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默雲似乎沒注意到他,視線依然落在身邊女孩的身上,靜靜地旁觀,目光淡淡地似在留意她,又像不曾留意她。


    隋鳶反應過來,彎腰從包裏取出一雙gi的平底單鞋。


    洛河簡直被膩到了,咳了幾聲,隋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他一身淺灰色的西裝革履,風度翩然,笑起來唇邊幾縷俊朗:“你確實也沒怎麽吃東西,餓了吧,我先隨便點些主食和甜點,讓他們盡快上來?”


    “好啊,你做決定就ok,我反正什麽都吃。”她說著,扭頭去看簡默雲,“那樁案子怎麽樣了?”


    前些日子聽說,警方是有結果了。


    簡默雲先把餐前麵包遞給她,直白地敘述:“警方查到冒充我和小範聯絡的嫌疑犯了,那個男人什麽都說了。他是通過你同學豆豆在的那個群,盯上了小範,然後假冒我的身份。據說他是一個pua組織的。”


    隋鳶立刻懂他的意思了,她聽說過這樣的歪門邪道。


    簡洛河倒不理解,他和這邊的領班討論完餐品,轉頭詢問他們:“你們說pua?不是指討論兩/性/交/往技巧的群體嗎?”


    隋鳶搖搖頭,之前網上也有曝光過,國內有一群男人自稱交流pua,但逐漸呈現詐騙模式。


    先前就有一個這樣的民間組織,不僅教授成員騙財騙色的技巧,還將女性物質化,他們教導成員對女性“自/殺鼓勵”、“寵物養成”、“瘋狂榨取”,操控對方的感情,達到誘/奸、騙財、騙婚等目的。


    簡洛河聽得蹙緊眉頭:“還有這樣的團體?真是低級趣味。”


    隋鳶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抓到那個人,之後怎麽判刑?”


    “我谘詢了一下我的律師,要判故意殺人罪有一定難度。”簡默雲眼瞼垂下去,眸子映著長方桌上的燭火,如一點暖光在黑夜裏飄搖。


    “假如受害者是完全受到精神控製,沒有自己獨立想法,那麽受害者的自殺,可以相當於對‘自殺’這件事不負責任,而有主觀故意的控製者,是需要負責任,但……”


    這件事難就難在,首先要認定受害人小範在自殺時已經失去自我意識。


    第一,要醫院出具身體檢查的證明,就是讓專業心理機構出具心理狀況證明;


    第二,要教唆犯的供證,或是證據表明教唆犯完全控製了受害人的意識,可以有錄音證據等等。


    後者的證據固然是有的,但小範已經死了,第一個證據不可能存在。


    簡默雲遺憾地說:“‘教唆他人自殺’這樣的名頭,在刑法典裏是不能被認定為故意殺人罪的。”


    前菜上來了,隋鳶看到簡醫生往她的盤子裏夾了一塊火腿,她來不及說謝,繼續問道:“那就真的沒辦法了?那小範豈不是死得太可憐……”


    先不說範母那個潑辣的女人得知真相後,要怎麽鬧得天翻地覆,小範可能本身就有心理問題,才會受到惡臭男的控製,就算要那種人一命抵一命,都死不足惜。


    簡默雲臉有慍色。


    這個男人,哪怕他不苟言笑,也是一樣的賞心悅目。


    “律師告訴我,司法解釋中有一條針對‘邪/教組織’的規定,就是組織、策劃、煽動、教唆組織人員自/殺,可依照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如果能證明小範被那個‘邪/教’控製,大概還有希望。”


    但他的律師也說了,隻是一個希望,畢竟通過網絡進行精神控製,真的很難定罪。


    簡洛河淺淺點了一下頭,“那你呢?他冒充你的身份,你的利益也受到了侵害。”


    “關於這部分,我肯定會追究,而且那個男人對小範有侮辱罪,隻是這樣判還是太輕……”


    三人對這個結果顯然都不太能接受,氣氛一時低落,唯有淺淡舒適的音樂流淌,過了片刻,簡洛河起身說是去一趟洗手間。


    頓時,就剩下兩人坐著,隋鳶不怕冷場,而是不住地緊張,她意識到這種越來越強的心髒跳動,卻不知要如何去控製。


    對簡默雲的好感在日積月累中膨脹,一點點地,像要延綿不息,匯聚成心底一條流動的燈河,隻稍許風起,都會呼嘯成群。


    她抿了一口水,扭頭注意到簡默雲正側著臉,看向自己。


    他的頸線優雅,再往上是精致的五官,睫毛在眼瞼下方投著淡淡的陰影,“那個宋銘是你的朋友?”


