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談墨知道他們的對話會被很多人聽見,他用口型對洛輕雲說:我看到了那些能量。 洛輕雲在談墨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力量,那和開普勒的能量不同,它堅決地穿透了一切猶豫和絕望,卻又包容而篤定,他可以狠絕地扯下宿命的翅膀,不甘於毀滅地要主宰自己的力量。 他是那座橋,能量可以引過來,也可以回溯。 “給你最後的選擇——離開我,或者和我承受這一切……” “還它媽的選擇題!中心城馬上就弄死你!快點該怎樣就怎樣!” 談墨扯著嗓子咆哮了起來,如果不是雙手抓著洛輕雲他現在就想一拳打爆這家夥的腦袋! 叫你天天給老子出題! 你是什麽鬼屎考官嗎? 答對了是能升官發財還是能當人生贏家! “是你選的我。”洛輕雲說完,那雙手抬了起來,捂住了談墨的耳朵。 ——不,應該說是談墨的大腦。 談墨看見從洛輕雲的身上,那些四散的微粒朝著自己而來,瞬間將他淹沒。 無數淩亂的畫麵和片段迅速朝著談墨用來,他甚至來不及去辨別。 “啊——” 腦袋就要炸開了。 這讓李哲楓和周敘白緊張無比,周敘白不能再顧及那麽多,用力地拖拽談墨。 而李哲楓的黑火順著周敘白的神經線燒了過去,洛輕雲的雙手燃燒了起來。 但他卻像是什麽也感覺不到一樣,隻是專注地看著談墨的眼睛。 而談墨的思維順著洛輕雲的雙瞳深入,仿佛看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洛輕雲的雙眼就像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橋梁,讓談墨窺知被遺忘的、忽略的或者說還沒被他發現的世界。 談墨看到年輕的臉上稚氣未褪的何映之不顧一切地飛撲而來,像是要保護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他還看到,逆光下一個溫柔的女性滿臉淚水卻又微笑著說“再見”。 還有那個身著迷彩服的男人將額頭抵在一個孩子的額上,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隻有背影的輪廓。 談墨拚了命地想要抓住這些片段,但是他抓緊的隻有洛輕雲的雙手。 有什麽不可知的力量通過了談墨的身體流向了另一個廣袤無邊的空間。 洛輕雲忽然鬆開了手,閉上了眼睛,向後倒去。 就像曆經浩劫之後精疲力盡。 而談墨被拽進了周敘白的懷裏。 “談墨!談墨你怎麽樣!”李哲楓也來到了他的身邊,拍著他的臉頰想要他恢複意識。 談墨側過眼,看見的是遠處的滿目瘡痍,以及不遠處洛輕雲垂在地上的手。 無論是灰塔指揮中心,還是懸於空中的黑色皇後,又或者是全麵戒備的基地,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或者說不知道他們接下來該幹什麽。 黃麗麗忽然喊出聲來:“快看衛星掃描的結果——洛輕雲的開普勒值竟然到了正常範圍了!之前超標了那麽多倍竟然正常了?” 何映之站起身來,傾向全息屏幕,難以置信地確認著數值。 警衛員低聲問:“何教授,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向中心城匯報,銀灣市的鴻蜮已經被消滅,鴻蜮的‘心眼’試圖消化洛輕雲並且複製他替代他,但是卻被洛輕雲吸取了能量。現在洛輕雲暫時控製了自己的能量,處於正常範圍,但仍然需要密切觀察。”何映之用一種平靜而客觀的聲音說。 沒有人看到桌子下麵他緊握到指尖發白的手終於鬆開了一點。 耿勁柔派人前往善後。 在完全失去意識以前,談墨看到高炙帶人來給洛輕雲重新戴上了金屬手套,並且送進了一個特製的休眠艙。 談墨知道自己被抽了許多的血,做了許多的檢測,為了確定他是否被感染。 他好像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但每當從一個夢境去到另一個夢境,他就記不起自己夢到了什麽。 “何教授,喝點水。”耿勁柔親自將一杯熱水遞給了守在病床邊的何映之。 何映之的眼瞼下一片烏黑,疲倦而憔悴,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來。他接過耿勁柔遞過來的杯子,隻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之後,就又看著熟睡中的談墨了。 耿勁柔笑了一下,“何教授,你對談副隊的關心已經超乎常理了。你知道現在的傳說都變成怎樣了嗎?” 何映之無所謂地說:“就當他真的是我兒子吧。” 耿勁柔摸了摸鼻子,“這個,傳說他可不是你的兒子。” “那是什麽?” “嗯……你是海中的一條魚……” “啊?”何映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疲倦了,竟然無法理解耿勁柔話裏的意思。 耿勁柔想了想,還是在何映之麵前給談墨留點麵子。萬一何映之有選擇恐懼症呢,他們銀灣市靠譜的好兒郎那麽多,何映之搞不好不知道給兒子選哪個好。 談墨隱隱聽到有人在耳邊聊天,他的眼皮子動了動,剛睜開一條縫,他覺得刺眼就轉過頭去。 “談墨,你醒了?”何映之沙啞的聲音響起。 和鴻蜮戰鬥的畫麵湧入腦海裏,談墨瞬間清醒過來,猛地坐起,腦袋差點砸到何映之的下巴。 周圍儀器的聲音和藥水的味道,說明談墨此時所處的地方是醫院。 