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巧克力色的瞳孔蒙上一層水霧,褪去模仿的外皮,他通紅著眼眶近乎哀求般的望向我,“你是真的是想要召回我嗎?”


    我渾身一僵。


    麵對這個眼神破碎,語氣都顯得如此小心翼翼的孩子,我一時哽咽,我無法對他說出真相,而在麵對內心那一點希望時又充滿了愧疚。


    他抬起了手臂,露出手腕上的銀環。


    “如果你想,取下這個手環,你就能夠見到他。”


    我心中一跳,竟然因為弗雷爾的這句話而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我握住了他的手臂,手指捏著他手腕上的銀環。


    “取下它,就能見到萊恩?”


    等到意識自己做了什麽以後,我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弗雷爾低頭握住手腕上的銀環。


    “取下它,你就能見到萊恩。”


    我按捺住激動的內心,伸手捏住了他手腕的銀環。


    “可你呢?我取下銀環以後,你會去哪裏?”


    弗雷爾抬起頭,他褐色的瞳孔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我會消失,如果這能讓你覺得高興的話,我願意就此消失。”


    捏住手環的手指猛的一顫,曾經無數個日夜都在幻想著萊恩的回歸,在麵對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滿心欣喜的同時,我也感到了一絲愧疚。


    “我……”


    我捏著手環,小小的手環仿如千斤重物一般,無法移動分毫。


    弗雷爾睜著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我,神情柔軟的就像是一隻兔子將它脆弱的脖頸放在我的手中,等待我最後將它扼住推向死亡。


    “我做不到。”


    我鬆開了手指,即使是再怎麽期盼萊恩的複活,我也不能用一個完全無辜的靈魂來交換,失望的情緒混雜著愧疚如同巨石般壓在我的心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娜塔莉……”弗雷爾張開雙臂,笑容燦爛的像是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我能擁抱一下你嗎?”


    我望著他一隻空洞的眼窩。


    “不行,如果你不想被萊恩砍去手臂的話,最好不要碰我。”


    可弗雷爾並沒有理會我的拒絕,雙臂環過我的手臂,我在掙紮後發現動彈不得後便不動了,他將腦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手臂也是安分環抱著我的手臂。


    “就一下。”


    這是一個不帶任何□□的擁抱,他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也讓我放鬆下身體。


    “你得跟我保證,不要再去模仿萊恩。”


    模仿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一把尖刀,在我回憶起過去的同時,狠狠的紮向我的心髒,鮮血淋漓。


    “對不起,我隻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弗雷爾緊了緊環抱我的手臂,“下一次不會了。”


    我鬆了一口氣,接著疲倦的困頓感撲湧而來,似乎我在麵對弗雷爾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神經放鬆,他似乎是帶著一種特殊的氣質,能夠撫慰人的內心,讓它平靜下來。


    我睡著了,在弗雷爾的擁抱中。


    夜晚的沉睡是不安穩的,過去的場景時不時的閃現於腦海中,萊恩燒焦的半邊臉頰不停的在眼前顯現,他望著我。


    我看到他在火焰中尖叫,無臉的怪物從四麵八方將他包圍起來撕扯著他的身體,被子彈貫穿造成的空洞眼窩就這麽對準我,仿佛是在說。


    為什麽,為什麽……


    我在噩夢中翻滾,仿佛是在湖水中溺水的人,掙紮著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卻越陷越深,隻能徒勞的哭喊著。


    “對不起,萊恩,對不起對不起……”


    溫柔的細吻遍布我的額頭,低沉呼喚的嗓音從耳旁響起,有人呼喚著我,他伸出了手,將我從噩夢的湖中托起。


    我迷茫的睜開眼,金色的光線穿透眼前的白霧直射我的眼球,褐色發絲的男人渾身都籠罩著金色的光暈,仿若是墜落凡塵的天使。


    他拂開我被汗打濕沾粘在額頭上的頭發,落下輕輕的一吻。


    那聲線顫抖著,包含著的情緒在喉嚨中轉了個圈,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切都過去了,娜塔莉。”


    我顫抖著,神智還沉溺於噩夢中無法自拔,他緊緊環住我的身體,滾燙的身體貼附上來,溫熱的體溫逐漸驅走我腦中的陰霾。


    “你安全了。”


    他低下頭,在我額頭上親吻。


    與滾燙的身體不同,觸及於額頭上的嘴唇是冰冷的,我深吸了幾口氣,無意識的望著他,腦袋混沌提不起力氣來。


    “娜塔莉,你發燒了。”


    弗雷爾鬆開手,直起身體就要從床上翻下去。


    腦袋混沌的讓我無法仔細思考,噩夢殘留的恐懼仿佛還扼住我的脖子,我伸出了手揪住他的袖子,就像是落水的人緊緊抱住最後一根浮木。


    “不……不要離開我……萊恩。”


