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該死!”


    我狠狠擊打著方向盤,將喇叭按的直響。


    更糟糕的是頭疼,七天沒有藥物的抑製讓我的神經已經到達了極限,疼痛讓我視線有些模糊,腦中嗡嗡出現雜音。


    恍惚中,我忽然想起遺落在口袋裏的幾片藥片,急忙從口袋中掏出來往嘴裏塞去。


    “你在吃什麽?是藥嗎?”


    一聲清脆的少年嗓音從我耳後響起,我扭過了頭。


    弗雷爾不知什麽時候扒上了我車座的後背,嘴唇近的幾乎貼到我的臉上。


    我的身體不自覺的顫了顫,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頓時將我臉頰那一片肌膚沾染的濕潤起來。


    他低下了頭,褐色的眼睛似乎冒著綠光。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獵物,一隻被野狼盯上的獵物。


    “你在發抖,我的娜塔莉。”


    他伸出了手,拂過我的臉頰,向下滑去,扁平的指尖抵上我的脖子,猶如肉墊中探出的鉤爪,滑過我的皮膚,勾進我的衣服。


    他確實這麽做了,手指順著衣領,探了進去,腦袋歪斜,嘴唇貼上我的脖子。


    我渾身都在顫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貼住我的男人,拉開車門跑了出去。


    這無疑是最為愚蠢的決定。


    人類的眼睛自進入黑暗後,便完全失去了作用。


    我看不清眼前的場景,隻是跑了幾步便撞上了樹幹,摔倒在地。


    “娜塔莎,你是要和我玩捉迷藏嗎?”


    少年的嗓音脫去原本的清脆與幹淨,變作嘶嘶向外吐著蛇信的毒蛇。


    我縮卷著身體,向地麵那一層厚厚的樹葉層中鑽去,祈求著黑夜能掩蓋我的存在,蒙蔽他的眼睛。


    我看不見他,聽覺卻在這一刻變得更加靈敏。


    ‘滋啦……滋拉……’


    那是踩在落葉上,碾碎發出的聲響。


    他仿若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步履緩慢的在黑夜中的樹林行走,去尋找著他的獵物。


    “讓我聞聞,你身上香甜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氣,陶醉似的感歎道,“我最愛的糖果般甜蜜的味道。”


    我捂住嘴巴,不敢用力呼吸,不敢發出一聲聲響。


    滋啦滋啦踩在樹葉上的聲響忽然停了下來,仿佛是放棄了尋找。


    我眨了眨眼,放下捂住嘴唇的手掌。


    “找到你了,我的娜塔莉。”


    毒蛇的嘶嘶聲在耳旁炸響。


    尖叫聲在喉嚨中聚集,我甚至都還沒能張開嘴,雙腳便被抓住從樹葉的掩蓋中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控體扔了1個地雷


    第9章 九


    “我的娜塔莉……”


    手指從衣角的間隙中探去,撫摸著我因為掙紮脊背拱起的骨骼,輕柔的按壓著,柔軟的發絲貼在我的耳側伴隨著刻意噴灑於我耳畔的氣息。


    “我的娜塔莉……”


    我的神經緊繃,如同一根拉緊了的琴弦,正被人置放於手指間,隨意拉扯。


    我緊閉雙眼妄圖去屏蔽外界的一切幹擾,但大腦卻不受控製的將一些本該掩蓋的記憶拖拽出來,暴露於外。


    那些愉快的、黑暗的,混雜著絕望與快樂的記憶,也是我耗盡一切想要去遺忘的記憶。


    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的記憶會如此的複雜,將痛苦與愉悅混合與一體。


    “還記得嗎?娜塔莉……”


    隨著‘嘶拉’一聲爆裂的聲響,我的眼前浮起一陣濃濃的黑煙,燃燒的火焰將我眼前景色模糊,焦黑的手臂如蛇般蜿蜒纏繞於我的手臂之上。


    我尖叫著仰起頭,拚命的掙紮起來,腦袋劇烈的上下搖動妄圖將這些場景從腦海中搖走。


    ‘嘟’的一聲。


    我猛的抬起了頭。


    “女士?”身著黃色衣服的男人敲了敲我的車窗,“你還好嗎?”


