狂奔過來的。  眼前的場景很嚇人,陳玖雖然不明白周敘白出事為什麽要把薑懷瀠叫來,他剛想要跟薑懷瀠說一下周敘白的情況,沒想到薑懷瀠已經在周敘白身邊半蹲下來,一隻手覆蓋在周敘白的臉上,似乎在尋找和感應什麽。  “周隊的體內有寄生蟲。這種蟲子在人類的開普勒生物學界有另一個名字叫做‘酒蟲’。”薑懷瀠說完,從他的指尖延伸出很多的神經觸絲,它們滲透進了周敘白的皮膚,開始尋找酒蟲的存在。  談墨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薑懷瀠既然出手了,那就是周敘白還有得救的可能性。  “酒蟲?”李哲楓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記得酒蟲是一種對生存條件要求極為苛刻的寄生蟲。它們要求宿主的抵抗力弱,方便它們寄生。又要求宿主的開普勒能量強大,這樣才能給它們的寄生提供充足的營養。沒想到它們竟然會選上周敘白。”  現在的談墨冷靜了更多,“周敘白確實符合酒蟲寄生的條件。他的神經觸絲本身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每一張網不僅僅是開普勒能量的消耗,也是對身體的消耗。不僅僅能量守恒,物質也是守恒的。這樣的超負荷消耗,讓周敘白的抵抗力變得很低。”  “但身為融合者,他又擁有比一般畸化生物要高出許多的開普勒能量,能夠給酒蟲提供養分。兩個條件都符合了,酒蟲就開始侵蝕他的身體了。”洛輕雲說。  “難道說我們北辰市出現酒蟲了嗎?我們是不是要進行全市排查?”陳玖一聽,臉都白了。  如果有這種寄生蟲在身邊,融合者們都危險了。  “你們的體力沒有消耗到周敘白的程度,不用擔心。但保險起見,還是開始排查吧。”洛輕雲說。  陳玖擔憂地看了一眼周敘白,“那我先離開了,希望周隊平安無事。無論有什麽需要請說,我們北辰願意傾盡全力來救他!”  “謝了。”洛輕雲點頭表示理解,畢竟陳玖也有自己的職責。  此時的周敘白體內已經都是薑懷瀠的神經觸絲了,他全身散出很淡的金色流光,已經發散的瞳孔在某個瞬間收攏,胸膛忽然開始起伏,他很用力地呼吸。  周敘白的手指忽然扣緊,身體劇烈地顫抖,整個人反向弓了起來。  談墨聽到了骨骼關節接近斷裂的“哢嚓”聲。  “周敘白!小白你怎麽了!”談墨抓緊了周敘白的手。  就在周敘白反手要捉住談墨手腕的瞬間,洛輕雲目光一凜,一把將談墨給撈了回來。  薑懷瀠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的神經觸絲全部斷開,慣性讓他向後一踉蹌。  “他不是周敘白!”薑懷瀠高聲道。  周敘白猛地坐起身來,忽然一圈砸向談墨的麵門,拳風淩厲,那氣勢就是要把談墨的腦袋都砸開。  談墨的反應迅速,一手托住周敘白的拳頭向上,另一手去壓他的手肘,周敘白的另一拳直擊談墨的腹部,狠到要把談墨的內髒砸裂。  洛輕雲反應迅速,一拳砸在了周敘白的胳膊上,“哢嚓”一聲,絕對把周敘白的小臂錘骨折了。  周敘白的唇線彎了起來,說了句:“好疼啊!”  他向後一躍,瞬間離開了洛輕雲的攻擊範圍,但他轉身就襲向一旁的江懷瀠。  薑懷瀠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神經觸絲猛地湧出,正要纏繞上周敘白的手腕,周敘白向後一退,薑懷瀠捕了個空。  如果他不是薑懷瀠,那麽他是誰?  周敘白奪門而出,洛輕雲緊跟著追了出去,速度極快,直接衝上了旁邊的牆壁,以近乎於地麵平行的角度繞到了周敘白的麵前,踹出去的時候,跟上來的談墨都能感覺到洛輕雲淩厲的腿風。  這一擊太快,周敘白避之不及,被洛輕雲給踹了回來,摔在了李哲楓的身邊。  李哲楓毫不留情地出手,兩三招之後,從後麵勒住了周敘白的脖子。  “你到底是誰?”李哲楓冷聲道。  周敘白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覺得我是誰呢?”  他看著談墨,那雙眼睛裏仿佛是無盡深淵。  “是你……酒蟲是你控製的!”談墨的背脊發涼,他可以想象零號基地裏的“他”控製畸化生物,但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可以控製自己身邊的朋友!  “哈哈哈,”周敘白露出近乎癲狂的笑容來,“其實我本來的目標……是洛輕雲呢。”  說完,周敘白忽然釋放出神經觸絲,形成了銀梭,刺向身後的李哲楓。  李哲楓的黑火燒起,在銀梭觸碰到他之前就被燒毀了,周敘白也趁機掙脫了李哲楓,縱身一躍,跳出了窗外。  他們三個也跟著翻窗而出,緊追其後。  談墨終於明白,“他”驅使扶桑樹襲擊瀚海市的真正目的是消耗談墨他們的能力。第97章 周敘白的客我世界  酒蟲一直就藏在扶桑樹裏, 當他們與扶桑樹交手的時候,酒蟲就順著周敘白的神經觸絲爬進了他的體內,伺機而動。  本來隻要周敘白能和洛輕雲有所接觸, 那麽按照洛輕雲當時虛弱的身體是完全有可能被酒蟲寄生的。但是很可惜,戰局結束之後, 周敘白和洛輕雲一直沒有接觸的機會,再加上洛輕雲後來使用了何映之研製的營養劑, 抵抗力增強, 也就不符合酒蟲的寄生條件了。  “他”隻能退而求其次, 控製周敘白。  周敘白跑得太快了, 談墨他們拚了命地追。  身後傳來薑懷瀠的聲音:“談墨——一定要修複周敘白的精神體!酒蟲必須靠他自己的能力清除!”  洛輕雲冷聲道:“我和李隊來牽製他!你來做你該做的事情!”  周敘白一路飛奔,談墨本來不知道他想要去哪裏, 但是看著遠處的基地以及正在滑行的飛行器, 談墨終於明白了,周敘白是想要乘坐飛行器離開北辰市!  “不能讓他走!”洛輕雲和李哲楓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敘白畢竟是同伴, 就算被“他”控製了,李哲楓也沒有用黑火傷害他。但是事已至此,對於周敘白來說寧願被燒死估計也不想被“他”控製, 燒傷了還能複原, 精神體沒了,那就真的沒了。  洛輕雲的速度極快,當他們衝進基地, 崗哨的人出來阻攔, 洛輕雲踩著崗哨,一個借力翻身擋在了周敘白的麵前,狠狠一拳速度快力量大,直接把周敘白給捶飛了。  周敘白落地, 正要翻身,李哲楓的膝擊驟然襲來,沒有任何情麵。  “唔——”  周敘白的肋骨都給錘裂開了,黑火猛地燒了起來,周敘白本來要翻身爬起來但被這麽一燒,人又跌了回去。  眼看著李哲楓要來鎖他的肩膀,周敘白又釋放了銀梭直刺李哲楓的麵門,洛輕雲驟然而至,徒手就握住了銀梭,將它狠狠拽離了周敘白的控製。  “談墨!你還等什麽呢!”洛輕雲低吼了一聲。  “我正努力呢!你吼什麽吼!”  說完,談墨釋放出了開普勒能量,將周敘白給包裹了起來,他再一次進入了周敘白的本我世界。  這一次比上一次要好很多,至少談墨看到了許多完整的記憶。  周敘白的父親將他扛上肩膀,小小的周敘白捏著對聯正在往門上貼,貼歪了還低著頭看著爸爸傻笑。  談墨還看到周敘白考上了灰塔之後,興高采烈拿著成績單衝進門,父親正在擺碗筷,母親正在廚房裏做飯菜,一盆香噴噴的水煮魚端上來,放在了桌上,老兩口早就知道周敘白能考上了。  以及,那一次談墨從高處落下,槍擊鴻蜮,子彈出膛,神兵天降。  談墨心中動容,他知道周敘白很崇拜自己,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他的心裏竟然有著這樣的地位。  這些記憶變得完整,應該是剛才薑懷瀠用神經觸絲修複了周敘白的大腦神經,如果談墨不再快一點,周敘白的大腦又要被酒蟲破壞了!  談墨沉入周敘白記憶的最深處,在不斷下潛的過程中,他看到了周敘白成為融合者之後經曆的許多任務。  危機四伏的地下礦場探索,被凶險的米諾斯蟲群淹沒,跌入蟲群蛀空的洞穴,和半人半蟲的怪物廝殺搏鬥,從洞穴裏伸出無數骨節,刺穿身體被困在裏麵幾天幾夜……  並不是成為了高級融合者周敘白就能所向披靡,也並不是被鴻蜮同化了他就能在米諾斯蟲群裏橫行無阻。  事實上,米諾斯蟲是一種種類繁多且能力複雜的開普勒物種,它們多的是意想不到的攻擊方式,甚至於一個嘴微小的被認為輕易就能碾死的小蟲,都能出其不意要了周敘白的命。  