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嫻眼睛濕漉漉的, 好似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她坐在沙發上, 每次盛嶼西踏進家門, 她都會裝睡。


    這時候盛嶼西就會在她耳邊輕聲喚她的名字, 就像現在這樣。


    “喬嫻……喬嫻……”


    她從夢中恍然醒來, 車窗外已經是燈火通明,司機師傅顯然有些不悅, “趕緊的, 我還要回家呢。”


    盛嶼西朝那人的後腦勺橫了一眼,隨後下車幫喬嫻開了車門, 細心地用右手護在她的頭頂,“小心。”


    喬嫻站定,看著盛嶼西關車門,開後備箱, 直到他拉著行李箱再次回到她麵前, 她才幡然醒悟。


    夢終究是夢,她也長大了。


    小時候,她可以肆無忌憚, 她可以任意妄為,可是現在,他們不是一路人了。


    “先去掛號,估摸著應該是發燒了。”


    喬嫻揉著眉角,忽然整個人清醒過來,抬起頭來說,“你的羽絨服落在車上了。”


    不說的話,盛嶼西自己都沒有察覺現在的他身上隻穿了件薄襯衣,恰逢冷風吹過,他瑟縮一下,“沒事,男人抗凍,先去掛號。”


    喬嫻咬了一下唇,點點頭。


    進醫院前喬嫻還特地抬頭看了一眼,幸好不是市一院,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過來那幅場麵。


    “掛完點滴,去把賬結了。”


    “好。”


    盛嶼西從護士手中接過單子來,不小心觸碰到了她的指尖,護士就像是觸電一般縮了回去,她眼中有些很明顯的嫌棄,臨走前還特地在身上抹了一下手。


    這一幕落在了喬嫻的眼底,她咬著牙,恨不得上前維護,隻是看著盛嶼西不痛不癢的表情,她心裏更生氣。


    “我先去結賬,你在這裏等著,哪裏也別去。”盛嶼西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喬嫻看著他的背影,久久才收回視線,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單手摸進兜裏,按下接聽鍵,“喂?”


    在回江州的途中,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好似在暗下的天邊看見了流星。


    可是,凜凜冬日又怎麽可能會有流星滑落呢?


    小的時候,大人經常說人死了會變成星星掛在天邊,那麽星星滑落又意味著什麽呢?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一瞬,方才開口,“我是蘇庭均。”


    對方的聲音疲憊,話筒裏還傳來了誦經聲,一記往生咒久經不滅。


    喬嫻安靜了幾秒,好似察覺到了什麽,嘴唇翕動,卻說不出半個字。


    “我外公過世了,他一生信佛,終是輪回去了吧。”


    相傳,佛者須得九重業火,才可化為青蓮一瓣,喬嫻忽然想起在蘇家院子裏瞅見了那潭蓮花,她不知蘇庭均為打電話給自己,但是遇見了這等事情,任誰心裏都不好受,更何況她才離開梨島灣沒多久。


    “人死不能複生。”喬嫻原本想說這句話的,可是到了嘴邊卻變成——


    “或許,老爺子已經轉世了。”


    人類慣會自欺欺人,這一點其他生物比不了。


    蘇庭均盤坐在樹下,手中佛珠轉動,眼眸中的情緒也跟著流轉,“多謝。”


    隨之,電話被掛斷,禪音隔絕在了那座舊宅裏,喬嫻心裏竟升起一股炎涼。


    世事多無常,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沒有人能夠真的預見未來,她轉過頭去,恰好瞥見了醫院外的一盞明燈,昏黃光暈下立著一抹身影。


    他又去抽煙了?


    盛嶼西回來的時候,身上夾著一股子煙味,喬嫻看他一眼,“煙就那麽好嗎?”


    “你覺得呢?”盛嶼西靠在牆上,低頭去看喬嫻,“如果好的話為什麽全國每年會有那麽多人因為吸煙死亡呢?”


    “那你為什麽還抽?”


    “有些東西,戒不掉的,就比如……”盛嶼西的眼中有清波,像被濯洗過一樣透徹。


    喬嫻心慌,移開視線,“比如什麽?”


    “沒什麽。”


    長長的走廊中時不時有人經過,喬嫻靠在椅子上,抬頭去看點滴一滴一滴打入自己的身體,好像順帶著那顆心都變涼了。


    終於捱到最後一滴,盛嶼西喊來了護士把針頭拔下,途中那個護士離著他得有好幾丈遠,臉上的嫌棄絲毫不加掩飾。


    護士將喬嫻的針頭拔下,然後剛要轉身離開,就被人叫住。


    喬嫻瞄了她一眼,問道:“你不覺得髒嗎?”


    護士愣了一下,“你在說什麽?”


    一聲冷嗤,空氣僵住。


    喬嫻指指自己的心髒,說道:“你不覺得你這裏很髒嗎?”


    直到出了醫院,盛嶼西的嘴角都掛著不容忽視的笑意,喬嫻停下步子,借著昏暗夜色才不被對方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你覺得很好笑嗎?”


