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加菲爾德等人是無法將脆弱的觸須斬草除根。  還好。  還好這些觸須沒有完全成型之前,並不會攻擊。  還好。  還好他們的攻擊能夠擊潰它們的防禦。  無人不這樣慶幸著,雖然已經沒有空餘時間去思考要怎麽徹底的逃脫。  正在這個時候,車身出現了一些偏移。從左到右的推動力,讓拚命轉動的輪胎橫向移動到了正在發芽的觸須上。  加菲爾德及時清理了那部分,此時才有空回頭去看左邊的窗戶。  那邊並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另一個主播正背對著他,抱著一把狙擊槍,怔怔地看向著車窗外。  加菲爾德也看見了車窗外的場景,手中地道具啪的一下落到了地上。  視野範圍內是鋪天蓋地的烏雲。  第一晃眼的確是烏雲,但是等他找回聯接視覺神經的開關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一切。  畫麵終於通過視網膜傳遞到了大腦。  三人合抱粗細的觸須像一棵參天大樹,從公路裏往上生長。  平行於海平麵的公路波浪變成了與地麵垂直的海產品森林。  加菲爾德發現不僅是左邊,在短短的片刻,越野車右邊的地麵也迅速生長起這樣高大的觸須。  他回過頭去看向後方玻璃,一條因為沾滿了泥土才變成深灰色的觸須,啪的一下打到了玻璃上。  嘩啦一聲。  車後的玻璃便成了一片片散落的雪花,打落後座的皮椅上。  加菲爾德轉身瘋狂地朝往車裏伸進來的觸須掃射。  但是他絕望的發現這些觸須和剛才的不同。  盡管是才生長起來的,屬於它們的嬌嫩一無所蹤。  仿佛是布滿了能夠阻擋子彈的防彈材料,陷入其中的子彈並沒有對觸須造成任何的影響,反而被一點點蠶食殆盡。  “怎麽回事???為什麽沒有辦法打斷???”靠著左邊窗戶的主播已經快要崩潰了。  他們用光了所有能用的道具,一次性的,多次的,有cd的沒cd的,都被他們拿出來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扔向了那些觸須。  然而回報他們的則是被卷起來的車輛,以及逐漸上升的失重感。  這時加菲爾德聽見一個聲音從車窗外傳進來。  “這才是真正成功的實驗,你們終於見識到了,不死、進化的力量以及超越人類極限的智慧。”這個聲音異常的熟悉,是孫教授的聲音,但是和在電腦中聽見的又大為不同,“成為我的一部分,我會讓你們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孫教授的話音剛落,那些觸須如同磁鐵一般,緊緊的盤踞在越野車上。  鐵皮發出不斷的哀嚎聲,越野車內的空間不斷縮小。三名主播在這時看見了隱藏在麵前觸須中的一張張痛苦的臉龐。  那些臉不屬於孫教授,但偏偏又是觸須的一部分。  他們正在無聲的呐喊,口齒大張,吞咽著無盡的恐懼。  三人可以確定,那些臉的主人,還保留著自己的意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承受了多少難以想象的痛苦。  加菲爾德眼中閃過一絲絕望,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比死亡更加痛苦,雖然身體磨滅,但意識永存,卻無法逃離。  他心中一橫,拿出了一直沒敢使用的道具—糖果炸彈。  這原本僅僅是他一顆不會真正下到棋盤上的棋子,這個時候卻不得不落子。  “使——”加菲爾德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條橫空出現的出去卷走了“糖果”。  與此同時,糾纏著車廂的出血也如鉗子一般將越野車徹底夾變形。  加菲爾德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座椅融為了一體,甚至還包括了左邊那名主播的血肉。  他們真正成為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凝聚力團隊。  兩聲慘叫在加菲爾德的耳旁響起,他的同伴已經先一步昏厥,但是他在此時卻展現了堅定的意誌。  身體變得格外敏感,就算是失去皮膚上能夠傳遞觸覺的神經,加菲爾德也察覺到了那沒被奪走的炸彈此時竟然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這是最後的機會。  最後能夠拯救他意識的機會。  “使用——”加菲爾德費盡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  頓時一陣強烈的光線從遮天蔽日的觸須中綻放開來。  無差別攻擊的強力武器正在進行劇烈的化學反應,產生的爆炸能夠瞬間讓一個人化為灰燼。  轟轟烈烈的爆炸聲,宛若雪山崩塌,又似江河潰堤。  一條條斷裂的觸須從空中落下來,發出奇怪的海產品味道,在未散去的硝煙之中,冷卻硬化成石塊的模樣。  被卷成鐵球的越野車也從半空中落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  然而一片狼藉之中,為了斬盡的野草死而複蘇,慢悠悠地重新支楞起來。  那些觸須又如同對球形物體感興趣的貓一樣,很快地將鐵球圈了起來,一點一點的將其稀釋融化吸收。  讓勇者小隊騎虎難下的“糖果”,在孫教授的創造物麵前,就像牙牙學語的幼兒小巧脆弱的拳頭。  誰也不知道加菲爾德是否得償所願,在被觸須消化之前,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地麵一團血肉模糊,慢慢地拱起來,形成了一個瘦弱的人型。  