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是眼前這個開普勒生物在模仿自己,談墨怒火衝上了腦袋頂:“你頂著我的臉想要給洛輕雲什麽?你它媽的侵犯我肖像權!”  蟲蘚裏的人勾著嘴角笑了一下,露出了另外半張臉,明明是和談墨一樣的五官,卻是談墨永遠做不出的神態。  狹長的眼尾輕微向上揚起,那顆紅色的小疤像是要開出這世上最豔麗的花,搖曳生姿,攀附上視線,俘虜大腦。  甘之如飴將心髒和血液都奉上。  “是我們給不了,還是你不敢要呢?”它笑著問。  目光流轉,漾得人心悸不止。  談墨怒到爆炸,在心裏咆哮,“你它媽的不要頂著老子的臉做這麽做作的表情!給誰看啊!”  洛輕雲卻繞到了談墨的麵前,像是要把他和那個假談墨隔開,“不用生氣,真作假時假亦真。”  “什麽意思?什麽叫做‘真作假時假亦真’?”  你還想讓那個假貨來代替我這個真貨?  “我的意思是……現實裏的談副隊不會這麽滿目春色地看著我,所以我要多享受一下。”  洛輕雲聲音裏的漫不經心讓談墨火氣更大了,直接用槍在洛輕雲的後腰上戳了戳,“洛隊,麻利的趕緊把它解決了!”  對方卻笑了,“我可不是那麽好解決的。”  洛輕雲向前走去,主動靠近它。他本來就比它高出了但半個頭,揣著口袋垂著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是等著它幻化出更加誘人的姿態。  整個空間像是驟然膨脹之後又極為用力地收攏,仿佛一場心跳的博弈。  一時之間,談墨竟然鬧不清楚,到底是它在誘惑洛輕雲,還是洛輕雲在誘惑它。  “談副隊不高興了,我得麻利點了。”  下一秒,洛輕雲的手伸了出去,扣住了它的脖子。  先是最外層的蟲蘚失去了光澤,像是流沙一般從它的身上滑落,稀稀疏疏落了一地。  洛輕雲的另一隻手握著槍,槍口被蟲蘚一點一點拽了進去。  “你擁有的欲望,不是金錢、名利、地位甚至於愛情所能填補的。你所渴望的,在人類的世界裏永遠無法得到滿足——隻有高維度的開普勒世界能滿足你……”  洛輕雲側了側臉,很有禮貌地說:“這些外交辭令,我已經聽過無數遍了。有更有新意的說法嗎?”  因為重擔,它原本酷似談墨的臉逐漸恢複了本來的樣子,五官逐漸扭曲,它的眼底綠色的潮水泛濫,像是要湧出來。  洛輕雲連扣了三下扳機,矽彈擊中了它的心髒,它骨骼肌肉逐漸失去支撐,出現一道一道機體融化後的縫隙,裏麵的五髒六腑也正在消融。  死亡近在眼前,它看著的卻不是取走它性命的洛輕雲,而是站在後麵的談墨。  你屬於我們。  它的口型說的似乎是這個。  隻是這句話到底是對著他說的,還是對著洛輕雲說的?談墨再一次產生了違和的懷疑。  洛輕雲側過臉,換一個角度看它的表情,發現那並不是掙紮而是一種詭異的笑容。  它垂下了胳膊,洛輕雲鬆開手,它就像破布一樣掉落了下去。  “這個種子……死的太容易了點。”  洛輕雲眯起了眼睛,手指收攏又打開。  人群中忽然傳來驚呼聲。  “快看啊!那是什麽——是要裂開了嗎?”  “站台要塌了!快跑啊!”  沙粒劈裏啪啦從頭頂落下,站台頂部的裂隙也越來越明顯,談墨才剛衝到站台的立柱下,成片的天花板坍塌了下來。  “那是什麽……竟然把地鐵站給蛀空了!”吳雨聲抬起頭,看到了樹的根莖縱橫交錯於水泥石之中,仿佛整個地鐵有了生命,而這些根莖就是它的血管經脈。  這些根莖移動了起來,發出咀嚼般的聲響,不時有動物的碎骨掉落。  “這……這是什麽?”  江心源低下頭,用鑷子夾住一小塊碎骨,還沒拿起,骨頭就成了齏粉,有人奔跑而過,帶起風,粉末揚起。  “咳咳……咳咳……”一個老人家在慌亂中跌倒。  眼看著她就要被踩傷,江心源趕緊去扶。  “別碰她——”  談墨衝了過去,一槍擊中了老太太伸向江心源的手。  江心源把手一收,一屁股坐地上,“你……你幹什麽啊!”  談墨來到了老太太的身邊,用腳尖把趴在地上的老太太翻了過來,隻看見她臉上的皺紋正逐漸舒展開,皮膚變得白皙細膩,就像一株複活草掉進了水裏,恢複了勃勃生機。  “返老還童,時光逆轉啊。”談墨反諷道。  還好他眼睛尖動作快,不然江心源就真的玩完了。  “這……這怎麽回事?”江心源想要湊近了看清楚,卻被談墨擋在了身後,“我確定她是個老太太啊!”  老太太的眼睛忽然睜開,緩緩坐了起來,仰著頭朝著談墨微笑:“你才是最合適的。”  “合適什麽?”談墨的眉頭皺得死緊。  又來了,這種開普勒生物表麵上在和洛輕雲說話,實際上是在向他傳遞信息的感覺又來了!  下一秒,常恒果斷地一槍擊中了老太太,她的容顏轉眼間枯槁,除了一雙眼睛睜得很大地看著談墨。  “你還愣著幹嘛!走!”洛輕雲衝了過來,隨手就把自己的替換彈夾取了出來,扔給了談墨。  “這到底怎麽回事?”談墨一邊把江心源拉起來一邊看向頭頂。  密密麻麻的根莖忽然傾瀉而下,像是奔湧的潮水,直墜談墨的麵門。  那氣勢,就像是聯通著另一個世界的巨大橋梁從天際墜落,撞向談墨。  一切都太快了,談墨下意識想要躲開,但是他卻在那些根莖的中央看到了一個人,而那個人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樣!  他用一種觀察審度的目光看著談墨,就像透過鏡子看著自己。  