    被我揪住的袖子微微一顫,隨後他轉過身來,雙手托住我的腦袋,直勾勾的盯著。


    “你在叫誰的名字?”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燒開的水壺,眼前的場景霧蒙蒙的隻能看清一個輪廓,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會脆弱的尋找一個依靠,即使是理智上清楚,可我還是無法控製。


    “……萊恩……”


    氣氛瞬間的凝滯,托住我臉頰的手掌猛的縮緊卻又保持在一種不會讓我感到痛苦的地步,就像是一座隨時都會噴發的火山,我能感受到緊貼在臉上手掌的僵硬與顫抖,本以為最後麵對的會是滔天的怒火,結果卻是一個輕輕的吻。


    “我是弗雷爾。”


    他親吻著我的額頭,如此說道。


    我獨自仰躺在床上,看著他走出房間又帶著濕毛巾走了進來。


    褪去所有的偽裝,弗雷爾從來不像前幾天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勢,他是溫和而又柔軟的,連著頭發都是軟的。


    “我欺騙了你。”


    他將毛巾攤開,折成長條的形狀放在我的額頭上,接著將被子拉了起來蓋住我的整個身體。


    我聽著他的話,腦子緩慢的轉著,發燒讓身體都是燙的,連呼吸的氣體似乎都比鼻腔的溫度要高。


    “把退燒藥吃下去,我就告訴你。”


    弗雷爾將藥片倒在瓶蓋中,遞到我的嘴邊,我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咬住瓶蓋,幾乎將藥片連著瓶蓋一起吞下去。


    弗雷爾按住了我的頭,另一隻手取出我嘴中的瓶蓋,端起水杯給我喂了一點水。


    “萊恩一直都在我的身體裏麵。”他拭去我唇角的水跡,“從一開始你召回的就不是我,或者說,我才是連帶的那一個。”


    也許是藥效開始發作,思考的能力開始逐漸回歸,我想起最初從羅姆鎮回來的時候,弗雷爾古怪的表現。


    “一開始的時候,是你還是他?”


    弗雷爾低下頭,絲絲縷縷的發絲垂落下來,阻擋住後麵的視線,也阻擋住了其後意味不明的眼神。


    “是他,我隻是順帶的那一個,主導權一直都不在我的手上。”


    我屏住了呼吸,內心騰升起一種被欺騙的怒火。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弗雷爾取下我額頭的毛巾,指腹在我的額頭上磨蹭,向下滑去,緩慢而又細致的撫摸著我的五官。


    “其實我在模仿他,是因為我想取代他的位置。”


    “……什麽?”


    “我想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即使是被頭發所阻擋,我也能夠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溫柔而又專注。


    “弗雷爾……”我歎了口氣,想要去躲避他的視線,“你的這種感情也許隻是受到了萊恩靈魂的影響。”


    “你說的不對,娜塔莉。”弗雷爾站起了身,“我從很早之前就見過你了。”


    “很早?”我仔細回憶著從前的記憶,但卻並沒有發現有這麽一個褐色頭發的孩子存在,“也許你該給我一點提示?”


    弗雷爾望著我,他眼中燃起的一團小小的火焰,‘噗呲’一聲熄滅了。


    他閉上了嘴,無論我再如何追問,怎麽也不肯繼續說下去了。


    “雖然並不想幫助他。”弗雷爾拿出了一個東西,那是我的手機,他將手機放到我的麵前,“萊恩給你留過一條語音,但你一直沒有聽過。”


    弗雷爾說出的事情戳開了我半年來一直逃避的事情。


    “來吧。”他指了指我眼前的手機,將它塞到我的手裏。


    機殼堅硬的觸感讓我有些晃神,弗雷爾的手掌緊緊握住我的手,迫使著我的手指按下一旁的鎖屏鍵。


    屏幕亮起來的時候,我的身體都在細微的顫抖。


    即使是麵對地獄的無所畏懼,亦或是對找到真凶的不擇手段,我也從未感到如此的恐懼過。


    弗雷爾的手指引導著我按下了留言箱。


    萊恩低沉的嗓音便如同涓涓的流水從中傾瀉而出。


    “娜塔莉,你聽到這個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


    他聲線平靜,不帶一絲波瀾,隻聽見背景木材燃燒時發出的滋滋聲響。


    “請不要為我感到傷心,死亡是人生中必然會麵對的事情,隻不過我來得有些早罷了。”


    “娜塔莉,我很後悔,之前想要對你做的那些事情,隻是看到那些照片……嫉妒就衝昏了我的頭腦……我很抱歉……”


    他咳嗽了起來,似乎是濃煙嗆入了喉嚨管,他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我能想你求婚嗎?”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見到的場景,萊恩趴在地上,親吻著從盒子裏拿出的戒指。


    那一瞬間仿佛跨越了時空,身上還帶著火焰的男人來到我的麵前。


    他半跪在地上,手中握著打開的盒子,其中銀色的戒指閃閃發光,他仰起了頭,飽含著幸福與期待的眼神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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