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看了蘇暖一眼,眼中含笑:看,你兒子。


    蘇暖非常自豪:對,我兒子!


    【老】


    某天沈大法師發現這本日記。


    日記被保存得非常好,一頁頁塑封過了,防止字跡被氧化。顯然,是最後落款的人寫完之後才塑封的。


    還敢嘲諷,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以謙舉著日記去找某人:“薄小蠢,你敢私藏我/日記?”


    薄一一本來窩在沙發上刷八卦的,見狀瓜子一放,抱著平板一蹦就躲到被子裏去了,甕聲甕氣地喊:“沈大傻,你再過來,我就、我就跟蘇阿姨告狀啦!”


    “好啊。”沈以謙笑了,將日記一放,慢條斯理地說:“你去我媽麵前說,‘蘇阿姨,你兒子欺負我!’你瞧瞧看,會不會第二天就上新聞頭條。《頂級豪門難逃婆媳關係僵局:結婚三年,沈家少奶奶仍稱婆婆為阿姨》。”


    薄一一氣得掀開被子大叫:“沈以謙!你這個王……唔!”


    沈以謙一手壓著她亂舞的手,另一手指尖一劃,房門便關上了。


    蘇暖跟沈北宸剛好回家,聽到關門的動靜,她便回頭問道:“沈總,你兒子到底跟誰學的?這麽斯文敗類?”


    沈北宸笑道:“大概是兒子隨母,都是外表純良切開黑。”


    已經回到房間,蘇暖關上門,輕捶了他胸膛一下,嬌嗔著。“喂~”


    沈北宸順勢抓住了她的手,牽著她上樓,叮囑:“慢一點,你也52了。”


    是啊,蘇暖明顯感覺到,她上樓有些吃力了。


    身體變得遲緩,變得沒力氣,這感覺也很新奇。因為在前世,蘇暖沒有體會過。


    蘇暖想到第一次發現臉上有皺紋的時候,還大驚失色地跟沈北宸說:“北宸,你看,我有皺紋了!”


    換別人,也許就要哄她:“都是錯覺,明天帶你去做光子嫩膚,你還是十八歲少女。”


    但沈北宸深深了解自己的妻子,他溫柔地撫摸著她臉上的皺紋,說:“對啊,我們在變老。”


    “哇~~~”蘇暖眼中都是興奮,跑到鏡子麵前左看右看。


    那情形,沈北宸現在想起來還要笑話她:“蘇天師,你看到第一條皺紋時,還拿它當寶貝呢。現在滿臉皺紋,什麽感覺?”


    “更寶貝了,這都是我歲月的痕跡。”蘇暖坐在沙發上,先摸摸自己的臉,又將他的手拉住,細細地看著他的臉。


    她摸摸他的眼角,看著他頭上的白發,語氣裏都是神奇:“沈總,你有皺紋了哎。”


    沈北宸居之坦然,放開她,去換衣服:“蘇天師,我已經61歲了,再沒有皺紋,是老妖怪嗎?”


    61歲……蘇暖咀嚼著這個年齡。


    其實,對她來說,六十歲不算什麽。


    前世在修仙世界,每一個修仙的階段,就像一次躍龍門,世上有六十多歲還沒有築基,也有六十多歲已經到了化元期,還保持十六七模樣的。所以,光說多少歲,對蘇暖來說毫無用處。


    她曾經活了三百多年,依舊是青春少女的樣子。


    年歲隻是個數字,隻有歲月留下了痕跡,才是人生。


    蘇暖從來不覺得時間多或者少,曾經,十年二十年,對她來說隻是一場閉關而已。長或者短都無所謂,因為記憶太過空白,太少了。


    可是現在,蘇暖覺得時間過得這麽快。


    才過了多久?蘇暖算算時間,她和沈北宸認識的時候,沈北宸31歲。確定關係的時候,沈北宸32歲。後來生下沈以謙,讓沈北宸當爸爸,他已經36歲了。


    等沈以謙長大,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再到玄學學院上大學。真的仿佛一轉眼,沈以謙就結婚了,她和沈北宸就老了。