它不斷地向來時的方向前進,速度越來越快,不是邁開腿加速後的結果,它的腳下有一堆不斷湧起又覆滅的觸須,正推動著他極速前進。  在前方,一個匆匆逃離的身影越來越近。  是趁加菲爾德等人不注意,提前離開的藍籌。  藍籌的身影踉踉蹌蹌,腳上的路麵不斷起伏,前一腳也許會絆倒,後一腳或許會踏空。  他周圍的空氣凝聚成了危機四伏的實體,哪怕是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加菲爾德幾人遇難的時候,藍籌已經跑了很遠。  這僅僅是用他的雙腳拉開的距離,這一路上他一直沒有找到能夠重新啟動的車輛。  隻是兩分鍾的時間,局勢便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藍籌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見身後已經朝自己湧來的怒浪,知道加菲爾德等人估計已經死了。  很快,他的腳踝上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觸須,橫空而來迅速地牽扯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為什麽要逃走。”孫教授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五米的位置。  藍籌壓根沒有打算搭理這個聲音,頭也不回的朝身後扔出一個道具。  “使用!”  緊追不放的觸須變成了一地零散,藍籌抓住這個機會,利用各種路障和快速前進的方式,身體上靈活的飛鳥,在前赴後繼的觸須間穿梭。  “加入我,成為高等生命體。”伴隨著孫教授喪心病狂的聲音,藍籌的身體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強大的慣性讓藍籌和地麵接觸的下巴變得血肉模糊。  他被觸須翻轉,終於看到了一直追在他身後的孫教授。  不過孫教授此時隻圖有一個人類的外輪廓,將這個輪廓填充起來的是各種雜七雜八的物質。  包括了人類身體的部分、金屬、水、植物、飛禽走獸等等。這些極度不平衡的部件,組成了難以想象的扭曲。  “為什麽沒有人理解我?”詭異的聲音在藍籌的耳旁響起。  明明應該是孫教授的發言,然而那聲音卻像是纏繞著藍籌的觸須發出來的。  藍籌定定地看著孫教授,已經明白過來,孫教授不僅僅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形。那些纏著他的觸須,包括他正躺在其上的路麵,都是孫教授。  這名瘋狂的科學家已經將自己徹底的物化,隨時都可以與物體結合。  藍籌閉了閉眼睛,心知連加菲爾德等人都沒有辦法戰勝的孫教授,他更是希望渺茫。  他渺茫的希望,和一直遠遠掛在車隊身後的那輛越野車有關。  但是那輛越野車為了避開加菲爾德等人的注意,和他們的距離一直隔得很遠,並不是短短兩分鍾就能追上的。  藍籌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若還有什麽希望,那隻有在臨走之前竺軼所說的不切實際的話。  “總會有人——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孫教授發出咕嚕的聲音,“概率——從來都不是———在幾個人中就能得到的答案——”  藍籌聞言猛地睜開眼睛,雖然麵前的人型沒有臉部,也無法辨別情緒。但是藍籌卻能通過周圍觸須的顫動,感覺到孫教授的雀躍。  “你們——不過是幾個人——”孫教授說,“在那邊——會有更多的人——即使不同意我的理念——我也會不計前嫌的——接納他們——”  “你要去火鳳基地?!”藍籌的心跳宛如春夜的雷雨。  他可以肯定,但凡孫教授進入了火鳳基地,整個基地絕對片甲不留,所有人都會變成孫教授的一部分,包括勇者小隊的成員們。  想明白這些,藍籌的情緒反而冷靜下來。將前因後果串在一起,背後的真相逐漸抽絲剝繭地展現在他麵前。  “難道你在火鳳基地留下的筆記,是你設下的誘餌。是你引導我們拿到硬盤,這樣一來你就可以通過這東西,讓自己像病毒一樣四處傳播,感染所有。”  孫教授似乎十分歡迎別人窺探他的已經成功的計謀,麵對藍籌的猜測,他特地揮停了攻擊的觸須。  “你猜對了——但是有一部分卻錯了——”孫教授說,“我並不需要———依靠某件物體才可以移動——隻要能夠接觸到人類——我就可以完成轉移——你們就是我的跳板——沒有人類存在的環境下——我的活動範圍大大地縮減——這大概是我——曾經身為人類才會出現的弱點——”  “在城堡中的你考慮到某天也許會沒有辦法接觸到外界的人,所以提前留下了一個筆記……”藍籌眼底閃過一絲慌張,“如果是這樣!”  藍籌想起來,加菲爾德的車隊雖然沒有從火鳳基地門口路過,但是離火鳳基地卻不遠,也不知道之間的距離是否在孫教授的傳染範圍之內。  扭曲的人形中,奇異的物質流動著。孫教授像是讀懂了他的心思,聲音在藍籌的耳邊響起:“我的一部分——已經降臨了——”  藍籌大駭,加菲爾德等人在火鳳凰基地布下了圈套,所以讓勇者小隊吃癟。如果孫教授也在同時出線,勇者小隊對有關孫教授的真相一無所知,說不定會全部——  藍籌不敢想象,這一刻他竟然忘記了自己艱難的處境,隻希望自己能夠長出一雙翅膀,趕回去提醒前海等人。  這是比他從孫教授麵前逃離更加荒誕的想法。  除非有神明保佑。  藍籌一愣,作為絕對不可能擁有信仰的他,在這一刻竟然渴求起來。  麵前的人形逐漸變得更加高大,如同一塊具有粘性的材料,從中心往四麵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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