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看不出什麽明顯的情緒波動。


    自從原主嫁給姚鑒後,原主和劉杜若也淡了聯係,其實,除了劉發祥和簡泉兩家長輩還有聯係外,小輩們倒是沒什麽接觸了。


    “我沒事。”劉芳洲笑著站起身,三言兩語地化解了尷尬,“此處視線開闊,我擔心你,便來此坐坐了。”


    彼此間示意了一番,劉杜若和劉芳洲坐回了原來的位子上。


    簡娣扒開簡露遞給她的蓮蓬,慢慢地剝著吃,吃得齒頰留香。


    遠遠地望著在風中搖曳的荷花,水風陣陣撲麵。


    看著滿池的荷花,簡娣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盧仲夏。


    坦白說,劉芳洲有些像盧仲夏。


    之前盧小哥還曾經提起過,一起去淨業寺看荷花。


    想到這兒,簡娣愧疚地歎了口氣,下次真的要和他好好道歉。


    就是不知道這下次要等到多長時間了,現下依她這情況,她也不好出去再見他。


    吳麗娘主持的這場小聚,眾人一直玩到傍晚,才各自散了。


    不過,劉芳洲兄妹倆卻沒著急回家。因為兩家住得不算遠,回去的路上也順路,劉杜若竟然主動提起要去拜訪簡泉。


    “想來已經許久沒見過簡伯父了,”劉杜若麵色自然地笑道,“今天不去拜訪伯父想來也說不過去。”


    實則是因為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簡娣也嫁了人,起初或有些不平和憤懣,但幾個人本就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本也就沒那麽些嫌隙和齟齬,今天恰好能碰上也說了幾句話。


    自從簡娣嫁給姚鑒後,他們確實已經有很久沒在一塊兒了,說白了,一直冷戰著。


    眼下見劉杜若主動示好,也沒理由拒絕。


    馬車在巷口停下,四個人在此下了車,回到了簡家。


    因為休沐,簡泉今天也不用打卡上班,見到劉芳洲兄妹倆很是驚詫。


    驚詫歸驚詫,看到他們過來,簡泉心裏還是頗為高興的。


    小輩的事他們何嚐不知,但他和劉發祥也不欲插手,都當作沒看見罷了。更何況,確實是他們家對不起劉家在先,這兩兄妹心中有怨氣也難免。


    如今,見倆兄妹願意上門,他心裏自然高興。


    望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向他行禮問號的劉芳洲,想到今天去見姚鑒的那一麵,簡泉心下喟歎。


    第79章 窮翰林


    將心頭翻湧的思緒暫且斂下,簡泉笑著招呼劉芳洲兄妹無需多禮。


    照例詢問了一番兄妹倆的近況,相談沒一會兒,便要留兩人在家裏吃晚飯。


    劉芳洲推辭了一番,也沒阻擋簡泉的熱情。


    飯桌上,簡泉越看劉芳洲,心裏就越止不住地歎氣。


    假如當初阿娣嫁的是劉家的小子該多好,知根知底的,品行他是有了解的。


    看出簡泉那麽點惋惜的心思,再一想今日劉芳洲明顯對原主舊情未了,簡娣頓覺不妙,找了個由頭躲回了屋子裏,便待在屋裏做自己的事,一直到劉氏兄妹見快夜禁起身告辭後,簡娣也沒出來。


    她沒主動出來,簡泉卻把她叫到了書房裏來。


    “坐罷。”簡泉指指麵前的櫸木椅。


    簡娣乖乖地坐下。


    “我今日去找了姚鑒,和他談了一談。”


    簡娣沒忍住問,“爹,有結果了嗎?”


    “由我提出和離的事,他倒沒多話。”簡泉皺眉。


    當時他同姚鑒提起此事時,看他神色愧疚,卻不願就這麽同意。


    心知簡娣是打心眼裏決定同他和離了,簡泉也沒含蓄,客氣的話不客氣的話都說了些,到後來,姚鑒態度終於略有鬆動,看樣子也算同意了和離一事,不過,卻道,和離書還需得簡娣簽字,望簽字時能再見一麵,將種種事宜再行商談。


    話裏隱隱有以此相要挾的架勢。


    如今就是這麽一個情況了。


    要見她?


    簡娣默默陷入了沉思。


    姚鑒能同意和離她還挺驚喜的,但要見她和她談談的要求她還得斟酌斟酌。


    “那你可願再見他一麵?”