    原來二十多年的時間,可以這樣短,算一算,他們剩下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十年。


    可是這麽短的時間,居然能留下這麽多回憶。蘇暖想,要是有天她從玄學學院退休了,將這一短短的幾十年寫出來,或許再寫上十年,也未必能寫得完。


    因為經曆,因為他給的深情與幸福,時間也變得厚重起來。  “噢。”蘇暖窩在他懷裏,抬頭親了他的嘴角一下,誇道:“都怪我老公太帥了,我看了幾十年,還是沒看夠。以及,我真的覺得,變老是件很神奇的事,有一天我會變老、跟人變老,並且一點也不害怕變老,更神奇。”


    她說著,又親了沈北宸的嘴唇一下。“沈先生,謝謝你給我勇氣,你最神奇。你讓不到三十年的時間,比三百年的壽命更幸福美麗。”


    【病】


    在60歲這年,蘇暖女士第一次生病了。


    她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事。


    雖然穿過來幾十年了,生下孩子、變得蒼老,都告訴她,她的身體是肉體凡胎。但是呢,蘇暖女士身體超棒,自帶法力,所以打心底還覺得自己是個羅盤精。


    這天她坐在飯廳裏喝粥,沒兩口就放下了,皺眉說:“這粥怎麽沒放鹽呢?寡淡得很,我要吃肉。”


    “教授,這是鴨肉粥。”沈以謙剛處理個案子回家,餓得跟被關了三年似的,優雅地風卷殘雲,恨不得將桌上的飯菜都吃了。“哪寡淡了?”


    蘇暖嘀咕:“真的?我怎麽嚐不出味道?”


    沈以謙感歎:“您最近胃口有些重啊!退休之後,您過的都是什麽生活?”


    母子倆打著嘴仗,相互貧著,最後還是在外邊看新聞的沈北宸聽到了,拄著拐杖進來。他站在餐桌旁摸摸蘇暖的額頭,臉色大變,沉喝道:“還貧!你/媽媽發燒了!”


    沈以謙和蘇暖雙雙愣住了,兩張臉的表情一模一樣。片刻後,沈以謙咣當放碗,跳起來摸蘇暖的額頭。


    這一摸,好家夥!都燙手了!


    沈以謙又氣又急,先叮囑了一句“老頭子你別擔心,讓管家後邊送你,有我在呢”,話還沒說完呢,沈北宸將拐杖一放,就把蘇暖橫抱起來了。


    “老爸!”沈以謙嚇得魂飛魄散,你說他家老頭子都快七十了,這一抱要是閃著腰,該怎麽辦?家裏兩個祖宗都住院?


    “愣著幹什麽?去開車!”沈北宸抱著人就往外走,“別耽誤!”


    沈以謙看看沈北宸,趕緊去開車,不敢耽擱。


    蘇暖被他沉穩有力的手抱著,聽他心跳又快又重,含糊地說:“你……”


    沈北宸站在門口等車,低頭將耳朵湊到她嘴邊,問:“嗯?”


    蘇暖聽到自己的聲音嗡嗡嗡的,像是響在耳朵中,就知道自己的聲音穿不出去,小聲得很。她喃喃地問:“你還抱得動我呀?”


    車子來了,沈北宸抱著她上了後座,聽兒子一邊開車一邊給私人醫生打電話,要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他的心放了些,說:“我鍛煉身體幾十年。”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保持身材和體力,但跟她在一起之後,就想自己活得更久一點。因為他比她老9歲,年紀大了,一年都是要緊事,他想陪她更久一點。


    蘇暖閉著眼靠在他懷裏,笑了:“那可真是厲害。”


    “教授,哪有您厲害?”沈以謙心裏像是有把火在燒,嘴上還貧著。“您都快燒開了,嘴裏當然寡淡了,怎麽還好意思錯怪廚師?這廚師多冤枉?回去我得給他加工資。”


    “我又不是水做的,你才開了。”蘇暖輕哼,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她還覺得新奇。“這就是生病啊,真新鮮。”


    她新鮮這一回,把沈家兩個男人快下去半條命。好不容易到了醫院,被一頓折騰,蘇暖迷迷糊糊地睡去,又醒過來,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緊緊的。


    包裹著她的手的溫度很熟悉,但那隻手傳來的顫抖,卻陌生得很。


    第一次,她的沈總也會手也顫抖。這是怎麽了?