    我喘息著,視線自然的向前飄散,一樣與他身著黃色衣服的幾個男人低頭清理著擋在路中央的樹幹。


    “昨晚這棵樹被閃電劈倒了。”注意到我的眼神,身旁的男人聳了聳肩,“我們剛來的時候,你正在睡夢之中,我們弄出了很大的聲響都沒能把你弄醒。”


    他笑了笑。


    “然後車喇叭響了起來。”


    我低下頭,應該是我剛才擺動腦袋的時候撞到了方向盤的正中央,將喇叭給按響了。


    我眨了眨眼,那種貼附於耳垂,噴灑熱氣的觸感還沒能從我的身體上消失,我腦中如同漿糊一般混成一團,一時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女士,你的臉色不太好,做噩夢了嗎?”


    我有時候恨極了美國人的熱情與自來熟,如果那是夢,夢中的場景也是羞於出口無法形容的可怖景象。


    “我隻是頭有點痛。”


    我幹巴巴的回應他,眼神掃過車內後視鏡,在掃視到了一團縮卷的黑影時猛的轉過身。


    褐色頭發的少年身體仰靠於車後座上環抱著自己,他緊閉著雙眼,褐色的睫毛於晨曦照射進來的微光中變得幾乎是半透明。


    就像是天使一般。


    奧莉無數次形容過她的弟弟,就像是天使一般。


    巧克力色的頭發睫毛與臉上零星的雀斑。


    我忽然放鬆下來,大概是覺得這氣質柔軟的少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像是我記憶深處的那個男人般。


    巧克力色的濃密睫毛顫了顫,似乎是剛從美夢中蘇醒,粉色的嘴唇都是帶著笑意的。


    “他是你的弟弟嗎?”站在車外的男人忍不住搭了一句話,“我們剛到的時候,他正給你披上毛毯。”


    我怔了怔,注意到少年因為寒冷環住自己身體的手臂,低頭掃視自己身體,毛毯緊緊的裹住我的身體即便是在轉身的動作中也沒有滑落。


    就像是一個天使一般。


    奧莉說得沒錯,我望著縮卷於車後座的少年,心中突然騰升出一絲愧疚。


    清理樹幹還需要一些時間,我摸了摸口袋中的藥片,回想之前出現的畫麵,沒有藥物的控製,終於出現了幻覺。


    我不太清楚後續的路程中還會不會接著出現幻覺,猶豫了一陣,將從口袋裏掏出的藥片全都呑了下去。


    對於我平時攝入的藥物量,僅僅就是這幾片藥,根本就起不到什麽作用,但也聊勝於無。


    我站在車外,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將裹在身上的毛毯脫了下來,走到車前將後車門打開展開毛毯。


    我的動作並不輕巧,毛毯剛剛搭上弗雷爾的身體時,那雙巧克力般的雙眼就睜開了,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我幹笑著。


    “嗨……”


    他沒有回應我,隻是歪過頭,巧克力色的眼球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吃了藥?”


    軟如小貓嗚咽一般的語調帶著的卻是篤定的語氣。


    我忽然記起來奧莉對她弟弟的評價,善良而又溫柔的孩子。


    他伸出了手,看樣子有些猶豫,手臂伸出了又收回,最後往車座旁挪了一些位置給我,小聲的說了一句。


    “睡覺嗎?”


    我望著耳根都已經通紅了的孩子,笑著抱著毛毯擠進後座,用毛毯將他包了起來,從地下複活的時候,他隻穿了一身薄薄的襯衫和褲子,毛毯裹上去的時候都能感受到他皮膚的冰冷和微微的顫抖。


    “如果奧莉知道,我把她的小寶貝給凍壞了,她會殺了我的。”


    弗雷爾通紅著臉,從毛毯裏探出一隻手來,將裹住他的毛毯拉開一角,搭在我的身體上。


    “一起……”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昨天還離我離的那麽遠,今天就親近了?”


    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沒見過弗雷爾幾麵,可卻能感受到一種親近感,從他複活開始,這種親近帶著一點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重。


    “也許我們有血緣關係?”我開玩笑般的戳了戳他的鼻子。


    “我昨天也覺得一切非常的陌生與可怕。”


    弗雷爾皺了皺眉,握住了我的手,雙眼與我的眼睛對視,非常認真的回答道。


    “但我也聽到一個聲音不斷在我腦中說著。”


    看到他如此認真嚴肅的模樣我也對此產生了一絲興趣。


    “說的什麽?”


    弗雷爾望著我。


    “他不斷的說著,我愛你。”


    我手臂一顫,心中忽然騰升起了一絲希望,我托住他的腦袋,與他四目相對。


    “那現在呢?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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