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將來會到很高的職位上不說,而且,從71年開始摘帽子行動,他所管理的轄區,黑五類摘帽子是摘的最多,也最快的。


    一個企業,或者說一個地區的發展,跟人是分不開的。


    烏瑪依真正能成沙漠明珠,跟這些領導人們的胸懷和眼界當然也分不開。


    黃花菜這樣的潑婦,也就跟陳麗娜耍耍潑,真到了領導麵前,講究的那是一個證據,所以,陳麗娜直接就把證據給了高區長:“領導,我是聶工的家屬,以不影響聶工的科研和工作為第一任務,剩下的事情,您看著辦吧,不過,我得給您看樣東西。”


    一本牛皮紙的八開筆記本,上麵寫著大大的日記二字。


    高區長接過來,因為看上麵寫著孫轉男幾個字,也不敢多看,直接翻到陳麗娜夾了書簽的那頁,略翻了翻,直接就說:“行了行了,孫工母親,你的事兒我來解決,走,我派輛大卡車,開車送您回家,好不好?”


    “那個臭老九,她得賠我錢,賠我帶魚。”


    刷的一下,一簍子煤灰就倒過來了,倒是嚇了高區長一跳。


    聶工這家屬,不是說是基地的阿瓦爾古麗嗎,這簡直是,潑婦啊這是。


    “老太太,你要再敢叫我臭老九,汙蔑我的名聲,我殺你全家。”陳麗娜一聲吼,居然嚇的老太太真的不敢說話了,煤灰,白挨了。


    陳麗娜倒不為別的而自信,基地這些領導們,別的或者在意,都是高知,天生酸臭,說是臭老九,倒是有點誌通道合的樣子,所以她才敢耍潑。


    這可苦了高區長,他不比王總工脾氣爆燥,也不像阿書記苦大仇深,耐著性子的,還得安撫黃花菜。


    “帶魚我那兒還有,我自己隻身來到基地,吃不了,我的送給您成嗎?”


    黃花菜還沒明白過來咋回事兒了,拍著兩隻手,又跟高區長訴著苦,又形容著聶衛民有多壞,總之,跟領導談心嘛,領導不停點頭,表示可以理解,臨走的時候還握她的手,送了她幾條袋魚,一筐雞蛋,黃花菜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兒了,但自覺領導一定會嚴肅處理陳麗娜,自己還能得到撫恤金,心滿意足的就走了。


    誰知高區長揮手目送著黃花菜走了,叫人找來治安隊長秦勝,語重心腸的說:“秦隊長,從現在開始,咱們的安保得再提高,外來人員,必須有家屬來接,否則不能放進基地,尤其是這老太太,你們可不能再放進來了。”


    秦勝一臉納悶兒:“為啥?”


    “他們家的家務事兒,但是,這老太太,和他家那幾個閨女,尤其是礦區人事科主任的妻子孫愛男,隻要聶工和他家屬不答應,絕不能叫他們進基地。”


    秦勝一頭霧水,但也掏出自己的小本子來,認真的就把幾個人頭給記下了。


    生來第一次跟人打架的聶衛民這會兒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了。


    二蛋可真是沒心沒肺,正在非常非常小心的吃魚:“哥,來嘛,來吃魚嘛,可好吃了。”


    聶衛民手都還在抖,但更傷心的是,他那麽漂亮的,潔白的海軍服破了,還不是別的地方,是前胸。


    就好比狗蛋兒摔破了膝蓋,從那以後軍裝就不好看了一樣,他的從今往後,也不好看了。


    孩子聞著帶魚的味兒倒是挺香的,二蛋一口白米飯,一口帶魚,尤其是今天,小陳發了好久的綠豆芽菜也長成了,清炒了一盤子,隻看二蛋吃的就可美了。


    可聶衛民傷心著呢,看一眼自己的衣服,簡直,人生無望了啊。


    吃完飯,又洗了碗,陳麗娜故意說:“小聶同誌,把髒水給我提著倒了去。”


    好嘛,平常總要談條件的他,今天傷心的連條件都不談了,提著桶子,連棉衣都沒穿就出門了。


    給他盛了一碗白米飯,撿了兩塊剝了刺,嗯,整齊的魚肉塊,陳麗娜問:“你吃不吃?”


    聶衛民搖頭,一臉慫相:“不吃。”


    “是為衣服破了,還是為打了人?”


    ……


    “就為衣服?我會給你補好的呀。”


    “打人也不對,我媽說了,小孩子隻能聽話,不能打人。”


    陳麗娜把那件海軍服攤到了縫紉機上,左右看了看,破的地方要補補也行,但她突然一想,另裁了塊布,一折,補好麵子之後,就給縫在上麵了。


    好吧,聶衛民肯吃飯了。


    天啦,陳麗娜心說,男孩也有這麽愛臭美的嗎?


    不過沒辦法,誰叫人家是基地第一大帥哥呢,圓圓的腦袋並不算大,鼻梁跟他爸的一樣挺,不過沒有他爸那種歐美人似的風韻,是個薄皮細麵,兩隻眼睛哭的淚蒙蒙的,刨著碗飯,又欠揍,又可愛。


    “往後要是還有人打你,你敢還手不?”縫紉機咯吱咯吱響著,二蛋在陳麗娜的誘哄下,正在給三蛋兒喂飯,倆人當然是在造飯玩兒,陳麗娜就打算跟繼子談談心。


    聶衛民想了想,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隨即很乖的說:“不還手。”


    “要還。比如說劉小剛,狗蛋兒他們打你,打一拳,你拳頭不夠硬,也一定要把手還回去,隻要你還一次手,他們往後保證不敢再打你。”


    “要人家家長找來怎麽辦?”


    “我會告訴他們,我兒子打了人,隻要不是他先出的手,我全權負責醫藥費。”


    “有你真好。”聶衛民刨著碗白白的大米飯,不小心咬進去一塊自己從來不愛吃的帶魚,嚼了幾下,居然出乎意料的香。


    “咳,咳咳!”好吧,他爹說了不回來的,都快半夜了,居然回來了。


    聶衛民一聽,耗子似的,端著碗就跑廚房去了。


    “還有飯嗎?”


    “沒有,你不是今天要在油井上吃大鍋飯嗎,怎麽又回來了?”陳麗娜說著,就把衣服給聶衛民了,鄭重其事的說:“咱們說打架,隻是孩子之間的玩鬧,別人打你,你肯定得還手。但是,為人,打架可不是最重要的,我給你縫了個筆袋,是用來裝筆的,明年起,你就是小學生了,小聶同誌,我希望你用筆袋的時間,比出拳頭的時間更多。”


    漂亮的小筆袋,正好可以插一支鋼筆。


    聶博釗把自己衣袋裏的鋼筆拿出來往裏麵一插,嗬,剛剛好。


    彎下腰,爸爸說:“小夥子,爸九歲才讀書,第一年連跳三級,你作不到也沒關係,但一定不能給爸丟人,這支派克筆,還是全國先進工作者表彰大會的時候,總/理親手贈予的,爸現在把它給你,你得保護好它。”


    到了睡覺的時候,聶衛民還舍不得摘那隻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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