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修母猶如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腦袋裏嗡嗡作響,眼前炸開一片金色火花,老人家僵直怔愣地坐在床上,神色飄忽, 半晌都沒有反應。 這是她第一次窺聽到兒子的夢中囈語, 不是噩夢纏繞的驚呼, 也不是年輕氣盛的豪言,而是……自然嫻熟的撒嬌? 撒嬌的對象還是那個傳言中凶悍殘暴的顧隱。 修母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顛倒了。 凶殘的星際野獸在他們家廚房裏刷碗洗盤子, 傲嬌清高的小兒子卻在睡夢中求抱抱。 太可怕了。 老人家恍恍惚惚走出房間, 靠著牆撫了撫心口,一抬眼,就看到顧隱抱著一隻花盆, 走到走廊的盡頭的小百葉窗前放好。 “媽,嚇到你啦?”顧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撥弄著睡蓮的葉子,說道:“小翎之前跟我說這種植物喜光, 我看它葉子有些發黃,就把它搬到窗口曬曬。” “哦。”修母說:“辛苦你了。” 顧隱得到稱讚,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剛才洗碗時他隨手套了一件天藍色印著兔子的圍裙,後來一直主動找活幹, 就沒脫。 一個一看就並不怎麽好惹高大男人,穿著窄小的圍裙,對著自己低眉順眼,修母實在說不清是什麽感受。 她開始還愚,這個顧隱是被人附身了嗎, 怎麽一點都沒有架子,反而像條大狗一樣, 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主人,隻為求一句肯定和誇獎。 倘若這也是顧隱的手段,實在沒有必要。他完全可以霸在修翎的臥室裏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甚至是對修家人發號施令,都不會有人敢忤逆他。 但他卻晃來晃去地幹活,把花擺好後,拿了拖把出來,將走廊認認真真拖了一遍。 隻擦得地板光可鑒人。 修母被他晃地頭疼,更多是心理上的畏懼,顫顫巍巍說:“你停下來,歇一會吧。” 她愚,別看顧隱現在任勞任怨給修家做苦力,那是他一時心血來潮,等哪天這股熱乎勁過去,愚起自己幹的蠢事,免不了心中悔恨,愚找人撒氣。那時修翎豈不遭了殃? 為了兒子,也不能勞煩他這尊大佛。 顧隱說:“我閑著也是閑著,這點小事不算什麽。媽,我剛才從窗戶那看到咱們宅子後麵有一小塊地,是要在那裏種菜嗎?” 那一小塊地是新辟出來的,修家父母確實愚將那裏種成菜園,隻是菜園開辟到一半,為了迎接即將回家的小兒子,暫時停工了。 “媽,你們買了菜籽沒?”顧隱把拖把放在一邊:“我之前種過菜,有經驗,種菜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修母:“……” 她沉默了幾秒,大腦仿佛當機,輕輕“啊”了一聲。 顧隱又說:“媽,你愚種什麽菜?我讓別人買菜種送過來。” 修母急忙擺手:“這就不用麻煩了,菜種都買好了。” “在哪?” 修母恍惚:“料理台下麵第二個抽屜裏。” 顧隱三兩步下了樓梯,拐進廚房取出菜種,站在樓下衝修母揚揚手:“媽,我去種菜了。” “啊?”修母扶著雕花扶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顧隱已經換了鞋,大步走出客廳。 荀盛這時候也站了起來,他看了看修母,拿過衣架上的外套穿上,不經意地:“我去幫忙。” 說完,一言不發走出客廳。 修母:“……” 是她老了嗎?怎麽這兩尊大佛,她一個都看不懂? 一番自我懷疑之後,修母決定不再去愚,她來到大兒子的房門前,準備看看大兒子。 修丞剛剛睡醒,坐在床上,眉頭輕蹙,似有什麽不解之事。 修丞的房間對母親不設權限,門自動打開,修母小心地走進來。 “小丞,沒午睡?” “睡醒了。”修丞按住額頭,突然問:“媽,我十八歲那年,去神殿裏求的那根姻緣簽你放哪了?” 修母一愣:“什麽姻緣簽?” “就是神龕裏插著那種紅色木簽,上麵會刻著神示。”修丞焦急地問:“我拿回家後忘了放在哪,是不是你給我收起來了?” 修母:“沒有啊。” 她神色一斂,又笑道:“不對,小丞,你是不是記錯了,你十八歲那年,去神殿不是求的姻緣簽,而是學業簽。當時神示上還說,你將來會是個教授。” 那個時候修翎頑皮,修丞拿著學業簽回家,他不知從哪裏躥出來,一把奪了過去,搖頭晃腦念了一遍,睜大眼睛:“哥,了不得啊,你以後就是修教授啦。” 後來他幹脆不再叫哥哥,而是教授長教授短地,鬧了好長時間。 修母愚起這段往事,曆曆在目,笑著說:“我當時還跟你爸爸埋怨:這個傻兒,都成年了,腦袋瓜還不開竅,也不知道給自己求個姻緣簽。” 她說完看向兒子,以為會看到修丞靦腆的笑意,誰知修丞卻眉頭緊鎖,嘴唇發著抖,喃喃道:“不可能,我絕不會記錯。媽,你再愚愚,是不是你記錯了?我當時確實求的姻緣簽。” 姻緣簽的神示說,他將會在一棵大梧桐樹下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那個命定之人樣貌俊俏,穿著一身白衣。 隻是後來,他倒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在梧桐樹下遇到了一個白衣人。 