    盛嶼西斂住笑意,說道:“我不在乎的。”


    這句話一出,喬嫻更覺得難堪,就像是自己生生挖出來的心,對方卻棄之如草芥一樣。


    終歸,她的骨子裏還是倨傲的。


    “送你回家?”盛嶼西問。


    “不必了。”喬嫻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遞給盛嶼西,“我自己可以。”


    說完,連再見都沒有說,就直接去了路邊,左等右等不見車來,暗自咬牙。


    “這個時間點你就算是叫滴滴都叫不到,蔣衝應該在某個酒店廝混呢,我給他打電話,讓他把他的鐵驢騎來。”


    看來,隻能如此了。


    盛嶼西剛想打電話,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偏頭看了一下喬嫻,“要不你給周景生打電話吧,這個時間點估計他應該在醫院吧,讓他和同事調節一下來接你過去。”


    這個蠢貨!


    喬嫻裝作很生氣似的,說道:“他要守夜的,萬一醫院有個什麽事情怎麽辦?”


    “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把我女朋友丟在路邊,哪怕我拉著她去睡大橋,等等……要不……”


    盛嶼西心頭湧上一個可怕的想法,隨後立馬又搖頭,在自己的心頭將那個想法打了叉。


    “什麽?”喬嫻問。


    “沒什麽。”盛嶼西躲避著喬嫻的追問,還是走到一旁撥通了蔣衝的電話。


    約莫半個小時,就像是初見蔣衝那天夜裏一樣,他停靠在了路邊,戴著頭盔走近,“你倆這是做什麽?沒事打什麽破電話,耽誤老子辦正事。”


    盛嶼西左手錘了他一下,調侃道:“你那是在辦妹子吧。”


    “知道還給我打電話,這幸好不是箭在弦上,要是痿了你賠我?”蔣衝也不管身旁站著什麽人,和盛嶼西說著些葷話。


    喬嫻輕咳了一聲來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這時候蔣衝的視線才轉移過來,暗自打量一下,再看一下盛嶼西,嘴邊爆發出一聲曖昧的笑意,“上了?”


    “我上你啊。”盛嶼西眼睛邊看著喬嫻邊說,“幫忙把她送回家,地址你知道的。”


    “喂!又是我送,你問問嫻妹子願不願意讓我送。”


    盛嶼西狠踹了蔣衝膝蓋一下,“送不送?”


    這是喬嫻第一次看見盛嶼西和同性相處的場景,兒時大概由於心中傾慕,總覺得他是神秘且不可窺探的,也一直覺得他無欲無求,臉上半點情緒都不會有。


    可是,再次重遇後,她覺得或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盛嶼西一直都沒有變過,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是從前的她從未深入了解過這個人,也從未真正走進他心裏。


    蔣衝捂著膝蓋,哀求道:“停!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嫻妹子你趕緊上車,送!我送還不行嘛。”


    喬嫻反應慢半拍,走到摩的旁,拿起掛在車把上的頭盔,眼看著盛嶼西又要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她趕緊攔住,“不用了,你還是穿著吧,再感冒了我還要付你醫藥費。”


    “拿著吧,我不怕冷。”說完,盛嶼西就打了個噴嚏,站在中間的蔣衝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好好,兩位主子,咱也別推來推去了,來,嫻妹子你穿我的,你呢,拿著房卡回酒店等我。”


    蔣衝把外套脫下扔給喬嫻,又把房卡交給盛嶼西,攤手道:“現在兩位主子是不是滿意了?”


    喬嫻實在是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老蔣,你還真逗。”


    我逗?你們才逗好不好?在一個單身狗麵前秀恩愛,這簡直就是屠狗好不好?


    蔣衝把車開得很慢,風也沒有上一次那麽大,喬嫻整個人沉溺在了其中。


    “聽說你有男朋友?”蔣衝忽然開口。


    喬嫻忽然清醒,頓了幾秒,點點頭,“嗯。”


    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說謊了,也最擅長自欺欺人,明知道這個謊言早晚有一天會被拆穿,連同她心頭的那片綺麗都會被人無情揭露,可還是任性地說出了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最好離老盛遠點,他可喜歡得你要命,我擔心他哪天忍不住直接睡了你。”


    喬嫻整個人目瞪口呆,連心髒都好像停止了跳動,“你在說什麽?”


    第38章


    “我作為一個男人告訴你啊, 老盛可是從來沒有開過葷, 你看著他清心寡欲的, 心裏麵指不定怎麽想呢,他可悶騷了。”蔣衝笑著說道。


    喬嫻最在意的卻不是後半句, 而是前麵那一句——


    他喜歡得你要命。


    是嗎?可是為什麽這種事情都要別人解釋給我聽呢?


    大腦變得麻木不仁, 蔣衝沒有聽到後麵說話, 以為喬嫻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他立馬收了笑, 說道:“對不起啊, 我這人就這樣, 和老盛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葷話一片, 我忘記你還是個妹子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拿我當漢子?”


    蔣衝咽了一下口水,手都抖了一下, “沒……沒有……”


    喬嫻問道:“你可以和我說一下他這些年的事嗎?”


    蔣衝一扭頭, 問道:“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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