那些根莖還沒來得及閉合,一股力量扣住談墨的肩膀將他一把帶了出去,摔在地上的時候,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我叫你走你愣著幹嘛!”洛輕雲的低吼聲傳來。  他一隻手撐在談墨的耳邊,另一隻手高高抬起,那些根莖忌憚他的那隻手,僵持在四周不敢上前。  洛輕雲憑借一己之力,將這個根莖擰成的通道給撐住了!  談墨愣在那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洛輕雲發火。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量。  明明之前他才剛吸收了克萊因之瓶的營養,按道理此刻能量充沛,可是這個東西明顯給了他巨大的壓力。  洛輕雲的反應讓談墨明白他們處於巨大的,從未預料到的危險之中,而且危險程度高過了克萊因之瓶!  “我……我剛才在那些根莖的中央看到了……看到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談墨吞了一下口水,他現在處於洛輕雲和根莖牢籠的雙重壓迫下。  而洛輕雲帶給他的壓迫感反而更加直接。  “是‘淩氏鏡像橋’。”洛輕雲一邊說,牙關輕輕顫動,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滴落在談墨的耳邊。  “淩氏鏡像橋?”談墨全身的神經瞬間戰栗,“那明明隻是個理論而已啊!”  那是一座足以跨越開普勒和人類世界的,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存在的生物橋。  “你再不出去,是真的想要走過鏡像橋嗎?”洛輕雲冷聲說。  談墨用胳膊肘撐著自己,一點一點艱難地從洛輕雲的籠罩下趴了出來,尷尬的是因為是仰麵的姿勢,自己隻能用兩條腿並行用力,出來的時候膝蓋差點撞在洛輕雲的臉頰上。  洛輕雲抬起下巴,側過了臉。  那一刻,談墨發現洛輕雲的耳朵好像又紅了,就像之前他在洞窟裏自己趴他身上的時候一樣。  “快點。”洛輕雲低沉著聲音說。  談墨的肩部和手臂發力,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後翻利落地脫離。  “洛輕雲你怎麽出來……”  談墨沒想到的是,整座“淩氏鏡像橋”就這樣轟然砸了下來,從天花板撞進了地麵,整個車站就像經曆了一場四、五級的地震,它完全把洛輕雲給吞了進去。  “洛輕雲——”  談墨飛撲過去,他在藤蔓的縫隙間看到洛輕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垮,那雙眼睛冷礪得有股子視死如歸的氣勢,巨大的恐懼沉重地落在談墨的心頭,裹挾壓境讓他的腎上腺素狂飆到爆表,眼看著他就要抓住洛輕雲了,卻有什麽拎住了談墨的後衣領,一把將談墨拽了起來。  “他那麽辛苦把你推出來,你怎麽還上趕子送人頭?”  清冷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談墨轉過身,看到了一個半長發絲紮在腦後、穿著作戰服的男人。  一縷碎發隨風揚起,透過目鏡,談墨看到一雙向上微揚的眼睛,如同柔軟的鋒刃,乍一看漂亮得驚心,再細品銳利得讓人望而卻步。  他挺拔地站在談墨的身後,就像最堅定的船錨紮進深海裏,任海浪翻滾,他仍然鎮定自若。  “李哲楓——”談墨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張開雙臂要就要抱上去,“你回來得太是時候了!”  李哲楓眉心一蹙,嘴上說著“髒死了”,但是當談墨摟住他肩膀的時候,他還是很給麵子地在談墨的後背上拍了拍。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難。李哲楓絕對是來雪中送炭的。  他們根本沒時間敘舊,頭頂上的開普勒生物發了狂,形成巨大的漩渦,空氣也變得沉悶,世界跟著扭曲。  外勤隊員們子彈齊射,但卻沒有任何作用。  眼看著這一大片開普勒生物距離他們的頭頂不到半米,李哲楓一把扣住了談墨的腦袋,向下一摁。  “別看,傷眼。”  談墨聽到耳邊有風聲呼嘯而過,李哲楓抬起了手,指尖擦過藤蔓,就像在黑暗中擦過一根火柴,黑色的火焰哧啦啦燃燒了起來,火焰中某種粒子迸裂,釋放出能量,烽火連天、氣勢洶洶。  硝煙衝殺著進入開普勒生物的體內,像是不尋找到出口就不會停歇,肆意狂湧。  “是黑火!天啊竟然是黑火!”  “李隊!”常恒高聲呼喊。  “太好了!是李隊回來了!”吳雨聲的眼睛裏寫著滿滿的“得救”兩個字。  正在操縱無人機掃描頭頂上那些藤蔓的江春雷也嬌軀一震,抬起頭來:“什麽!二隊隊長李哲楓!”  這一抬頭分神,他的無人機就被翻滾著的藤蔓擊中,擠入了藤蔓之間,哢吱哢吱兩聲就被徹底碾成金屬垃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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