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的心髒跳得劇烈,那股從洛輕雲手掌間滲透來的力量似乎還縈繞於談墨的肌膚,腐蝕進了他的骨骼。  “如果是真的實戰……”  “如果是真正的實戰,我們會全軍覆沒。這樣的低級開普勒生態,會成為你的武器。”談墨歪了歪腦袋,“等等,你剛才說……你明白老高說的哪句話了?”  “小別致長得挺東西。”  洛輕雲說完就從樹上跳了下去,離開了演習區。  “啊?”談墨站在原處。  他想起那一次洛輕雲對他說過那雙手的能力……取悅配偶。  洛輕雲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聲音裏帶著慵懶的痞氣,可偏偏他觸碰上談墨耳畔的氣息溫柔而堅定。  心髒跳動得比剛才還要劇烈,談墨不得不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停下……快點停下。  這很危險。  那雙手的能力絕對不是取悅配偶這麽簡單,說不定和精神控製有關。  但隻要一閉上眼,談墨看到的就是洛輕雲的那張臉,充滿誘惑性的美感,心底又某種衝動周而複始翻滾而來。  吳雨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過來,站在談墨的身後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談副隊,你知道剛才你跟洛隊聊天的時候,是隊內公頻吧?”  “哦,那又怎麽樣?”談墨轉過身來反問。  常恒帶著江春雷也找了過來,站在了樹下,常恒叉著腰無語地說:“像我這樣低情商的人都知道,洛隊問你的問題,你應該回答anti-kepler!”  “對嘛!好好的送分題,你是怎麽總做不對啊!你從灰塔畢業是不是因為李隊給你抄卷子啊!”吳雨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親,以後我們跟一隊抬頭不見低頭見,人家一隊的人要是知道你總想著突突了人家的隊長,人家還不把我們二隊往死裏整啊!”江春雷在聽到那個答案的時候,原地崩潰。  “親,那你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能,整回去咯。”談墨攤了攤手,顯然沒有放在心上。  “整回去?冤冤相報何時了!”江春雷無語地吼道。  “款款深情無人曉。”吳雨聲說。  “哈?”江春雷愣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對哦,怪不得我覺得洛隊壓著咱們談副的時間有點久。”  談墨抖了一下,嚴正警告江春雷:“江春雷你給我擺正思想端正態度,沒事不要去逛亂七八糟的論壇!”  “取悅配偶”那四個字,如同魔音,又在談墨的耳邊繚繞。  江春雷拿出自己的通信器,點了一下,播出來的正好是談墨和洛輕雲最後的對話。  【你明白老高說的哪句話了?】  【小別致長得挺東西。】  “草啊——你給我刪了!馬上刪了!”談墨從高處滑了下來,一腳就把江春雷踹翻在地。  “不刪!不刪!留著過年!”  “過年?你過不了今年了!”  演習結束,雙方要遞交演習報告。  談墨、常恒、江春雷、吳雨聲外加實習醫療兵王小二蹲在一起。  “來,老規矩,抓鬮。”談墨說。  王小二摸了摸後腦勺:“演習報告不是應該隊長來寫嗎?”  談墨抬了抬眼皮:“我們隊長參加演習了嗎?他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王小二搖了搖頭,“高隊不在,那就應該副隊長寫啊。”  談墨在對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朋友,你這樣的思想態度可要不得。所有的報告都讓隊長、副隊長寫了,你們對整場演習就不會有反思,也不會站在全局的高度來分析,這樣就永遠不會有進步了。”  江春雷點頭點得就跟搗蒜一樣:“我讚同談副隊的觀點。”  常恒也說:“到底是誰能獲得這個難得的機會呢?為了公平起見,我們用抓鬮的方式。談副隊的手裏有五根紙棍,抽中最長的那根就要負責寫報告。”  吳雨聲拍了拍手:“好了好了,現在開始抓鬮!”  談墨把手伸了出去,手裏握著一把攪拌咖啡的紙棍,吳雨聲、常恒還有江春雷都一臉緊張地抽簽,當實習醫療兵在最後兩支做選擇的時候,談墨打了個哈欠:“快點吧,兄弟,長痛不如短痛的。”  王小二抽走了一根,談墨握著僅剩的那根微微用力,然後將它抽了出來,放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把自己的紙棍放下來對比,而實習醫療兵的紙棍是最長的。  “啊……是我寫報告嗎?真的是我嗎?”  “別懷疑,就是你,你是我們中的歐皇。”常恒拍了拍王小二的肩膀,走出門去,順帶把藏在手心裏的小半段紙棍扔進門外的垃圾桶,瀟灑地走了。  “這是上天對你最好的安排。”吳雨聲對他報以笑容,走出門去,把手心裏的半截紙棍扔進垃圾桶。  “那個……那個……”  江春雷想破了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麽,談墨一把攬住他的肩膀,“那個什麽?別浪費人家寫報告的時間!走了!”  他們一走出門,談墨就在江春雷的後腦勺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搞什麽啊?掰了那麽長一段下來,你不嫌誇張啊?”  “我這不是怕他也掰,萬一掰得比我還短呢?”江春雷小聲說。  “你實習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的事兒,他就能?”談墨給了江春雷一個“爛泥果然糊不上牆”的眼神。  談墨走出演習中心的時候,太陽西沉,視野所及之處都被渡上一層橘色,心裏莫名湧起倦鳥歸巢的感覺。  隻是,家在何處呢?  他換好常服,坐上離開特別管理區的大巴。  剛邁進大巴的門,談墨就看到了靠窗坐著的洛輕雲,談墨內心深處受夠了這“人生何處不相逢”的巧合。  此時的洛輕雲閉著眼睛,撐著臉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額頭和眼睛在陰影裏,隻能看到利落的輪廓,而嘴唇和下巴卻在橘色的夕陽下,唇線柔和,下頜線在光影之下很性感。  談墨對大巴司機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正要把踩上去的那隻腳收回來,洛輕雲的聲音忽然響起。  “談副隊在回避我嗎?”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看過來的視線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  “我想等吳雨聲一起走,搭他的便車回宿舍不行嗎?”  “吳雨聲上了前一班車。而且你不是回宿舍,而是去看高隊。”  談墨在心裏感到驚訝,這都能被洛輕雲猜中?  “我覺得這輛車太擠了。”  “上來。”  談墨的那隻腳還沒收回,洛輕雲那兩個字乍一聽是命令的意味,但細細的品味卻有一種微妙的柔軟。  仿佛他會包容談墨所有的棱角,隔絕一切傷害。  大巴上的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一位通信官伸出腦袋,開玩笑調節氣氛說:“談副隊怎麽了?聽說你演習贏了,可怎麽看起來有點怕洛隊啊?”  “對啊,我也好奇……談副隊到底怕我什麽?”洛輕雲說。  “我怕你個毛球。”  談墨一步跨上來,走到洛輕雲的身邊坐下。  大巴車開動了起來。  “等離開了軍管區,我送你去看高隊吧。”洛輕雲說。  “不用。”談墨歪過臉去,想著閉上眼睛裝睡,不然沒話找話聊,尬到飛起。  “我想請你吃個飯。”洛輕雲又說。  草,這人有完沒完啊?沒看見爺爺我閉上眼睛了嗎?爺爺請你吃的爆破彈不夠香嗎?  “你能告訴我,你對我到底對我有什麽意見嗎?”洛輕雲問。  “你長太好看了。”談墨沒好氣地說。  “足夠取悅你嗎?”  談墨聽了差點心梗。  “那你可以申請來我的一隊,這樣就能天天看到我了。”  還天天看你?我寧願天天看屎!  “我覺得自己挺好看的,我每天都被鏡子裏的自己帥呆。”  “那倒是。”洛輕雲很淡地笑了一下。  雖然身邊坐著的是洛輕雲,也阻止不了談墨能睡著絕不幹坐著的原則。  當周圍的景致一成不變,談墨的腦袋一下一下地向下點,當大巴轉彎的時候,他的臉頰不客氣地歪到了洛輕雲的肩膀上。  洛輕雲怔了一下,側臉低下眼,他又看到了談墨的眼睫毛,就像宿命的翅膀,讓洛輕雲有一種一把扯下,牢牢抓在手裏的錯覺。  不能再繼續這樣看著他,心底壓抑的貪婪會躍躍欲試,想要跨過那道界限。  洛輕雲閉上眼,仰起了下巴,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嗅覺神經忽然成百上千倍地變得敏銳,他能分辨出灰塔沐浴液和洗發水之外的屬於談墨自身的味道。  來自於他蓬勃的心跳,他身體裏無數平緩的河流,他舊詩故夢般的呼吸。  洛輕雲從沒有這麽細致入微地去感受另一個人的存在。  他將自己的能力從手套裏滲透出來,本來隻是那一點勝負欲和占有欲在作祟,他如願看到了談墨失神的樣子,他以為這個人類再明亮有意思也無法像孕育生命的開普勒生物一樣充滿強烈的情緒和能量。  可是他錯了,他從他脆弱易折的身體裏攝取到的是柔絲的韌性以及某一瞬間熔鑄成利刃的剛強。  那不是克萊因之瓶,不是米諾斯之繭,那是談墨。  大巴把他們放在了離出口很近的地方,談墨砸了砸嘴,醒了過來。第24章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他發現自己靠在洛輕雲的肩頭, 並沒有露出什麽反感的表情,而是揉了揉臉,伸出大拇指說了句:“好肩。”  “謝謝。”洛輕雲回答。  乘客們陸陸續續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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