    簡娣思忖了半晌,點頭,“也未嚐不行,將事情一並說清了也好。”


    姚鑒是個重名重利的,愛惜羽毛的,依他的性格,估計不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她不用擔心會上大慶朝法製新聞,到時多帶幾個人去便是了。比起擔心姚鑒做出什麽事,她更擔心的是,事情一直懸而未決,她去弄明白姚鑒這貨在想些什麽,心裏也會更有底,也會更放心一些。


    “那好,回頭你便同他約個日子罷。”簡泉長歎一聲,“此事早解決為妙,昔日的夫妻怎想到今日卻成了雙怨偶。”


    簡娣本想著等話本的事步入正軌後,再去見姚鑒。


    但等她歇下,第二天一睜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屋中陳設時,簡娣捂臉猝然長歎。


    她又回到盧小哥身體裏去了。


    虧她之前還想著找個時日向盧小哥道歉,現在正好,也不用找了,她就在人身體裏呢。就是她一沒和姚鑒和離,二沒將書稿的事解決,眼下就這麽又附身到了盧小哥體內,實在有些蛋疼。


    對於一覺醒來身體猝不及防又被占據了這事,盧仲夏已經表現得業務十分熟練。


    “盧小哥,早啊。”簡娣掀開被子,習以為常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簡……簡姑娘?”


    “嗯。”


    聽盧小哥的語氣,好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簡娣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夏天天亮得早,如今屋外晨光熹微,看起來估計是四五點鍾上下。


    “我記得,你今日是要去翰林院?”翻身下床,從床旁的架子上取下衣服披上,簡娣問。


    “是,今日正是要去翰林院。”


    不知是不是錯覺,短暫的微愣和驚訝後,如今青年的嗓音柔和,略含笑意,好似十分高興。


    “盧小哥。”停下係帶的手,簡娣認真地道,“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


    沒等她說完,盧仲夏輕輕地打斷了她說的話,“簡姑娘無需道歉,昨日花枝已同我說清楚。”


    “但我之前和你說好了,這個歉我還是要說的。”


    “昨日雖未見到姑娘。”盧仲夏莞爾,“今日見到姑娘也一樣,還要多謝上天垂憐。”


    嘴上雖這麽說著,想到昨日的一幕,盧仲夏心下卻不由得一滯,像有一隻莫名的手緊緊攥住了心肺,將昨日所見努力掃出腦海,青年士子定了定神,低眸默念俞瑉曾念過的清靜經,強壓下心頭湧動著的如海般黑暗幽深的思緒。


    明知盧仲夏不會有任何怨言,聽在簡娣耳朵裏,卻更愧疚了。


    “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簡姑娘?”


    “下次不會再這樣了,”簡娣誠懇地保證道,“下回我一定不會失約。”


    盧仲夏一怔,旋即笑道,“那便約下一個休沐的日子罷。”


    解決了一樁事,簡娣心中一鬆。


    畢竟不是頭一回附身了,整理整理洗漱完,同盧行詠和呂氏一塊兒用了早膳,簡娣一邊聽著盧小哥告訴她這幾天的事,一邊步履匆匆地往翰林院趕。


    到了翰林院,簡娣一眼就看到了謝朗和俞瑉等人。


    好幾天沒見,乍一看,她竟然還有點想念。


    看他們來得早,沒到庶常館好好念書,倒是一堆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俞瑉一抬眼,看見她姍姍來遲,頓時十分熱情地給她讓了個空位,招呼她一塊兒來。


    簡娣走上前,才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畢竟個個都是天子門生,官員預備役了,談的也不再是八卦,但也沒高端倒哪裏去,和後世苦逼的社畜一樣,他們在抱怨的是大慶朝官員的俸祿。


    大慶朝官員的俸祿和明朝一樣,是如出一轍的坑。


    眼下,大慶朝的未來們也確實映照了窮翰林的稱呼,窮逼的氣息隔著官服都能傳過來。


    簡娣沒有發言,而是選擇了安靜而矜持地聽著。


    越聽,她心就跳得越快,眨眼就飆上了二百碼,將今天突然附身的那一點不滿甩到了九霄雲外。


    大慶朝官員俸祿是低,翰林院更沒什麽油水可撈,而庶吉士們都是沒編製的小可憐,能有幾個銅板掉出來就不錯了。靠家裏的還好些,有些家境貧寒好不容易考上進士的,如今卻有些捉襟見肘。


    但這些看在簡娣眼裏,卻統統地化作了幾個字。


    她的機會來了。


    她雖說一直在寫話本,但她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更何況,話本這東西,哪有科舉輔導教材和心靈雞湯賣得好。


    市麵上,打著狀元一類的輔導教材,曆年狀元會元的文墨心得,賣得一直不錯。


    就是不知道諸位窮苦的同僚,願不願意和她幹票大的了。


    簡娣蒼蠅搓手手般地期待地打量了一眼諸位青年才俊們。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露骨,一下便吸引了對麵那個芝蘭玉樹的青年的目光。


    生得清華灑脫的青年彎唇一笑,“不知盧兄對此有何見解?”


    簡娣死魚眼,“什麽見解?”


    謝朗哂笑,“便是今日我等所談之事,如今俸給太薄無以贍其家。”


    眼見其他人都看向了自己,簡娣微微一笑,將謝朗逮著空就往她這兒踹的皮球,穩穩地又給踹了回去,“要想馬兒跑又不想馬吃草,天下哪有這般好事,不過,在下才疏學淺,對此並無什麽辦法,也不敢在諸位麵前賣弄,謝兄既為今科狀元,還望謝兄指點一二。”


    皮球!走嘞!


    “誒我說盧小哥,謝朗這什麽脾氣,跟你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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