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道士紛紛凝神傾聽,就等著錄入的工作人員說個“是”字,就立刻衝上去,把這個膽大包天的邪道當場鎮壓,誰知工作人員卻搖了搖頭,說:“不是啊,觀主名字登記的是徐長生。”  “徐長生?”  “那是誰?”  “不知道啊,不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長什麽樣?資料上有照片嗎?”  說不定是這幾個人冒名頂替錯了呢?  就連楚程也愣了下,原來師父已經在道教協會注冊過了嗎?聽到他們說資料上還會有照片,楚程下意識靠近了一點,探頭往電腦屏幕上看。  資料上確實寫著他師父的名字,年齡那一欄居然有九十多歲了。  楚程回憶起師父離世前的模樣,有點不敢相信,他師父那個模樣,頂多也就五十幾,怎麽可能九十多?  工作人員點了下“詳細信息”的字樣,結果屏幕上的畫麵頓了頓,彈出一個警告框。  【警告:權限不足,無法查看。】  楚程一愣。  工作人員也愣住了,她在道教協會負責錄入那麽多年了,整個部門就她一個人,權限應該是最高的,而且平常查看信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呀。  她的權限都不夠,難道得去找協會會長才行?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就被她否定了。  什麽道觀的照片那麽神秘,還隻有會長才能看?估計是電腦出故障了。  她叉掉警告框,重新點了一下詳細信息,結果還是一樣,鮮紅的感歎號照得她的臉都有些發紅。  “怎麽會這樣?”工作人員嘀咕了一句,不死心的再次嚐試,結果不管是關掉程序、重啟電腦,都無法查看這個京都觀的信息。  協會裏的其他道士已經等不及了,一個道士催促道:“怎麽這麽久?工作這麽長時間了,連照片都找不到嗎?”  工作人員本來就被這個情況搞得有點著急,一聽這話頓時惱了:“我這不是在查嗎?電腦故障了,我能怎麽辦?你行你來!”  之前就說了,當道士的年齡門檻挺高,能在協會裏混上一官半職的,更是玄學圈的老頭子們,這些人哪裏懂電腦,平時碰都不碰的,更別提修理故障了。  那老道士被她懟得臉麵有點掛不住,硬著頭皮說:“能有什麽故障?這電腦不是剛給你換的?我就不信了……”  說著自己走到辦公桌後麵去,拿著鼠標笨拙地點了點,跳出來的還是那個鮮紅的感歎號。  “權限不足?什麽意思?”  蔣逸在旁邊看了半天的戲,被這群迂腐的老道士搞得有點生氣了,看在楚小程的麵子上才沒有罵人,這會兒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當即開口道:“還能是什麽意思?你等級不夠,看不了。”  他們這幾個人現在身份不明,老道士不愛搭理他,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同事們。  其他道士這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聽完蔣逸的說法之後,想的倒是很簡單:“權限不夠,那就去找會長唄!他的權限肯定夠了!”  “我這就聯係會長!剛好他最近都在會裏呢!”  一個戴眼鏡的道長立刻給會長打電話說明了情況,還開了免提,讓大家都能聽到會長的聲音。  誰知道那邊協會會長一聽他們居然要查京都觀的資料,語氣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你們查京都觀做什麽?誰讓你們查的?”  眾人被他突然嚴厲起來的口氣弄得愣了一下,眼鏡道長趕忙解釋道:“不是我們要查,是現在有幾個年輕人過來注冊道觀,取名跟京都觀重複了,這幾個人有點可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會長打斷了:“重複了就讓他們換一個,京都觀的資料是絕密,你們問我也沒有用。不如把心思都給我放在捉霍文棟的事情上!”  眼鏡道長莫名挨了一頓罵,有些不高興,心說我不就是在幫你捉霍文棟麽!這幾個人養鬼,實力還強的離譜,這不是很可疑?  其他人則是麵麵相覷,心說這個京都觀到底什麽來頭,居然讓會長都這麽諱莫如深?  這時一個道長忽然想起來:“對了,你們記不記得,幾十年前協會剛創立的時候,一共是三個道觀起的頭,一個是前任會長所在的紫霞觀,一個是現任會長所在的三清觀,還有一個是哪個道觀來著?”  “不記得了……這些年協會會長一直由三清和紫霞兩個道觀包攬,我一直以為是這兩家創立的協會來著。”  “第三個道觀就是京都觀呀!門口的碑上不是有寫麽?而且京都觀還是第一位!你們天天路過那塊碑,都不看的麽?”  “誰上班還天天關注門口的碑寫什麽……不過這個京都觀,來頭居然這麽大麽?”  這下就能解釋,為什麽這個京都觀的資料是絕密,隻有協會會長才能查看了。  這麽大來頭的道觀,即使倒閉了,也不可能讓一個新開的小道觀頂了名字,道士們看楚程等人的眼神還是很不友善。  