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雲略微後退,向上一躍,單手扣住了天花板破洞的邊緣,利落地爬了上去。  他將談墨放了下來,抓過了之前扔下的作戰服遞給了他。  談墨接過作戰服,迅速穿上,他一抬頭,看到的就是洛輕雲的手擋在自己的頭頂,那些死掉的蟲子這才沒掉進他的領子裏。  “謝謝。”談墨不大情願地說。  “你真可愛。”  “哈?”談墨不明白洛輕雲為什麽忽然蹦出這麽一句。  “我救你的時候,你不謝謝我。現在這樣的小事,你卻對我說‘謝謝’了。”  談墨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頭頂上傳來老常的聲音:“談副隊——談墨你還活著嗎?”  談墨高聲回答:“活著呢!”  “這些蟲子都死了——其他地異化生物我們也解決了!你們快點上來!”  “來了!”  談墨向上射出繩索,向上穿行而去。  當他們全部撤出這棟建築物之前,洛輕雲向著地下室開了一槍,氣凝藥劑迅速擴散,將整個地下室都凝固了起來。  調查小組和負責開普勒生態研究的人即將進入進行評估和調查,到底這是偶發事件,還是大規模蟲潮?  談墨他們被送進了專門的醫院進行檢查,確定他們是否被感染,並且要進行為期三天的隔離。  談墨在隔離間裏待得就快長毛了,已經把俯臥撐做到發膩的談墨,在床上坐起了仰臥起坐。  通信器顫了一下。  [我來看你,想要什麽?]  [糖。]  談墨把信息發出去了,才後知後覺:這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談墨:你的手到底什麽能力?  洛輕雲:語言總是醞釀著謊言,而我的手會對你永遠誠實。第30章 我會對你絕對誠實  管他是誰, 談墨繼續仰臥起坐。  當他做到第一千個的時候,雙手抱著後腦勺起身,睜開眼的時候冷不丁對上另一雙眼。  “洛輕雲——你怎麽進來的?”談墨就像被燒了尾巴的貓一樣, 向後一退,後背撞在了床頭上。  臥槽!洛輕雲到底是人嗎?怎麽神出鬼沒!  明明躺下之前房間裏根本沒有其他人, 怎麽一起來這家夥就出現了?  洛輕雲笑了一下, 在談墨的床邊坐下, “談副隊精神很好。”  他的右手就摁在床邊,距離談墨的腰不到十公分。  談墨瞥了一眼洛輕雲的手, 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洛輕雲顯然看到了這個小動作,低著頭笑了一下,“我的手套有洗過,沒有任何米諾斯蟲的殘留物。”  談墨還是覺得……有點心理陰影, 又向床頭靠了靠, 無路可退了。  偏偏洛輕雲還故意挪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搞得談墨一陣心驚肉跳。  洛輕雲看著談墨那嚴陣以待的表情,調侃的神色越發明顯,他撐著下巴說:“我覺得米諾斯蟲的殺傷力比我這雙手要大很多。”  談墨平複下心情,一派淡定地開口說:“畢竟,您好歹還有個人樣,可是米諾斯蟲要跟我談戀愛, 我是接受不了的。你還沒說你怎麽來了?”  “送糖。”  洛輕雲從外套的口袋裏取出一包糖。  談墨無語地笑了, 洛輕雲拿了他的通信號碼,幾天了才跟他聯係。  “我很好奇,像是米諾斯蟲這種級別的開普勒生物……灰塔怎麽會指派你來,簡直殺雞用牛刀,端著大炮隻打了隻蚊子, 但是您的響應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好多。就像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出事一樣。”談墨把包裝袋一拆,裏麵是五顏六色的水果硬糖。  這是……哄小孩兒嗎?  “談副隊,如果我說,從今天的淩晨到接到你出事的消息時,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你相信嗎?因為沒睡,響應自然快。”  談墨頓住了。洛輕雲說什麽了?  已經許多年沒有人等他了。  “等我幹什麽?沒聽見我放搖滾了,洛隊反而睡不著了?”談墨好笑地抬起眼皮,卻對上了洛輕雲的眼睛。  “對不起。”洛輕雲說。  談墨愣了兩秒,好端端地……說什麽“對不起”?談墨忽然意識到可能有人跟洛輕雲說了五年前的事了。  草,到底是誰嘴上沒有把門的?  這樣一來自己想暗搓搓的報仇出氣都不行了,因為洛輕雲肯定有所防備啊!  談墨仔細地看著洛輕雲此刻溫良的表情,就跟要向他求婚一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洛隊……難為你了,真的難為你了……竟然跟我說‘對不起’?”  “如果你不喜歡‘對不起’,我還可以換成‘我很抱歉’、‘我很後悔’之類的說法。”  談墨搖了搖手說:“不……不……我想的是雖然你現在對我說‘對不起’,或者‘我很抱歉’,但你並沒有真的覺得對不起我。”  “哦?”洛輕雲側了側臉。  這家夥的臉長得真是得天獨厚,就是電影裏那種喪盡天良了還是會有人堅定不移跟隨和信任的臉。  談墨有點明白小姑娘嚷嚷著什麽“你的五官決定我的三觀”是什麽意思了。  “因為五年前你的決定是基於當時的情況作出的客觀判斷。我那一槍雖然到位了,但卻遲了一秒,讓隊裏很多人覺得我不夠靠譜,我就算留下了也無法立足。”  洛輕雲的表情裏有一抹了然的,繼續看著談墨說:“但如果你當著所有人的麵告訴我,你被愛德拉之花刺中了腿,大家會反過來敬佩你的。”  “大家會敬佩我,但你仍然不會認同我。命令就是命令,隻有做到和沒做到的區別。這是你接受的教育,對吧?”  “嗯。”洛輕雲點了點頭,“這是一線外勤所有前輩們對我的言傳身教。”  “我的子彈到位了,但晚了一秒,對吧。一旦留下了我,就破了規矩。以後還有人沒按時到位,都可以找借口了。”  談墨表麵上不在意,從來不在其他人麵前提起自己的左腿飽受愛德拉之花毒素的困擾,但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洛輕雲對inspector這個位置的看法。因為……他也曾經年少單純地崇拜過洛輕雲,期待著能被他信任,能被他托付後背,所以他忍受了一切的疼痛。  但是當那天在黑色皇後的機艙裏,洛輕雲主動給他點煙的時候,他已經釋懷了。  剛才洛輕雲一本正經地跟他說“對不起”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五年前的自己好好笑了。  “所以你的道歉隻是為了和我緩和關係,不怎麽真誠。”談墨喊著糖說。  “你怎麽看出我的道歉不真誠的?”洛輕雲問。  談墨向後靠著床頭,目光裏有一種懶洋洋的意味:“因為你對著周圍的人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就連笑容都跟用尺子量好了一樣,就為了讓看到的人心底愉悅,保持良好關係,這樣他們就會相信你、竭盡全力配合你。你剛才說對不起的時候,用的就是那種笑容。”  “是嗎。”洛輕雲靠的更近了,他的視線很深,像是要把什麽東西從談墨的靈魂深處狠狠勾出來。  但他像是知道談墨會負隅頑抗,而對峙的結局是他會摧枯拉朽毀掉一切,所以洛輕雲垂下了眼。  那一刻,有點危機感的談墨,安全感回歸。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談副隊,你覺得呢?”洛輕雲用很輕的口吻問。  像是充滿疑惑,又像是某種邀請,明明這個人的本質是“生人勿進”。  “你是個把生死看得很通透的人,因為通透所以冷漠。你在腦海裏為身邊每一個人評估價值,然後在任務裏將他們的價值最大化。當然也因為這樣的特質,你的外勤隊伍會有最高的生還率,所以……你是個不錯的隊長。”談墨把糖咬碎了了,發出哢吱哢吱的聲響,“如果您真的想要表達‘對不起’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實話——你真的覺得自己不需要監察員嗎?”  他沒有去看洛輕雲的眼睛,因為每個人都有保留自己想法的權利,如果洛輕雲不打算分享,那麽自己也可以不知道。  “人類的語言,充滿了委婉、選擇性表達以及渲染的藝術,有時候就算我說出實話,也不代表對方相信。”  說到這裏,談墨在心裏談了口氣,果然洛輕雲是不會說的。  “你願意來我的世界嗎?”  洛輕雲朝著談墨伸出自己的右手。  “什……什麽?”  談墨看著洛輕雲的掌心,平穩的心跳躍動了起來。  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邀請,一旦踏入,也許就再不能回頭。  “我會對你絕對誠實。”洛輕雲說。  談墨的內心深處有什麽在警告著自己,因為一旦接受了這個邀請,就代表著一場越界。他不知道會對自己產生怎樣的影響,甚至於會不會動搖他身為監察員的一切守則,但是他知道……一旦他退卻了,那個世界將永遠關閉。  那個困擾他五年的答案,也將永遠被塵封。  “如果你像上次那樣對我……”談墨一邊伸出手,一邊用警告的目光看向洛輕雲。  洛輕雲的臉上看不到平日裏的微笑,而是冷峻疏離的,仿佛要和這個有溫度的世界一分為二,界限分明。  談墨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就在那一瞬,有某種力量從他的指尖逆向滲透,在他所有的神經裏狂竄,談墨的心髒一緊,那感覺就像靈魂從身體裏抽離!  一陣劇烈的下沉,他試圖抓住什麽,耳邊隱隱傳來洛輕雲輕輕的一句“別怕”。  再度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這是一架飛行器,周圍的人都正襟危坐,麵前是一個巨大的全息顯示屏,展現的應該是某種地下工程。  看這全息顯示屏的型號,這應該是談墨中學時代的老係統了。  “各位,就目前的情報來說,在礦井裏麵發現了因迪拉的巢穴,數量在二十到三十隻。這種小怪物動作迅猛攻擊性強,大家進去之後必須萬分小心。盡量找到它們的種子,擒賊先擒王。這個礦井非常重要,關係到二十多個城市以後的外勤一線有沒有矽彈可以使用。”指揮官很認真地看向在場每一個人。  談墨就站在指揮官的對麵,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就像一個身陷全息電影裏的局外人。  這是哪裏?  又或者說,這是哪一場任務?有洛輕雲參與嗎?他現在是在洛輕雲的記憶裏嗎?  從前在灰塔自己很崇拜洛輕雲的時候,幾乎看過了他所有的任務記錄,可是卻不記得有任何一個與回收礦井有關。  談墨沿著座位向後,這裏足足有二十多名外勤隊員,看來是一場不小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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