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娃一本正經地開口,“隋鳶,你要小心哦。”


    她噗嗤一下笑出來:“真沒禮貌,什麽‘隋鳶’,要叫姐姐!”


    明明才這麽小的一個團子,裝起大人來還有模有樣,真心叫人可愛又無奈。


    隋涵握著小拳頭,“真的,我聽見他們說了!”


    “說什麽?”


    小涵涵努力還原聽來的講話內容,“爸爸媽媽要給你找一個外鄉菇。”


    隋鳶一臉震驚,“……啥?什麽東西?外鄉菇?!”


    “就是的呀!要你和他在一起,去那個有很多罐子的地方!”


    隋鳶仔細想了想,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如果是說那件事的話……


    她扯了扯弟弟的嘟嘟臉,總算明白過來,“哦……你說的是未婚夫吧?”


    隋涵從茶幾上拿了一包奧利奧,拆開來,吃的嘴邊都是餅幹屑。


    “要是他們再把你送到外國,我永遠、永遠也不要理他們了……”說到一半,又自顧自地否定,“爸爸這麽喜歡你,不會的吧。”


    小朋友隋涵說的這件事,其實,已是曆經四代人,跨越百年的一個約定。


    隋鳶也是去年才聽說,一切要從她的曾祖父那輩說起。


    她的曾祖父當年有一位至交好友,英文姓氏喬斯達,當年,他們兩人在上海灘碼頭相識,動蕩的年代之中,喬斯達偷/渡去了香港,做起零售業,發達賺錢輾轉去往英國,竟與一位英國皇室女子相愛,譜寫一段曠世之戀。


    而隋鳶的曾祖父從一位機修師起步,開了工廠,日後轉向股市,搖身一變成為鼎鼎大名的富豪。


    兩人幾十年保持電報和通信來往,兜兜轉轉,總算依靠子女和現代社會的通信設備,恢複了聯絡,還在晚年見上一麵,重建革/命感情。


    曾祖父去世之後,隋鳶的爺爺得到了一件“信物”,竟然是商周時期的一個青銅酒器,器內刻有若幹銘文,分為器身與蓋子兩部分。


    原先它已流離國外,身首分離,後來喬斯達先生在一個國外的私人拍賣會先得到器身,就將它贈予隋家。


    不久,喬斯達先生也高齡離世。


    又是十多年光陰輾轉,喬斯達的兒子直到臨終之際,才尋到了商周寶藏另一半蓋子的下落。


    兩家經過共同商議,約定由第四代子女將這件代表世代情誼的稀世古物合二為一,捐獻給國家博物館。


    流離顛簸三千年,商朝的青銅器得以回歸故裏。


    隋鳶的父親隋謹知,如今已從他的爺爺、父親手中繼承了遠博航空,去年他到美國探望念書的女兒,同時交代了這麽一樁“任務”。


    而除了國寶的回歸,兩家人能否結姻的話題也被不斷提起,雙方兒女如此優秀,都是人中龍鳳,能夠結為親家,就是強強聯手了。


    好在隋謹知是標準的“寵女狂魔”,他堅持女兒的婚姻自己做主,不過這個對象必須通過他的考驗。


    於是,這位莫須有的外國人士未婚夫,被聰明絕頂的小涵涵簡稱為——外鄉菇。


    隋鳶抓了抓鬢間的頭發,還是覺得特別好笑。


    她早就通過電話與喬斯達家族約好,等回國讀研的時候就見麵。


    這也算是兩家人百年風雨的一個裏程碑式紀念。


    隋鳶還是挺重視的。


    夜裏,隋謹知一進門,就瞧見小兒子纏著姐姐在看小豬佩奇,隋鳶一邊做課題,一邊陪他傻樂嗬。


    他微微抿唇,招了招手:“涵涵,不要總煩你姐姐,過來做功課了。”


    “??”才五歲哪裏知道煩不煩人的隋涵一臉委屈,“嗚嗚嗚,我怕不是zfb抽福卡送的吧?”


    ……


    四月清明剛過,微風蕩漾,街上閃爍著微薄明晰的溫暖,是諸事順意的月份。


    s市的博物館位於繁華的市中心,附近還有一個人民公園,細碎的光透過樹枝灑落,在行人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盡管距離有些遠,隋鳶還是一眼認出見過一麵的喬斯達後代,denis.joestar,那個男人站在博物館前一長段階梯的底下,挺拔高瘦,眼型狹長,西裝革履尤為講究。


    身邊還站著一位拿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是他的私人助理。


    “你好,denis先生。”


    男人抬頭,視線定定地望住她,嘴角含一點風度翩翩的笑容,還有點兒斯文敗類的氣質,“既然在中國,就不必這麽稱呼了,可以喊我的中文名洛河。”


    說著,輕握住她的手,彎腰吻了吻。


    隋鳶紮了一個零碎的小丸子頭,在日光下透出幾分活潑,她眯了眯眼笑起來。


    洛河是那種一看就特別討女人喜歡的男人,豁達慷慨,還懂情調和浪漫,凡事都講一個度,無一不讓人愛慕。


    “我比你大了好幾歲,要是不嫌棄,你也可以把我當作哥哥。”


    隋鳶不是隨便認哥的類型,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很巧妙地轉移話題:“那我們也不浪費時間了,博物館這邊的接待人員說已經等著啦。”


    洛河順勢問起她的工作,“最近忙嗎?我留意了一下,rosnd才剛上沒多久,市場反應相當火爆,你該考慮擴大生意了。”


    “嗯,我已經打算把整層買下來當工作室了,最近幾個小夥伴也確實都忙不過來,我還要弄一次大型招聘,一次性多招些人進來,你經營獵頭公司,幫我參考一下?”


