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祺然順著他的眼神瞥了眼顧國良,嗤笑:“我可沒把他打那麽慘。這些傷是他自己加的吧?嘖嘖嘖,真是難為顧相了,為了扳倒本王,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顧國良立刻站起來衝皇帝表清白:“皇上明鑒!老臣這把年紀了,平白無故怎麽會誣陷晉王殿下?府中家人皆可以作證,老臣身上的傷全是晉王所為!”


    蕭祺然翻了個白眼:“我就抽了你幾鞭子,你這鼻青臉腫的是怎麽回事?”


    皇後立刻道:“皇上!老五承認了!”


    皇帝狠狠剜了眼蕭祺然:“顧相是國之重臣,又是你嶽丈,你於情於理都不該跟他動手!”


    “打都打了,難不成顧相還想打回來?他金貴還是我金貴?”蕭祺然拽呼呼的問。


    其他皇子或許怕得罪了重臣給自己穿小鞋、失了手中的實權。可蕭祺然本就聲名狼藉,明麵上又沒什麽實權,壓根兒不怕顧國良,更不用給他麵子。


    麵對他的話,顧國良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半天沒發反駁。


    皇帝訓.誡了蕭祺然一通,落下懲罰:“晉王罰俸一年,麵壁思過三個月。”


    蕭祺然不以為意。


    顧七七看不過眼,起身道:“皇上容稟。殿下與爹動手事出有因,不能全怪殿下。”


    皇後不屑道:“不就為了個侍妾麽?顧相家的姨娘,他想打就打。堂堂皇子,竟為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做出這種事,像什麽話?”


    顧七七不悅,反駁道:“不是上不得台麵的妾室,那是我生母。”她不求這些人如她一般尊重林青蘿,但也不希望他們肆意詆毀。


    “那不是還妾?七七,本宮念你懂事,特地將你記在了夫人名下。你還記掛著你的下賤娘?本宮可真是好心喂了驢肝肺!”皇後記恨顧七七陷害,雖然臉上噙著笑,心裏卻恨不得將顧七七生吞活剝。


    聽見這話的其餘幾位得寵妃子紛紛臉色微變,皇後這話暗中也是敲打她們。


    顧七七咬唇,不卑不亢道:“七七多謝皇後娘娘抬舉,但生養大恩不敢忘。”


    皇後嗤笑:“庶女就是庶女,不知好歹。”


    顧七七白了臉,想要反駁,可又怕給蕭祺然惹麻煩。


    誰知蕭祺然這時忽然笑出聲來:“嗬嗬……皇後娘娘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人的本事可厲害。是不是忘了自己原本也是個下賤又上不得台麵的妾?”


    第56章 逮誰懟誰的蕭祺然


    皇後頓時白了臉。


    蕭祺然慵懶的倚在官帽椅上,側臉透出幾分與蘇卿卿相似的神色,語氣輕蔑:“我父皇唯一的正妻,隻有我生母蘇卿卿。你不過是繼後,在我母後麵前也不過是個妾。扶正才幾年?就連自己是什麽都忘了嗎?”


    跟他比嫡庶?


    他從父母到祖父母,哪怕外祖父母都是嫡出!


    皇後氣得渾身發抖,可偏偏沒法反駁。


    若真要從嫡庶、血統論起誰比誰高貴,在場哪怕皇帝都比不過蕭祺然。


    畢竟太後不如蘇卿卿出身顯赫。


    皇帝是嫡子,當初跟他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爭皇位時沒少吃虧。在看重嫡庶的太後熏陶下,他心中也稍稍偏重嫡庶。但都是自己的兒子,對嫡庶之分倒也不是太明顯。


    可皇後一席話惹怒了蕭祺然,被他當場反駁,丟的也是皇帝的麵子。


    皇帝沉聲嗬斥蕭祺然:“老五,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蕭祺然冷冷道:“我母後已經死了,這話我要是不說,怕是沒人再會為她說一個字。”


    想起蘇卿卿,皇帝眉頭緊蹙。


    皇後想扳回一城,見皇帝似乎麵露不悅,自以為猜中了他的心思,立刻道:“老五,本宮說句不中聽的……”


    “不中聽就別說。”她還沒說完就被蕭祺然冷聲打斷。


    宮琰和顧七七的嘴角微微彎了彎。


    皇後氣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蕭祺然不讓她說,飛快道:“當初蘇家謀逆,是皇上仁慈,才沒廢去你生母的皇後之位!”