他用力摁了摁自己的腦袋,剛才的起身用光了他的力氣,他渾身就想空了一樣,倒了回去。 “何教授……鴻蜮呢?” 何映之將談墨扶了起來,“鴻蜮已經被消滅了。” “那麽我的隊友呢?李哲楓還有周敘白他們沒事吧?” “他們沒事。兩個小時之前他們才來看過你,現在應該在執勤。”何映之回答。 談墨很口渴,喝了兩口水,壓低了聲音問:“那麽洛輕雲呢?他……怎麽樣了?” 洛輕雲最後的那個狀態,很明顯已經難以自控了,而且他的開普勒值爆表的事情中心城肯定也知道了。 何映之沉默了兩秒,又問:“你好像很在意洛輕雲?” 談墨無奈地笑了笑:“何教授,那是我的隊長,我是他的監察員。” “你履行監察員職責了嗎?”何映之很嚴肅地反問。 談墨歎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緩的語氣說:“我一直以為我們監察員是融合者的保險栓,而不是他們的催命符。我們給予融合者的是希望,而不是終結。” “你是個理想主義者,談墨。你可以給洛輕雲希望,但如果你做不到把他從開普勒世界拉回來,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何映之繼續發問。 談墨閉上眼睛回答:“我知道。意味著洛輕雲能把我還有我想要保護的人全部殺死。意味著他很可能和開普勒生物一起,占領其他人類生活的城市。” “你如果真的明白,我就謝天謝地了。” “但是……我沒有辦法去衡量洛輕雲和李哲楓還有周敘白,甚至於高隊、吳雨聲他們,誰更重要。因為用數量來衡量的話,洛輕雲永遠是被拋棄的那個。” 何映之愣了一下,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回談墨什麽。 “已經有太多的人站在人類生存的角度來考量了,在洛輕雲的世界裏他早就認定了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所以他去所有危險的地方,什麽克萊因之瓶,什麽米諾斯蟲的巢穴,什麽……鴻蜮之類,因為沒有人能救他,他隻能自救。何教授,他沒有選擇開普勒世界,但我打**他在那個世界一定更加如魚得水。所以我想說……在數億的人類裏,哪怕有一個人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吧……也就不枉費他這些年的出生入死了。” 談墨的話很平靜,沒有指責的意味,但是卻讓何映之內疚了起來。 是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洛輕雲應該站在人類這邊,認為洛輕雲一旦越界就應當接受被監察員殺死的命運。 可是……憑什麽呢? 談墨笑著湊到何映之的麵前,“何教授,請相信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在那一瞬間最好的決定。至少我認為那是最好的決定。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我就是有一種預感……” “什麽預感?” “洛輕雲沒有完全越界,他會回來。”談墨回答。 何映之無奈地一笑,“我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你,但確實……連我都相信你的預感。” “謝謝。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洛輕雲?”談墨問。 他想要確定,他在開普勒世界的那片荒漠裏見到的男人,洛輕雲是不是也看見了? “現在暫時不行。他至少要被隔離一個月,如果他的開普勒值能持續穩定一周以上,我可以向中心城申請,讓你見他。”何映之說。 “行吧,我精疲力竭,也需要至少一周的時間來恢複。” 談墨心很大地又躺回到了病床上,他轉過身,背向何映之。 “何教授,當我拉住洛輕雲的手,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幻覺。” “什麽幻覺?”何映之緊張了起來。 “我看到了一個嬰兒,而你抱著那個嬰兒躲避開普勒生物的襲擊。” 何映之的手伸過來,在談墨的後腦上碰了一下,然後極為克製地收了回去。 “你看到的這些,不要告訴我別人,特別市中心城的調查組。” 談墨睜大了眼睛,“所以……那些不是幻覺?” “談墨,記住你叫談墨,也永遠不要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何教授……我該不會真的是你的兒子吧?老實說……咱倆長得不是特別像。” 何映之回答得倒是挺坦然的,“我這麽不惜代價地保護你,不管咱倆像不像,你都是我兒子了。怎麽,我這個爸爸,你還不滿意?” “滿意啊。”多大、多穩的靠山啊! 之後的一周,談墨好吃好睡,終於穩穩妥妥地休了他想要的公休假。 高炙親自下廚,又是糖醋排骨又是拔絲地瓜,甜嗖嗖的,談墨吃得不亦樂乎。 李哲楓和周敘白來看他,談墨一聽到走廊裏傳來他們的腳步聲就要蓋被子裝死,李哲楓擰著談墨的耳朵,把他從被子裏拎了出來。 “你有膽子拉著洛輕雲的手不放,沒膽子跟我們解釋解釋?” 周敘白拉了椅子過來,一臉笑容的坐下。 根據談墨對周敘白的了解,這家夥自從當上隊長之後,就變了。以前他的笑容就是發自內心的天真笑容,現在他的笑容……笑得越爛漫代表談墨惹的事情越嚴重。 “談副隊,洛輕雲才當了你幾天的隊長啊?**湯就灌得你要拉著他的手同生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