    隋鳶點點頭,發現男人的笑容不太正常,深邃的眸子一眯,迸出某種含義。


    “你在笑什麽?”


    “總在想你身邊應該有一些追求者,今天終於見到了。”


    她赫然臉紅,一下子不知怎麽說才好。


    隋鳶也不是傻子,宋銘那點心思她看得出來,但畢竟他是她朋友的哥哥,人也很不錯,有些事不能做的太絕。


    “我和他認識很久了,他就像我的一個表哥、堂哥,大家一向感情很好。”


    簡默雲緩緩放下叉子,不動聲色地問:“就像我們‘大家’一樣?”


    隋鳶斜著頭望他,男人眉目間蘊著一抹淡色,這樣安安靜靜地,像在等著她的一個答案,他薄唇微抿,目光清亮璀璨,兩人誰也沒開口。


    就是這時候,隋鳶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她助理打來。


    她暗罵這孩子打擾自己和簡醫生的獨處,又生怕是典禮的後續有什麽要自己拿主意的地方,隻得接起來。


    沒想到從助理那邊聽來的消息,讓隋鳶的眉毛立刻擰了起來,神色就像經曆暴風雨的天空,晦澀陰霾。


    簡默雲也發現不對勁,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發生什麽事了?”


    隋鳶掛了電話,手指緊緊地捏著手機,並沒有放下,一邊說一邊打開什麽軟件:“我們公司的社交賬號出了一點問題,管理人員發了一條疑似嘩眾取寵的頭條,已經擴散出去了,輿論可能要炸了……”


    原文已經被刪除了,但她點開賬號,輸入關鍵詞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今晚,就在她們品牌開旗艦店的今晚,官方公眾號竟然堂而皇之地發表了一條更新,標題取得是——《蘿莉禦姐小姐姐,還不趕快浪起來》。


    從文章內容和標題來看,充斥著低俗的噱頭,這種商業營銷格調很低,還有侮辱女性的嫌疑,屬法律上絕對禁止的廣告類型,更不用說它的負麵影響將有多大。


    西餐館放著舒緩宜人的音樂,本該讓人心情放鬆,但隋鳶忙了一天已經累到要癱倒,沒想到還讓她遇上這種快要爆炸的意外。


    她實在無法忍耐,在周身氣場暴怒的情況下,一時沒忍住,將手機猛地擲出去,“砰”地一擊巨響,帶著急躁的宣泄,把周圍的客人和服務生都給嚇到了。


    “這種最低級的錯誤都會犯,都是些拿工資不幹事的嗎?!”


    她雙手捂著頭,烏黑的發絲一縷縷垂落,疲憊與挫敗交織。


    好像忙了這麽久,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成功,卻被一顆老鼠屎給糟蹋了。


    簡默雲能理解,她是真的動氣了。


    男人安撫般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語氣輕柔,尾音微揚:“這事發生的蹊蹺,還有危機公關,總能想辦法解決的,知道嗎,嗯?”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恨不得讓隋鳶抓住簡醫生的衣領就是一頓強吻……(打住)


    第26章 行動


    整個餐廳都被這樣突兀的聲響驚到,周圍空氣凝滯, 一下就連降幾度, 如同墜入冰窟。


    服務生彎腰撿起被隋鳶砸爛的手機,簡默雲先替她收起,向對方致謝。


    手機的屏幕已經千瘡百孔, 就像rosnd即將麵對的輿論民情。


    接下來, 各種自媒體文章會接踵而來, 他們將大肆批評這種不入流的文章, 而對網民來說, 他們會直觀地看到女權、女性、低/級營銷和rosnd這些關鍵字。


    甚至,更多的看客隻會讀一個標題, 在匆匆一瞥中得到一個模糊的觀點。


    “這家內衣店侮/辱女性?靠,還想不想做生意?”


