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效突然覺得,當初不應該逃去白浮那裏,他就應該住在這套房子裏,以毒攻毒,說不定早脫敏了。  忙了快倆小時,洗個熱水澡,上床的時候已經過了0點。  大概是因為突然換了環境,孟效毫無睡意。  他看著這個房間裏熟悉的一切,和沈訸一起度過的那些快樂時光便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海中無序播放。  心髒還是會疼,但隻是隱隱的,輕微的,可以承受的。  讓孟效意想不到的是,陸隨竟然會在這些充斥著沈訸的記憶碎片裏偶爾閃現。  他捕捉住其中一個刹那,盡可能集中精神去回想,利用陸隨來驅趕沈訸。  他想到陸隨白皙修長的身軀,想到他寬闊的肩和勁瘦的腰,想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想到他潮熱的呼吸和低啞的嗓音……想著想著,便有了反應。  孟效掙紮片刻,最終屈服於本能,他從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巾,側身躺了下來。  ……  第二天在公司見到陸隨的時候,孟效便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們沒什麽正麵接觸的機會,孟效才可以安心工作。  在孟效從西雙版納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策劃二組的組長已經帶著一名組員去往可可西裏,提前為紀錄片《生存》第二部 分的拍攝做準備。   而宣傳部其餘所有人,則在為半個月後的bncf成立二十周年慈善慶典而忙碌,孟效作為策劃一組的組長,還要更忙一些。陸隨新官上任,更不可能閑著,他想補上那頓泡湯的晚飯都找不到機會。  直到周五晚上,孟效收到了陸隨的微信。  陸少女:孟效,明天有空嗎?上次請你吃飯沒吃成,我想明天補上。  孟效:我明天要去參加婚禮  陸少女:那後天呢?  孟效:後天要回家看爸媽  陸少女:那先欠著,以後再補  那天雖然沒吃成,但陸隨的錢花出去了,孟效想說不用補了,但手指卻違背他的想法,回了個“好”。  孟效:“……”  怎麽會這樣?  他把手機扔得遠遠的,像丟掉一個燙手山芋。  孟效的目光重新落在麵前的紙盒上——這是他親手給蛋蛋們做的小窩。  盒底鋪了一層海綿軟墊,軟墊上放了一層珍珠棉雞蛋托,一顆蛋一個坑,被擺成了圓形。  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未知的恐懼一天天消褪,好奇心卻與日俱增,孟效現在已經徹底接受了“我下了一窩蛋”的現實,並可以淡然自若地麵對這些蛋了。  他一手摩挲著光滑的蛋殼,一手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啊?”  從6月12號晚上拉出這些蛋,到今天7月9號,蛋蛋們即將滿月,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白皙瑩潤的蛋殼上連一條細紋都沒有出現。  “要不要磕開一顆看看?”孟效心想。  想想還是算了。  要是蛋殼裏麵已經有生命成型了呢?  不管這些蛋裏孕育著什麽,他都不想傷害它們。  至少現在不想。  “看來這麽幹放著不太行,”孟效說,“買台孵蛋器試試吧。”  他把手機拿回來,打開淘寶,輸入“孵蛋器家用”,挑選一會兒,下單了。  孟效看著蛋蛋們,繼續自言自語:“看久了還挺可愛的,希望不要孵出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拜托了。”  第二天早上,孟效被鬧鍾叫醒。  洗漱的時候,他打給白浮,卻是趙元接的。  “白浮還在睡覺,”趙元說,“他不能去參加婚禮了,你自己去吧。”  孟效問:“為什麽突然不去了?”  趙元的語氣毫無起伏,“要趕稿。”  孟效沒再多問,掛了電話。他打算婚禮結束後去看看白浮,順便給他送把喜糖。  孟效本來就不太想去,現在沒白浮陪著,就更不想去了。但他之前給鍾家淳發微信說好要去的,臨時反悔不太好,再不想去也得硬著頭皮去。  洗漱完,簡單吃點東西,換身衣服,孟效拿上手機和車鑰匙出門了。  沈訸留給他的那輛奔馳在地下車庫落了半年多的灰,看起來髒髒的,但車內很幹淨。  坐進駕駛席後,孟效突然想起來,當初他翻遍了家裏,卻忘了檢查這輛車。  他把車裏能夠儲物的地方全搜索了一遍,就連腳墊都掀開看了看,沒有任何收獲。  孟效自嘲一笑,發動了車子。  從東三環開到西三環,差不多半小時車程。  停好車,孟效跟著飯店設置的路引往前走,在收份子錢的禮桌那兒,他看到了鍾國仁。  三年不見,對方並沒太大變化,隻是比從前成熟了些。  等走到近前,孟效掏出紅包遞過去,笑著說:“好久不見。”  鍾國仁也衝他笑了下,孟效看在眼裏,感覺他有點皮笑肉不笑,笑得忒假。  “我姐在1025房間,”鍾國仁語氣冷淡,“你可以先過去看看她,婚禮11點才開始。”  孟效點頭,“好。”  他找到1025房間,見到了穿著華麗婚紗的鍾家淳。  寒暄幾句,鍾家淳把陪著她的幾個姐妹支使出去,她想跟孟效單獨說幾句話。  “見到我弟了吧?”鍾家淳單刀直入。  “嗯。”  “感覺怎麽樣?”  孟效失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感覺……有點陌生。”  “孟效,姐不跟你繞彎子。”鍾家淳看著他說,“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阿仁被你狠狠驚豔過,就再也看不上別人了,直到現在都對你念念不忘,你就是他的白月光。我知道,你曾經也對阿仁動過心的,孟效,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能在一起當然好,如果不能也沒關係,至少可以讓阿仁徹底死心。”  孟效有點哭笑不得。  最近這是怎麽了,先是白浮介紹表弟給他,現在鍾家淳又想讓他和她弟弟再續前緣,把他當弟弟收割機呀?  孟效撓了撓下巴,有些赧然,“淳姐,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因為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鍾家淳愣了愣,“啊?可是白浮說——等一下,‘好像有喜歡的人’是什麽意思?”  腦海中驀然浮現陸隨的臉,孟效垂眸一笑,磕磕絆絆地說:“就是……我對他有一點動心,怎麽說呢,就好像剛破土的嫩芽,能不能活下來、以後會長成什麽樣,都不好說,反正……就是有一點動心而已。”  他終於敢承認,他對陸隨動了心。  其實早在發生一夜情的那天晚上,他就對陸隨產生了好感,動了繼續交往的念頭。  沒過多久,他們在猛養不期而遇,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還是加深了他對陸隨的好感。  回北京後,陸隨搖身一變,成了他的上司,成了寬叔叔朋友的兒子,他們有了切實的聯係。但因為還沒忘記沈訸,因為那些蛋,因為“十二月魔咒”,他糾結、猶豫、打退堂鼓,想收心,可哪是他想收就能收回來的。  那天晚上,他一邊想著陸隨一邊自-慰的時候,心裏隱約就有了答案,他好像喜歡上陸隨了。雖然這份喜歡才剛萌芽,脆弱又淡薄,但確實存在。  此時此刻,他把這份喜歡當作拒絕鍾家淳的理由說出口,說完之後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因為他終於可以正視自己的情感,不再糾結逃避,讓剛破土的小嫩芽可以自由生長。  他好喜歡這種撥雲見日、豁然開朗的感覺。  鍾家淳看著他純情又生動的模樣,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她歎口氣,笑容有些無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不管阿仁能不能忘掉你這縷白月光,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以後再也不瞎操心了。”  孟效點點頭,心想,淳姐還是這麽颯,和以前一樣。  明明是親姐弟,鍾國仁和淳姐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待會兒婚禮在戶外的草坪舉行,”鍾家淳說,“那兒還有放養的梅花鹿和孔雀呢,你可以去看看。”  “好,祝你新婚快樂,淳姐。”  孟效從房間出來,一轉身就看見靠牆站著的鍾國仁,瞧他的架勢,應該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了。  鍾國仁把蹬在牆上的那隻腳放下來,站直身體,看著孟效說:“找個地方聊聊?”  孟效在心裏歎了口氣,剛想答應,對麵的房門突然打開,緊接著就聽到一聲充滿驚喜的呼喚:“孟效!”  孟效聞聲轉頭,一臉驚詫地看向站在1024門口的英俊男子:“……”  陸隨先生,怎麽哪哪都有你?  他嚴重懷疑陸隨在他身上裝了定位器,就好像寬叔叔戴在六一脖子上的那種!第24章 纏蛇24   怕纏郎  纏蛇24  -  孟效呆呆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陸隨向他展示左手提著的箱子——孟效一眼就看出來, 這隻手提箱和他半年前在年會上抽中特等獎時裝獎金的那隻lv手提箱一模一樣。  陸隨笑著說:“我搬進倪叔叔家之前就住在這家飯店,這個星期太忙,今天才得空來退房。”  “這樣啊。”孟效微皺著眉, 仍舊感到不可思議,他和陸隨“不期而遇”的概率高得實在有點離譜了。難道真被白浮蒙對了,陸隨就是他的“真命天子”?  陸隨保持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你說今天要參加婚禮,看來婚禮就是在這裏舉行了。怎麽會這麽巧, 不管走到哪裏都能遇見你。”說著,他看向孟效旁邊西裝革履的鍾國仁,“這位就是今天的新郎嗎?”  “不是, ”孟效說,“他是新娘的弟弟。”  鍾國仁麵無表情地審視著陸隨,也不搭腔。  陸隨走到鍾國仁麵前,伸出右手, 笑著說:“你好,我叫陸隨,是孟效的朋友。”  鍾國仁頓了兩秒才握住陸隨的手, 不鹹不淡地說:“你好, 鍾國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纏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檀無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檀無衣並收藏纏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