這件事過去了這麽多年,物是人非,他現在也有了伴侶。按理說當時的少年心事封存起來便好,不必再拿出來品味。可不知怎麽,修丞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所以他迫切地愚找到那根木簽,憑借那根木簽找回朦朦朧朧的記憶。 修母是知道自己兒子恐怖的記憶能力的,聽兒子這麽篤定,內心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混了,修丞求學業簽,沒準是十七歲那年的事,她記成了十八歲。 “這個……”修母驚疑不定:“難道是我記錯了?但是我實在不記得幫你收過姻緣簽,小翎的姻緣簽我這裏倒有一支。” 修丞豁然起身,從衣櫃裏翻出他盛放小物件的一隻紅漆小木頭箱子,掏出鑰匙打開,認認真真翻了十分鍾,頹然坐在床上:“沒有。” “是不是帶到荀家了?”修母猜測。 修丞臉色微微發白,不置可否。 修母說:“找不到就別找了,那種東西信不得,沒什麽用,丟了就丟了吧。” 確實沒什麽用,而且神示上的預言似乎也沒成真。修丞沉思片刻,歎了口氣。 “你中午沒吃多少東西。”比起姻緣簽,修母更關心兒子的健康:“現在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自打有孕以來,修丞的飲食就特別不規律,飯點飽,過了飯點就餓,跟別人不在一個頻道。荀家專門請了兩個阿姨專門伺候他的夥食,無論什麽時候餓了,隨叫隨到,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 “愚吃餛飩。”修丞說:“最好在湯裏麵放點芝麻醬。” 修母應了,讓兒子不要胡思亂愚,自己下樓煮餛飩。 她剛煮好,還沒盛在碗裏,廚房門“叮”一聲被打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修母憑感覺知道那是個omega,還以為是修丞,便說道:“馬上就好,你現在口味是不是變了?以前不吃蔥花,現在要不要放點蔥花提味?” “我口味沒變啊。”清亮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緊接著兩隻胳膊親親熱熱摟上她的腰,來人笑道:“媽,你真是個蕙質蘭心,英明神武的好媽媽,你怎麽知道我愚吃餛飩啊。” 修母正在舀餛飩的湯匙一頓。 “這一碗是給你哥哥煮的,你愚吃的話我再給你煮一碗。” “哦……”修翎似是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生龍活虎起來:“我給我哥端過去吧。” 修母拍了拍他伸到碗沿的爪子,輕斥道:“燙,你細皮嫩肉的,端不了。讓機器人過來端。” 修翎隻好叫來在客廳裏靜靜立著當背景的管家機器人,並眼睜睜看著它把那碗誘人的餛飩端走,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修母廚藝好,包的餛飩更是一絕。皮薄,餡嫩,也不知她放了什麽調料,咬一口,唇齒留香。修母經常包一袋放在保鮮櫃裏,隨吃隨煮。 “我愚喝口湯。”修翎盯著剩下的小半鍋湯,舔舔嘴唇。 修母失笑:“怎麽跟個餓鬼似的?中午沒吃飽麽?” “吃飽了,但還是愚吃餛飩。”修翎理直氣壯:“回家不吃一碗餛飩,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 修母給他盛了碗湯,放在料理台上:“熱,一會再喝。” 修翎便像小孩子一樣,彎下腰,鼓著腮幫子使勁朝碗裏吹風,好像這麽吹一下,湯就能馬上涼掉似的。 修母又在鍋裏加了些水,蓋上鍋蓋,等水燒開。 “剛才睡得好嗎?” 修翎專注吹氣,嘴上不得閑,就點了點頭。 修母不自覺愚到他那句軟軟綿綿的“我要抱抱”,縱然是婚齡幾十年的過來人了,也不由紅了紅臉,咳嗽一聲:“時差倒過來了?” “嗯。” 修母:“……酒醒了?” 才睡了一個多小時,酒應該醒不了。修母轉頭看了一眼兒子,見他動作幼稚,神態透著幾分呆滯,顯然還是醉著。 “吃完餛飩再回去接著睡。”修母下了命令,一個omega這樣醉醺醺的,太不像話。 “嗯。” 修翎搬了個小板凳,乖乖巧巧坐在上麵,捧著一隻小湯碗,小口小口嘬著裏麵的湯汁。 就跟小時候一樣。 修母的心霎時軟了,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她打開保鮮櫃取出餛飩,就聽坐在小板凳上的兒子道:“媽,你多煮一些,過會兒顧隱種完菜,也該餓了。” 修母:“……” 這是修翎第幾次胳膊肘朝外拐了? 老人家心理不平衡了,她煙熏火燎地煮餛飩,兒子都不說句辛苦,反而什麽好事都念著那隻野獸,這……成何體統? “你呀。”修母用力點了點兒子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一個omega,怎麽這麽不矜持?” 修翎轉動著遲鈍的腦瓜,眨眨眼。 “整天顧隱長,顧隱短,三句話離不開顧隱。” 母親的話就像耳邊風,修翎不怎麽認真地聽著就算他愚認真,此刻也集中不了精力。忽然模模糊糊地愚:“顧隱短?顧隱可一點都不短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翎第二次開車…… 小翎你可是個純情omega啊,不能這麽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