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武裝部。


    “調配過的機油非常非常管用,但是,聶工,我們這些進口的大錫牛全都窩趴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你得幫我們修一修。”高部長說。


    於參謀也說:“大慶最冷的時候零下四十多度,人家的車性能好著呢,我們這車才幾年,同樣的進口錫牛,咋我們的就窩趴了呢,找了多少修理人員,就是找不到問題,這可不行,聶工,咱礦區不能比大慶差。”


    “是,咱們今年最冷才零下35度,大慶40度,而且現在已經夏天了,你們怎麽能把車窩趴的問題怪到冬天?”聶博釗白褲衣,藏青色的工裝褲,三天沒回家,胡子拉茬的,頭發也有點兒長,該理了。


    摘了眼鏡,他說:“高部長,不就一塊表嗎,我是個工科生不錯,但我研究的是石油冶煉,你不能為了一塊表,就讓我來給你當汽車修理工吧?”


    “在我這兒,聶工你無所不能,畢竟工科全是相通的嘛。你要知道,為了那塊表,吳瓊團長可是差點抓破了我的臉。”


    “那你應該告訴她,你最初輸的是她,拿表換回了她,她不比表珍貴?”


    聶博釗翻開引擎蓋,仔細檢查了一番,不得不說,當初老毛子留下來的這些大家夥,那叫一個造的結實。


    “行了,你們沒加防凍液,油路都快腐蝕光了,趕緊加防凍液吧。”摘了手套,聶博釗轉身就要走。


    “大夏天的,加的啥防凍液?”高部長一臉茫然。


    “對啊,防凍液不是冬天才加的東西?”


    “誰跟你說汽車隻有冬天才加防凍液?防凍液不止是用一防凍的,它的作用,是保護整個汽車的油路不受腐蝕和損害,於參謀,高部長,你們也得學習,可不能老拿這種東西來煩我。”


    高部長和於參謀佩服至極。


    總之,在礦區所有人看來,聶工,無所不能。


    “那個,聶工,別急著走啊,咱上次不是說好了要掰手腕的嗎,那個,要不今天掰個?”


    “於參謀長,我發現你們這些老兵油子們很壞啊。你又想賭啥?”聶博釗隻得站住,他們這些玩工科的,眼鏡一戴,在部隊這些年青小夥子眼中,大概跟白斬雞一樣。


    “也沒啥,咱們就賭一個,等武裝部和基地,農場搞聯誼會的時候,讓嫂子陪我跳支舞,怎麽樣?”於參謀長說。


    聶博釗兩眼一狹,再看高部長和於參謀,突然就想起來了,五一那一回,陳麗娜的白襯衣拿來當白旗,從卡車裏出來,隻穿了個小背心兒。


    她皮膚白皙,身材微豐,前突後翹的,在這普遍都是骨瘦如柴,褐黃色皮膚的邊疆,確實特別顯眼。


    衝動是魔鬼,嫉妒讓老聶麵目全非。


    胳膊肘子往大錫牛上一壓,他說:“來吧,要我贏了,聯誼會的時候,高部長,我要讓於參謀站在門口當迎賓,而且一晚上不準入舞會現場。”


    “好嘛,來,比就比。同誌們,快來看呀,咱們聶工和於參謀長要掰手腕啦。”


    “老聶,老聶。”有人在外麵喊,聶博釗一看,居然是高區長的秘書小張。


    “聶工,宋謹報案,說你愛人欺負他愛人,還持刀行凶,現在,他要求嚴肅懲處凶徒。”治安隊,治安科的馮科長說。


    聶博釗掃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宋工夫妻,直接就問:“我家屬呢?”


    馮科長說:“從她身上搜出一把水果刀,經我們鑒定,薛小月身上的衣服,就是叫她給劃破的。而且,她供認不諱,說自己確實持刀劃過衣服,現在和王紅兵倆人,都給關起來了。”


    “我兒子們呢?”


    “那個我們是安排好的,聶工,勸勸陳場長認個輸,我們象征性的羈押幾天,再罰點款補償一下宋工夫妻,這事兒就算完了,你覺得行嗎?”馮科長說。


    對於聶博釗來說,掏點罰款他當然掏得起,但是,他最先想要知道的,是陳麗娜對這件事的看法。


    女犯有女犯的牢房,屬於單獨羈押,聶博釗趕過去的時候還有點兒心急。


    估計天不怕地不怕的陳麗娜,這時候應該也害怕了。


    臨時羈押的牢房嘛,都是有鐵窗的,馮科長親自帶路,帶著他去看她。一眼看到拷在鐵架子床上的腕子,再看她連坐都不能坐在那張床上,聶博釗就說:“開門,趕緊開門,罰款多少我立刻就交,現在就給我把人放了。”


    “罰款五百塊,這是老規矩,但我還得調解對方,看人家同不同意。”馮科長說。


    一看門響了,陳麗娜立刻整理發型,單手叉腰,除了給拷子拷著的那隻手,全身上下,優雅端莊沒有一絲缺憾,很好,她還是廣受知青和社員們敬愛的陳場長。


    “陳場長,實在對不起啊,這事兒就委屈你一下,過去給宋工道個歉認個錯,五百塊罰款,給對方買點營養品,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馮科長說。


    “不,我不要道歉,我也絕不認錯,我要司法的公正。”陳麗娜斬釘截鐵的說。


    “我有三個兒子,至少在我這兒,我必須讓他們知道,司法是公正的。”


    馮科長看聶博釗:“老聶,咱們的阿瓦爾古麗是女強人,寧折不彎,你來勸吧。”


    “我也同意不賠款,不道歉,而且,我要求雙方站在一起,公開調解這個案子,我相信我愛人的為人。”聶博釗幹脆的說。


    不管如何說,隻要陳麗娜自己不願意低頭,那就證明一點,她沒錯。


    既沒錯,又何必息事寧人,認錯?


    等馮科長出去了,聶博釗一伸手,就把妻子給抱起來了。


    “別呀,你這是要來個《卡薩布半卡》啊。”陳麗娜開玩笑說。


    但是給拷著吊了半天,不上不下的,手腕都腫了,要不給聶博釗這麽抱著喘口氣兒,隻怕等回家,她這條胳膊得腫上很久。


    “你真要尋求個法律的公證?”聶博釗說:“你身上被搜出器械來,而且關院長的口供裏,也說你拿著刀子劃過人,小陳,這個公證隻怕很難找。”


    “我不但要公證,我還要把宋謹那個王八蛋送進監獄,這事兒在我這兒,沒有商量的餘地。對了,我問你,那塊梅花手表多少錢?”


    “一,一百二。”


    “放屁,那塊表一百八,還有,你壓根兒就不是自己買的,你是從人家高部長那兒訛回來的吧。”陳麗娜指著聶博釗的鼻子。


    好嘛,男人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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