    “窩草充滿惡臭, 我是不會買了……”


    “又是這家內衣店??還說要做成什麽中國的維密,做夢吧。”


    手機在簡默雲的掌心旋轉了一圈, 他側臉看向情緒低落的隋鳶, 不知想到了什麽, 眼中冷光凜冽。


    這時洛河也回來了, 他發現這情況不太妙, 給了簡默雲一個眼色, 對方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隋鳶很不耐煩地抿著唇瓣,她想盡快擺脫這種泥沼般的局勢,也在非常努力地控製自己的情緒。


    簡默雲斟酌了一下,語氣沉著地給出意見:“當下可以做的, 就是找到編撰文章的本人,可以請個律師告他。再者讓公司舉辦發布會,解釋一下事件的始末,澄清品牌的核心理念。”


    分明是一把悅耳動聽的嗓音,卻有著要把“肇事者”逼到絕路的冷意。


    隋鳶沮喪的情緒暫且過去了,她深深地呼吸幾次,仔細聆聽男人的意見。


    “如果這個人有問題,那就更簡單了,找出誰在背後致使他的,可以讓公關那邊發聲,暗示這人和你們公司有私人糾紛,借機報複,他的言論完全不代表公司,而且我們將追責到底。”


    隋鳶思忖片刻,點頭表示讚同:“我也是這麽想的。”


    簡默雲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微垂下眼,唇瓣染了一些水色,在燈光下隱約添了幾分誘惑。


    她的情緒莫名平靜一些,也不想在這裏討論公事打擾他們的用餐,於是起身離座,出去給助理打電話。


    簡默雲坐在原位,眼神望著站在街邊吹風的女孩,分毫不離。


    洛河笑的意味深長:“怎麽樣,心疼了嗎?”


    簡默雲沒有搭理,隻是眉眼一下子柔軟下來,“她不會被這種事輕易打擊的。”


    隋鳶讓公司去處理後續,大致做法和簡默雲說的差不多,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店內的那個人,隔著厚厚的一層玻璃,店內的燈光昏黃,依然能看見兩位喬斯達家族男士挺拔出眾的身影。


    心情一點點地緩和下來。


    就很奇怪,真的覺得天翻地覆也不要緊,總會找到辦法的。


    洛河將護送隋鳶回家的任務交給簡默雲,自己找了個借口提前溜了。


    簡醫生滴酒未沾,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路上,隋鳶又和他聊了聊這樁意外,“不管這次是不是有人衝著我來,我都不會就這麽算了。”


    簡默雲扯出一個溫柔的笑意,但嘴裏的內容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是這個道理。”


    “我需要盡快振作,盡快變得更加強。”隋鳶托著腮,望向車窗外一掠而過的夜景,眸光深處綻出璀然的色澤,“等到足夠強大,就能讓那些人連動我的念頭都不敢有,我要讓他們統統‘天涼王破’。”


    “天涼什麽?……這是什麽梗?”簡默雲一時不解,疑惑地看她。


    隋鳶終於又笑起來,“就是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們全都感到絕望,隻要他們敢動rosnd一根汗毛,就是他們的死期!”


    簡默雲垂眸,看到她白白嫩嫩的臉,神色飛揚堅定,驕傲不可輕視。


    “你當然會更強大。”他說著,然後叫了她的名字,輕聲地:“隋鳶。”


    小姑娘被這麽簡單的兩個字從頭到腳麻了一遍。


    “……什麽?”


    “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和我說,好嗎?”


    他沐浴在暗色中,看上去神秘又柔和,是真正的貴公子,語氣聽上去是在關心她,安撫她,又像是在請求她……


    隋鳶不禁想起那一次在秀場的後台,他在狹隘的更衣室中對她循循善誘;


    又想起在熱海看煙火的夜晚,自己忍不住都想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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