    “沒廢後她就還是皇後!輪不到你說她半個不字!”蕭祺然吼回去,可見是真的動了怒。


    皇後才起來的氣焰唰一下又滅了。


    顧國良沒想到皇後捏著死穴還會被蕭祺然反將一軍,忙為她站台:“當年殿下還小,有些事不清楚。蘇家謀逆證據確鑿……”


    蕭祺然逮誰懟誰:“你辦的案子當然不會說栽贓陷害,不然你好不容易得來的丞相之位不也要飛了?”


    顧國良臉色發青:“殿下慎言!老臣……老臣……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蕭祺然斜睨了眼他:“是為你自己的榮華富貴吧?去蘇府抄家的時候,沒少順蘇家的東西吧?丞相府正廳掛著的畫、牆角擺的花瓶,送去齊王府的汝窯茶具、孤本珍藏,還有鳳儀宮的美人舞屏風、九凰香爐哪一樣不是蘇府或我母後的東西?”


    “殿下休要胡言!”顧國良心中驚駭無比,不明白蕭祺然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倒是皇後鎮定下來:“本宮那兩樣東西可是皇上賞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皇帝的臉色反而更差了。


    蕭祺然冷笑:“我母後若是安然無恙,你去哪發這死人財?”


    “夠了!”皇帝陡然出聲,打斷了蕭祺然,屋內頓時安靜的可怕。


    他陰翳的掃過在場諸人,冷聲問蕭祺然:“你今日來,就是為跟朕說這些麽?”


    蕭祺然知道他這是心虛才不讓說,沒好氣的道:“今日是父皇宣兒臣進宮,兒臣也想知道所為何事?”


    “今日是皇後請你們過來,朕也想知道是什麽事。”皇帝冷著臉,神情不悅地剜了眼皇後。


    正事一樣不說,反倒被蕭祺然牽著鼻子走!


    皇後羞愧無比,她原先先踩蕭祺然幾腳再弄死他,沒想到弄得自己顏麵全無。


    如今被皇帝這麽一提醒,她生怕再被蕭祺然打岔,連忙說:“皇上,老五心心念念不忘生母,這也讓臣妾想起了一些舊事。”


    “說。”皇帝不耐煩的催促。


    皇後揚著下巴瞥了眼蕭祺然,仿佛主導權又回到了她的手上:“皇上與蘇姐姐是結發夫妻,其實在老大湘王出生前就有過孩子。隻是孩子沒滿月便夭折,因而沒有序齒。”


    皇帝微微頷首,確認皇後說得沒錯。


    如今別人提起蘇卿卿,尤其是這些知曉內情的人提起她,總讓皇帝覺得心虛:“好端端的說這做什麽?”


    皇後微微一笑,恢複了她一貫的鎮定:“請皇上聽臣妾慢慢說。容妃生了湘王後,蘇姐姐再次有孕,但生下一個死嬰,也沒有序齒,並且太醫診斷蘇姐姐的身體不宜再有孕。”她說著望了眼蕭祺然,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老五能平安出生,著實不易。”


    蕭祺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冷著臉緊緊握起拳頭,身體緊繃。


    皇後嘴角的笑意越發張揚,“臣妾這幾日檢查舊物,發現蘇姐姐曾經落在臣妾這裏的一樣東西。”


    長樂宮一場大火幾乎燒光了她所有的東西,這不由得令皇帝詫異:“是什麽?”


    “一方錦帕。”皇後從袖中取出一枚錦盒,張福貴驚疑的接過遞給皇帝。


    瞧見裏頭的東西,皇帝眼皮狠狠一跳。


    曾經蘇卿卿給他做過很多繡活,從貼身的褻衣到汗巾,無一不全。這麽多年沒見過她的東西,可一眼看到這錦帕上熟悉的繡工與風格,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蘇卿卿的東西。


    他看得出神,蕭祺然心中牽掛,也不由得站起身張望。


    皇後趁機落井下石:“老五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娘,怪可憐的。皇上也把蘇姐姐的遺物給他瞧一瞧吧?”