    隋鳶與這位英國長大的華裔還挺聊得來。


    洛河的幾位長輩之中,不乏有著名時裝名牌的高級裁縫和設計師,且隻為一些達官顯貴私人訂製,在英國倫敦有一家總店,之前她還去參觀過。


    他的中文也由父母從小教導,還是很流利。


    隋鳶看著他的側臉,五官高鼻深目,不知怎麽想到了在診所見過的那位簡默雲牙醫,難道英國回來的男性連長相也有幾分相似嗎?


    走神間,隋鳶上了第一段長階梯。


    就在他們不遠處,有幾個年齡不一的孩子在玩滑輪鞋和滑板,三三兩兩,格外熱鬧。


    其中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踩著腳下的一塊紅色滑板,簡直像揮著混天綾的哪吒,可他顯然剛玩不久,根本控製不住這東西,忽然就從另一處的台階滑了過來,“啊啊啊啊啊救命!!媽媽!!!”


    隋鳶反應再快也無處可躲,更何況是側身被那個孩子撞上,幾秒鍾的時間裏,對方連人帶板,撞到她的小腿上。


    隋鳶摔倒在右上方的階梯,臉部朝下,嘴唇和牙齒磕到了一點石階,血腥味迅速地蔓延至整個口腔,疼的她連喊都喊不出。


    就連洛河都是一驚,他連忙蹲下來,臂彎用力,盡量溫柔地把女孩從地上扶起來,“隋鳶,怎麽樣?”


    隋鳶的嘴角蹭到鮮血,她捂著最疼的地方,隻能搖頭表示情況不好。


    痛感神經像爆炸了,心裏突突地打鼓,全身的感覺都集中到上牙的牙肉處,眼淚更是不受控製地往外冒,黑眸水汪汪的,純粹就是被痛出來的。


    洛河看到這一幕臉色驟變,但並未急著對誰發難,而是低頭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囑咐助理去查看摔倒的小孩。


    “隋小姐的嘴受傷了。”他抬頭問助理,“這裏附近最好的醫院是哪裏?”


    助理連忙回應:“去久院吧,它們口腔科也是很好的。”


    洛河轉頭,發現孩子畏畏縮縮地倒在地上,胳膊上也蹭了一大塊血跡,他勉強壓下了怒火,不好過分苛責,“小朋友怎麽樣?他的家長在嗎?”


    助理四處找人,洛河扶著隋鳶,讓她坐到台階上,他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女孩有否其他傷勢。


    幸而胳膊和腿沒有問題,也沒有其他嚴重的傷口,但破皮肯定難免。


    洛河吩咐助理:“你留下來,我叫司機先送我們去醫院。”


    “明白了。”


    隋鳶沒法說出一個字,也就由著洛河去處理意外,她接過了他的手帕,雙手捂住受傷的嘴部,疼得腦子都暈乎乎,連呼吸都在發燙。


    好痛,真的痛到爆了。


    隋鳶恨不得昏過去,也好過這樣幹巴巴地疼著。


    久院口腔科。


    洛河站在玻璃前,剛打算給助理電話,就看見那位身穿白大褂的俊逸醫生來到身側。


    對方雋挺的身影還裹著一層淩冽,臉上的神色更是冷漠,“出什麽事了?你怎麽會讓她受傷?”


    洛河張了張嘴,自責也無濟於事,隻能把事情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真是愚蠢,你還真是中國人說的‘二’。”


    簡醫生手插著兜,聽不出情緒地說了一句。


    洛河攤手,忍不住苦笑:“我真的不是預言家,這種事我……”


    “嘴上的傷口有多嚴重?”


    簡默雲下意識問出口,卻發現根本沒必要等洛河回答,他迅速轉身,抬手對他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算了,我等會親自去問。”


    洛河站在原地舔了舔唇,深深地,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


    第5章 擦嘴


    隋鳶的傷口很快止住了血,口腔科的醫生為她做了一點清創處理,萬一受到細菌感染,可能會引發炎症。


    她疼到不太好說話,整個口腔難受,隻能用眼神感謝醫生。


    也是撞的不巧,正好遇上銳利的台階邊緣,外傷導致牙齦組織損傷,幸好這種地方的血液循環自愈能力較好。


    男醫生三十多歲,手勢穩重,態度溫和,還給了她幾個口罩,“小姑娘,這幾天要注意口腔衛生,過段時間就會慢慢恢複了。”


    她坐在治療椅上,兩人正說著,同時聽見腳步聲,隋鳶抬頭看到簡默雲緩步走進來了。


    他穿著久院的白大褂,平整無褶皺,整張臉難得地暴露在她麵前,麵色不似往常淡然,而是擰著眉,黑色眸底還纏著一絲疲倦。


    久院分口腔科和口腔頜麵外科,簡醫生應該屬於後者,他是剛下了一台手術嗎?


    她想說一句“簡醫生”,結果扯動嘴皮子,就後悔了。


    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暗自慶幸滿嘴是血的可怕模樣沒被人家看見。


    “屈老師,她的情況怎麽樣?”簡默雲見對方看到自己有些詫異,解釋了一句,“這是我之前的一個病人。”


    屈醫生把情況講了講,簡默雲終於輕笑了一下,低眸看向小姑娘,“還好嗎?……你不要說話,可以點頭或者搖頭。”


    隋鳶因為痛感,方才眼睛被淚水浸濕了,顯然是受了苦,鼻尖紅紅的,眼眸裏一片水色,似清冽的天光雲影。


    眼下他的聲音緩解了她的不適,沒來由就讓人覺得安心很多。


    自從龐初初在他這邊做矯正,簡醫生在她的心中也默默地被威嚴和專業等詞匯替代。


    隋鳶曲著手指,放在眼睛邊上,對他做了一個哭唧唧的手勢,鬼靈精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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