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就是一個臭老九,而這個農場裏大部分的人都是臭老九。但是,草莓,西紅柿,還有桑椹,我端給你們吃的那些瓜,甚至於黃瓜,白菜,我們現在所有的新鮮果蔬,全是在土膜大棚裏種出來的,隻是因為邊疆氣候太嚴寒,我們的大棚很大一部分被摧毀了,如果說省上,甚至於中央肯給我一筆錢,再給塑料廠一筆錢,讓我們能夠大力研發新產品,我到明年就不止是栽種點樣品,而是可以批量生產。


    研發這些種子,改良基因的人,也是像我一樣的臭老九。嘍,你看看,他們全在哪兒呢。”


    說著,陳麗娜遙遙伸手一指,今天周六,按理來說,該是那些專家老教授們休息的日子,但他們也不走遠,田晉帶著大家一起,在包穀田裏看邱華老教授做嫁接了。


    “姑父,姑父。”郭記者看了半天,突然跑了過去,說:“姑父,我以為您死了,沒想到你居然在這兒?”


    田老站了起來,揉了會眼睛,說:“你是小濱吧,沒想到居然長這麽大了?”


    “這麽說,田老,這個一來就躲在知青的地窩子裏,好好兒的記者搞的像鬼子進村一樣的,居然是你的大外甥?”


    田老笑了起來:“是,是我外甥,但他大概不認識我。我是最早下放的那一批,六零年下放的,一開始在延安,後來到大興安嶺,再轉戰到伊犁,整整十三年了,孩子們那裏還能記得我啊。”


    “是,他非但不記得您,他連根都給忘了呢。”陳麗娜揶揄說。


    久別重逢,曾經意氣風發,解放前北京大學的高材生兩鬢斑白,走的時候他才在上中學的外甥都已經當記者了。


    不過,雖是親戚,成分不同,田老的姐姐為防田老牽連他們郭家,所以對外,早都宣稱田老在牛棚裏勞改的時候,已經死了的。


    親人相逢,當然必須得有美酒一杯嘛,到了晚上,陳麗娜通知王紅兵多炒兩個菜,也就順勢,把郭記者給安排到田老的地窩子裏了。


    吃完了飯,外麵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


    社員們還要忙著去給新出苗的包穀防凍,地窩子前升起篝火來,閑著的社員們就全都跑了過來,邊疆的熱情嘛,有唱歌的,聊天的,還有非得要拉著郭記者跳舞的。


    “怎麽,郭記者,您對於我們這些成分有問題的人,還懷著深深的偏見嗎?”陳麗娜就取笑說。


    “不不不,陳場長,您說的話太有內涵,農場給我的感受也太震撼,我還來不及消化,我完全沒覺得您的成分有任何問題。”


    應該說,郭記者是分外的慚愧,他確實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又長的如此漂亮的女場長,能說出如此一番有水平的話來。


    而她帶領的農場,能在短短的一兩年時間內,就真的實現自給自足。


    最重要的是,聽這些老前輩說,她對於知識分子們的尊重和保護,更加令他慚愧。


    但這還沒完呢。


    陳麗娜準備要回家了,起了身卻又說:“我得告訴你,你要回去敢說我好大喜功,說我搞大/躍進,北京我又不是沒去過,《新青報》我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兒,等到了秋天,我要親自到北京,揪著你的耳朵把你扯到邊疆來,叫你來看看棉花是不是大豐收,小麥是不是畝產九百斤。”


    “陳場長,報道作廢,我重新寫還不行嗎?”郭記者追著問。


    才來的時候,他覺得這個地方太過艱苦,當然,此刻也特別的冷。


    可是,圍著篝火的知青,跳著舞的本地姑娘們,接連不斷的音樂,雖然艱苦,這地方居然有他在城市裏很久都不曾見過的,純粹意義上的快樂。


    “怎麽,拋除你的偏見啦?”陳麗娜疾步往前走著,準備要去開車。


    到了小汽車前,郭記者摸了摸腦袋:“要不,今天晚上陳場長加個班,咱們就在我姑父的地窩子裏聊上一夜,好好寫篇稿子,行不行?我可以提前給你把照片洗出來,想看嗎?”


    說著,他拍了拍陳麗娜的紅旗小轎車:“這玩意兒也太老了,我有一輛嶄新的吉譜少年,你要到了北京,我載著你去兜風。”


    “郭記者,我沒時間跟你一起討論稿子,而且也不想跟著你兜風,還有,你得用我的稿子,我這稿子裏,詳細的列著土膜對於農作物的意義,以及每一種麥子型號適合的土壤,播種以後的護理。然後,我還希望你能號召一下,叫內地糊不飽肚皮的人來疆奮鬥,因為隻要邊疆實現批量化生產,完全可以養活比現在多三到四倍的人民。而五八五九以來,我們國家早已不止四萬萬人口,尤其是像河南、四川,紅岩等大省份,人口爆炸,土地的產出遠遠供不了嗷嗷待哺的孩子,邊疆是個廣闊的天地,可以讓他們糊飽肚皮,並大有作為。


    如果你們真要登它,它將占掉你們一個大通版。要麽,你排除萬難把它登到《新青報》上去,要麽……”


    “怎麽樣?”


    這潑辣幹利的陳場長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


    “要麽你就三十裏路,給我走到1號基地去搭車,我可不會派專車送你到烏魯。”陳麗娜說著,將一遝稿紙拍給了他。


    “這位署名的聶博釗,不會就是咱們國家的先進工作者聶總工吧?”郭記者捧著稿子,跟在小陳場長的屁股後麵。


    “是。”


    “他還懂農業?”


    “他是我愛人。”陳麗娜說著,就上了車。


    小屁孩兒,以為你年青就了不起啊,以為你有輛吉普少年,會洗照片就了不起啊。


    陳麗娜心裏吹了個口哨,心說我愛人呀,那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有他在,誰會喜歡你們這些毛頭小夥子?


    回到基地都快十一點了,真正在農場參加工作一年多,陳麗娜還是頭一回這麽晚的回家。


    而且呀,加油廠的門也關了,她隻能把小汽車停在外麵,自己走回家。


    劉小紅今天是呆在農場的,家裏就隻有聶工和仨兒子。


    聶國柱已經連著在她家住了五天了,他的愛人龔紅星遲遲未至,他整天就跟隻跟屁蟲似的,緊緊跟在聶博釗身後。


    今天聶博釗早上到農場,下午就趕回實驗室了,聶國柱倒是一直在農場呆的很晚。


    畢竟何蘭兒是他姨媽,他也得跟何蘭兒聊會兒天嘛。


    也不知道他現在回來了沒。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有情況,有情況。”三更半夜的,陳麗娜剛進家屬區,哐啷啷的才準備要開大門呢,就聽裏麵有個孩子說。


    好嘛,這能聽不出來嗎,一聽就是聶衛民的聲音。


    “衛民?”


    “啊媽,居然是你,你居然提前回來啦?”


    天下難得的罕見事兒,聶衛民居然主動叫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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