    皇帝這才回過神,示意張福貴將東西遞過去。


    然而蕭祺然卻沒有接,隻是久久凝望著錦盒中的帕子。


    “殿下?”張福貴輕聲提醒。


    顧七七也拉了拉他的衣袖。


    蕭祺然收起心中的驚濤駭浪,衝皇帝道:“母後去世這麽多年,現在有人突然拿出來這東西就說是她的,我不信。”


    盡管他不知道皇後要做什麽,但直覺告訴蕭祺然絕對不能認下。


    皇帝卻異常肯定:“是她的東西,朕曾經見過。”


    蕭祺然露出嘲諷的笑:“母後去世十五年,您怕是連她長什麽模樣都記不得了吧?還能認出她的錦帕?”


    皇帝蹙眉:“這就是你跟父皇說話的態度?”


    蕭祺然冷哼一聲,別過眼神:“總之我不信這是她的。”


    皇後似乎早就知道他這個態度,一邊安慰皇帝消氣,一邊道:“這錦帕是進貢的蜀錦所製,上麵的繡花則是蘇姐姐親手所繡。姐姐繡工京城一絕,未出閣前,不少手帕交都得過她的繡品,如今拿出來比一比就知道這是不是出自她手。”


    “蘇家獲罪時,她的手帕交不是被牽連就是閉口不談,還會留著這種東西?”蕭祺然問。


    皇後假意犯了難:“這……”她似乎是沒有辦法,想了好一會兒,衝皇帝歎了口氣,“皇上,臣妾原本是好心,想緩和一下與老五的關係,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是臣妾考慮不周……老五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十五年過去了,外人很難再留著姐姐的東西……就是有,老五怕是也不會信。”


    “若朕有呢?”皇帝驀然道。


    蕭祺然眼中閃過驚訝。


    皇帝吩咐張福貴,“去將卿卿當年為朕縫製的護腕拿來。太後那裏應該還有她親手做的抹額,也一並借來。”


    張福貴忙去了。


    顧七七狐疑的掃過帝後,不知道他們夫妻倆葫蘆裏賣什麽藥。


    顧家人各個都是睚眥必報,絕不會任人欺辱。皇後的話,顧七七一點也不信。倒是瞧皇帝似乎帶著三分真誠,也不知道有沒有跟皇後通過氣。


    她又偷偷望向顧國良,見他也是一臉迷茫,心中稍稍安定幾分,至少不是隻有晉王府迷糊。


    張福貴去拿繡品的時間裏,蕭祺然也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他重新坐下,收起所有異樣的情緒,開始嘲諷皇帝:“人都死這麽多年了,東西還留著呢?”


    皇帝不滿他的態度,白了蕭祺然一眼。


    顧國良趁機奉承:“皇上是個重情的人。”


    蕭祺然毫不掩飾的嗤笑。他心中其實已經對拿錦帕信了三分,為數不多的記憶裏,這的確是蘇卿卿常用的款式與顏色。


    皇帝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懶得搭理顧國良,沒有接話,低頭凝望著手中的錦帕。


    錦帕微微泛黃,原本靚麗的天青色也很暗淡,上麵繡著“卿”字的地方甚至斷了一根銀線。倒是最中間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雖然顏色也很暗,但相較於其他地方最為顯眼。


    顧七七心中覺得奇怪,這樣的帕子上既然用銀線秀了物主的名字,再在中央繡鴛鴦戲水就有些累贅了。


    她也有蜀錦的帕子,往往隻在這兩樣中選一個。蘇皇後也不差這一塊蜀錦吧?


    難道十五年前流行這種累贅的花式?


    顧七七正在沉思,忽然瞧見皇帝變了臉,猛地將手中的錦帕狠狠往桌上一拍,頓時嚇到了整屋子的人。


    宮女太監全部跪下,蕭祺然等人也紛紛站起,神情凝重的望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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