    蘇暖想問,又聽見沈以謙在跟醫院爭論:“技術和法規上你都別管,傳送陣我自己研究,法規我去跟玄學管理處的人說,我還不信了,這世上沒有我研究不出的陣法,玄學管理處不賣我這個麵子!我媽一輩子奉獻給玄學事業,要不是有她在,玄學管理處還不知道在哪呢!這個傳送陣法必須給我落實……”


    大概是她的睫毛動了動,沈北宸輕斥道:“以謙!”


    說話的聲音猛地頓住,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沈以謙把院長拉到別的點去了。


    “回來。”蘇暖叫道。


    沈以謙放了院長,乖乖回到床邊。


    蘇暖睜開眼,她意氣風發的兒子,玄學界第一法術,沈以謙沈大佬,眼睛紅紅地站在窗前,嘀咕:“您還有力氣訓我,這是沒事啦?”


    “對啊,我還沒死呢,你慌什麽?”蘇暖有氣無力地訓道,“你好好地逼人家院長幹什麽?說了多少次,玄學界的傳送陣技術不成熟,不能……”


    “好了。”沈北宸打斷她的話,緊了緊她的手,對兒子說:“你先回去休息吧,幾天沒睡了。你/媽媽這裏,有我呢。”


    “有我呢”,是沈以謙從小到大聽父親說得最多的三個字。他驟然鬆了口氣,叮囑蘇暖好好休息,回去了。


    蘇暖看著他離開的身影,轉頭問道:“老頭子,他是不是在害怕?”


    “嗯。”沈北宸點頭。


    “他怕我死了嗎?”蘇暖笑了,垂下目光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又問道:“沈總,當年你麵對親人死亡,是什麽感覺?”


    “非常難過。”沈北宸握緊了她的手,目光溫柔:“所以,我不想你也體會。”


    所以他努力鍛煉身體,要活得久一點嗎?蘇暖握緊他的手:“我們一起鍛煉,一起長命百歲,我還要陪你很久呢,我也不想你再體會。”


    沈北宸俯身親吻她的額頭:“好啊。”


    蘇暖閉上眼睛,安靜地享受他溫柔的吻,一如過去那麽多年的那麽多次。


    【死】


    自從生過一次病之後,蘇暖就很珍惜身體,每天和沈北宸一同鍛煉,希望身體更健康些,相守的年歲更長些。


    但是,正應著那句話——“人力終有不及”。


    體驗過最初蒼老帶來的新奇,戰勝了蒼老帶來的最初疾病,又克服了蒼老即將帶來死亡的恐懼。蘇暖和沈北宸,終於進入了一種安穩的平靜裏。


    在這段時間裏,蘇暖曾經讀過一首詩,名叫《紅燭》。詩人將自己和妻子比作新婚夜的洞房花燭,寫道:


    燭啊愈燒愈短


    夜啊愈熬愈長


    最後的一陣黑風吹過


    哪一根會先熄滅,曳著白煙


    剩下另一根流著熱淚


    獨自去抵抗四周的夜寒


    最後是一口氣同時吹熄


    讓兩股輕煙綢繆成一股


    同時化入夜色的空無


    那自然求之不得,我說


    但誰啊 又能隨心支配


    無端的風勢又該如何吹


    這世上享受到老的戀人們,大約與詩人的想法一樣,虔誠地祈求上天能讓他們同時離開。不要讓一方孤單,也不要讓一方悲痛。


    他們從千年萬年的歲月洪流中,億萬人群中,不早不晚地相遇,抵禦患難紛爭相守到老。這是極幸運的事,但是,能不能也給同時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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