錄入的工作人員倒是沒感覺有什麽不對,對楚程說:“既然重名,那沒辦法了。你們再取一個新的名字吧。”  卻見那個長得過分漂亮的年輕人笑了笑,說:“不用改。”  眾人:“……?”  “不是重名。”楚程看著電腦上那個熟悉的名字,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徐長生,是我的師父。”  掛斷電話後還是覺得不放心,下來查看情況的協會會長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這麽一句,頓時呆住了。第81章   “你說什麽?徐長生是你什麽人?”  道教協會會長突然衝了進來,  張口就是這麽一句,在場眾人都是一臉愕然。  楚程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老人,瞧見他眼裏若隱若現的淚花,  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師父。您認識我師父?”  “認識!認識……”會長激動地說完,頓了頓,又改口:“不對,  徐前輩估計不記得我,  但他老人家對我們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  會長是三清觀的觀主,  彭景看著自家觀主,  一開始還不明白他在激動什麽,  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過來。  徐長生這個名字代表什麽,  別人或許不清楚,  或者忘記了,三清觀卻是不敢忘的。  魏陽平年紀大了,總愛在他們這些人麵前說些舊事,其中說的最多的,  就是當年三清觀差點被滅門的事情。  三清觀最早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小道觀,  建國前那段戰亂時期,  他們道觀那會兒別說是壯大,  沒被滅門就已經算是萬幸,  法器和天尊像都被人奪走燒毀,連吃飯都成問題。  就是這麽困難的時候,他們偏偏還遇上了一隻前所未見的強大厲鬼,當時的觀主帶著幾個麵黃肌瘦的門徒,赤手空拳站在厲鬼麵前,  絕望到了極點,而就在這個時候,楚程的師父,徐長生恍如神兵天降,輕描淡寫就將那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厲鬼捉了,還將自己的口糧送給了他們。  當年世道亂,他們幾個被奪了法器的道士實在是沒辦法自己生存,於是跟在徐長生後頭,一邊幫人做些雜活掙口糧,一邊盤算著怎麽報答徐長生的救命之恩。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見識到了“亂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斂財”的真意。  這麽說也不完全對,因為在遇到徐長生之前,他們也是打著關門避禍的心思,結果隻是證明了什麽叫做是禍躲不過而已。  應該說,徐長生就是道教教義裏寫的那種人,逢盛世苦修行,遇亂世濟蒼生。  他們本以為徐長生一路行來,是為了回歸自己的道觀,走了幾日才發現,他的目標明確,但並不是向著避禍的地方,而是專門往亂的地方去。  他身上沒帶多少錢財口糧,每每從救下的人那裏獲得一些食物,下一刻或許就分發給了食不果腹的路人,自己隻是留下一小點,跟他們一樣勉強維持生存罷了。他救下的人很多,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也有軍人、醫生、道士、和尚……無所不救,其中紫霞觀跟他們一樣,也是瀕臨絕境的情況下,被徐長生以一己之力救下,之後便一直追隨著他的腳步。  實在沒有食物的日子裏,他也會去林子裏找果子吃,多餘的分發給眾人,甚至會給他們這些遠遠跟在後麵的人們留下一點。  就這樣,他們看著徐長生一步一個腳印,幾乎踏遍了大半個華國,濟世救人,倭國宣布投降的那天,他終於停下了腳步,抬頭望著天空長歎了一口氣,起身往無人處走去。  他們下意識跟上,卻沒有再看到對方那單薄瘦削的背影,而隻看見了他留下的一份超階術法秘籍,和上麵的一句話:“別跟了,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去。”  該做的事情,他們該做什麽呢?  跟著徐長生的日子裏,他們習慣了追隨,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等到那聲音消散很久之後,才慢慢回憶起那段時間裏經曆的、看到的一切,慢慢有了點感悟。  之後,他們便在國家的號召下,創立了這個京城道教協會,並且在創立之初,在門口的石碑第一位,刻下了徐長生所在的道觀名字。  京都觀。  京都是一國之都,而徐長生這個名字,是多少難民心中的信仰。  