他所有對米諾斯蟲的了解,都來源於一次又一次以命相搏的任務。  談墨看著這樣的周敘白,心痛得不行。  明明每次任務回來,這個臭小子都把自己整理得一塵不染,一副“老子拽上天”的樣子在格鬥的時候把談墨揍到懷疑人生。周敘白從不讓談墨知道自己經曆過什麽,受過怎樣的傷。  離開了周敘白的本我世界,談墨來到了他的客我。  那是周敘白最渴望改變的過去。談墨想要穿過客我世界,但他發現這個世界很沉重,自己的精神體就像被攔住了一樣,在也無法繼續了。  這說明,有什麽困擾著周敘白很多很多年,他放不下也避不開。  談墨的心情沉重了起來,他並沒有被周敘白完全接受,隻能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個世界裏的一切。  一個通信基地遭遇了蟲潮的襲擊,駐守在那裏的外勤隊員們為了保護基地工作人員撤離到避難區,全軍覆沒了。  周敘白帶隊前去營救裏麵的工作人員,灰塔的命令是清理蟲潮,盡可能保住這個基地。  周敘白和隊友們坐在飛行器上,他並沒有急著帶隊突入,而是釋放了由自己控製的銀月姬充當哨兵進入基地探查。談墨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坐在周敘白的旁邊,看著他的側臉。  成為隊長之後,談墨就沒有見過他執行任務時候的狀態了。  脫離了稚氣以及對談墨的依賴,周敘白的側臉成熟而果決,微微緊繃的唇線給人以銳利冷酷的感覺。  他有條不紊地給每個隊友布置任務,安撫困在基地裏的工作人員,談墨都覺得這樣的周敘白讓人充滿信賴感。  “小白,到底是什麽讓你念念不忘?”談墨看向周敘白,忽然發現自己知道周敘白喜歡吃什麽,打牌的時候是怎樣的套路,近身格鬥的時候是擅長膝擊還是肘擊,卻並不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以及遺憾。  銀月姬作為周敘白五感的延伸,飛入了通信基地裏,然後他發現這場蟲潮的主體是一種節肢類畸化生物“蠻齊”,它們可以鑽進其他生物的體內,吸食血肉,並且產卵,但是對於他來說這種生物的危險級別隻是中等,再加上隊裏都是驅蟲的好手,他們帶著裝備就進入了基地。  他們熟練地帶著藥罐在基地內進行驅蟲,並且在通風係統內也釋放了藥劑,不到一分鍾整個基地都被藥劑的氣霧填滿,蠻齊抵禦不了驅蟲藥劑,死了一大片。一些寄居在屍體裏的蠻齊也被周敘白找到了。  周敘白在基地裏已經感受不到開普勒生物的存在,隊員們也放心地在這裏休整。  幸存的工作人員們加緊恢複了通信基地的運轉。  這本來是一場尋常的驅蟲任務,但能讓周敘白在最虛弱的時候仍舊執著不肯放下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任務。  那天晚上,隊友們期盼著出了大大小小的任務之後能夠洗一個熱水澡,熱水的供應量有限,基地的工作人員特地囑咐他們非必要時刻就把水關掉,千萬不要浪費。  一開始,有兩、三個隊友帶著洗漱用品進了隔間,彼此還開著玩笑,氣氛很歡快。  漸漸的,說話的聲音沒有了。  周敘白和副隊長李佳進去之前,兩人還在開著沒營養的玩笑,特別是李佳總愛拿談墨調侃周敘白的話來調侃他。什麽“可愛的臉蛋,凶狠的戰鬥力”、“灰塔第一金剛芭比”、“這顆大白兔奶糖非常鐵”之類。  兩人扯了一會兒,隻聽見浴室裏持續放水的聲音,卻沒有聽到正在洗澡的隊友發出其他聲音。  “他們洗了很久吧?基地的水資源很寶貴,這些家夥也太浪費了吧?”李佳看向周敘白。  周敘白側著臉仔細地聽,他沒有聽到任何除了他倆之外的呼吸心跳,水也是直接落在地上,仿佛隔間裏根本沒有人。  “難道是供水係統壞了?人都走了水還在流?”李佳問。  周敘白沒有脫衣服,他高聲喊道:“誰在裏麵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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