當年的魏陽平隻不過是三清觀觀主收留的一個孤兒,在戰亂中失去了父母,即使有了師父,卻依然不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在哪裏,直到遇見了徐長生。  這麽些年過去,他們將徐長生留下的術法傳給了許多道觀,自己也在修行,卻一直沒有再聽到救命恩人的消息,沒想到居然在今天,他的師父和師兄弟們相繼離世之後,他自己也垂垂老矣的今天,見到了恩人的弟子!  魏陽平想起過往,眼淚直流,忍不住抓住楚程的手問:“你師父……徐前輩他,身體可還康健?”  讀心能力的緣故,楚程很不喜歡跟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下意識就想縮手,可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師父的身影。  這人的腦海裏全是跟師父有關的事情,他一時間看得愣住,竟然忘記了將手抽回來。  魏陽平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隻是急切地追問:“你是徐前輩親收的弟子嗎?你可還有師兄?”  不怪他這麽問,因為楚程看見在他的記憶裏,他師父徐長生就已經是一副五十多歲的模樣,跟他從小看到大的模樣並無絲毫不同。  可師父撿到他那年,距離那戰亂的年代,已經過去數十年了!  難道師父也用了什麽駐顏的法子?  楚程緊緊盯著魏陽平,難以形容現在的心情。  他突然意識到,他的師父比他想象當中的還要偉大得多。  他小時候聽師父說起山下的事情,就總在想,一個人的力量那麽渺小,怎麽才能做到濟世救人?他師父聽見這個問題,總是笑而不答,直到如今,他看見旁人眼中的師父,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可以起到那麽大的作用!  看見自己那個總是嚷嚷著徒弟太笨教不會,或者下山太麻煩,要自己養雞生蛋的師父,穿著一雙磨破了底的草鞋,奔波在戰亂波及的各個城鎮,不厭其煩的安撫難民、往返於林間,為人們尋找吃食,自己卻瘦得骨頭都從皮肉裏撐出來,楚程的眼眶一下子就酸澀起來。  “他……兩個月前去世了。弟子隻有我一個,沒有別的師兄弟了。”  直到去世前,他還在為弟子往後的生活擔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去算那個不會有任何改變的結局。  他知道,師父早就得知他的身前身後事,卻總時不時的重新起卦為他卜算,得出結果的時候,總是歎氣。  他可以濟世救人,可以推演未來,卻改不了人的命運。  看著唯一的徒弟終將走向那個拋棄他的家,走向即將亂起來的世道,他心裏終是無奈的,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他護不住徒弟了,才叫他下山。  下山對於道士,從來不隻是簡單的一件事而已。  魏陽平聽見他的回答,愣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徐前輩——!”  他捶胸頓足,毫無形象可言,看得旁人驚愕不已。  一般人真是無法理解這樣的心情,自己和師父、師兄弟們等了一輩子,就為了等救命恩人再次出現,好報答當初的恩情,結果卻隻得到一個陰陽兩隔的結局,不但再沒有機會報答,甚至連恩人的最後一麵,都是從旁人口中聽說的。  這對於一個重情重義的老人來說,是何等的打擊。  楚程被他拉著手,卻是最能夠跟他共情的一個人。他全都看見了,魏陽平的師父建立起這個協會的時候,鄭重地寫下他師父的名字,將京都觀的冊子小心地放入協會的保險箱,箱子裏再無其他物品。  他還看見,魏陽平的師兄用他師父教的術法救下了一個小道觀的道士,在對方不斷稱讚他道法高超、仁心仁德的時候,一臉嚴肅地糾正:“這是一位前輩教給我們的,我不過是僥幸學到一點本事而已。那位大能才是真的仁心仁德,我配不上這幾個字。”  ……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紫霞觀和三清觀兩個道觀後來即使再發展壯大,當初那幾個人也時刻銘記著他師父的一切,不敢忘記。  楚程忍不住閉了閉酸澀的眼睛,抬手拍了拍魏陽平的肩膀。  “他若是知道你們還記得,必會非常高興。”  彭景也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非常推崇的天縱奇才,竟然就是觀主口中念念不忘的那個救世大能的弟子,這麽一看倒是非常合理,畢竟那位大能在當初,就是傲視整個玄學圈的存在,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不可能是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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