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規劃完花園的景色,回到房間,發現歸陵的確在打遊戲。  他用梧桐號弄了個超華麗的全息屏玩一個和飛機有關的遊戲,畫麵酷炫,分辨率驚人,看上去確實挺占內存的。  這遊戲非常複雜,歸陵很久不打,手生了,上手就掛了角色,一臉不爽。  他冷著臉,用剩下的角色繼續打,又一聲爆炸,他麵無表情接著來。  韋安在他旁邊觀察了一會兒,拿了個手柄,加入其中。  歸陵雖然一副發泄憤怒的樣子,但還是接納了他。  韋安第一次上手,打得一塌糊塗,飛機剛出來就掛了,比歸陵還差。  他又換了架飛機,繼續。  兩人沉默地坐著,前方的屏幕中兩人的角色不斷死亡,爆炸的畫麵在前方炸開,如此的絢爛,毀滅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裏回蕩。  韋安玩得實在太差,歸陵忍不住和他說了幾句話。  讓他去某個方向支援,或是和他打個配合,韋安很快找到了樂趣。  韋安沒怎麽玩過遊戲,他的人生很有計劃,退休後也盡量過著更加符合標準的現實生活。  標準的美好是什麽樣的呢?韋安有花園,房子,朋友,投資,俱樂部……比如現在,韋安其實可以花點時間再去學習一下教程,或是詢問歸陵更多的問題,那人還是會回答的。  但現在他們就在這裏無所事事地打發時間。  韋安努力了很久,想要得到他該得的東西。  父母沒有去世,他過著普通的生活,能從微小的事情得得到樂趣,手上沒有血,會善良地對待別人,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度過瑣碎但充實的一生,最終也死得有尊嚴。  他要怎麽才能達到,要怎麽做才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呢。  他就這麽沉默地和歸陵玩遊戲,兩人安靜、有序地配合,調整操作細節。  沒有微笑,也沒情人社交性甜蜜的言語,隻有寂靜、爆炸、死亡——對手死,或是他們自己。死了以後,也是用另一架飛機無聲地繼續玩下去。不像玩遊戲,倒像在進行什麽專業的戰爭操作。  不過因為遊戲,他倆說的話倒是比之前多了一點,這東西有點複雜,他們要討論路線,還有boss的打法。  韋安能感到兩人身體偶爾輕微的接觸。  這是個相當複雜的戰爭遊戲,他倆很快因為死的次數太多,要從頭開始。  遊戲還建議他們休息一陣,不要沉迷,並給了個一小時倒計時。一個已死亡文明的遊戲也這麽兢兢業業,擔心人類的身體健康。  歸陵麵無表情,用九級係統權限把休息時間跳過去。  不過梧桐號已經不堪重負了,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加載,韋安很高興能多占用它一點內存,可以不用被追著考試。  休息的間隙,歸陵冷著臉放空,並不準備在碎片時間作點有建設性的事。  沒什麽令人恐懼的未來,也沒有清晰地計劃,他們就在這裏發呆打發時間。  這遊戲還挺好玩的。第一百六十七章 日常  歸陵之前跟韋安說他最好休息一下,他已經透支了。  韋安沒有管,他覺得自己精力十足,但身體開始慢慢出現問題。  他不記得什麽時候靠到歸陵身上,睡著了。深域係統非常龐大,沉眠也很緩慢,有一小會兒韋安的部分神誌還清醒著,仿佛攝像頭一樣看著屋子裏的情況。  他看到自己慢慢靠到歸陵身上,對方後背微微挺直,坐著沒動。  遊戲停在一個關卡前,是一副激昂行進的畫麵,歸陵拿著手柄,一動不動。  他就這麽靜止著,雙眼盯著空氣中的某個方向,好像茫然了,不知自己在哪裏,就這麽靜止了非常長的時間。  韋安失去了意識。  這是一次因河城被汙染動力源的攻擊,把他所有的意識拖下去,與之對抗。  他半夜時醒來,發現自己在床上,應該是歸陵把他抱上來的。  他在發燒,情況不是太好,感覺好像要死掉了,朝著一個黑暗的方向跌落下去,整個世界都在遠去。而他可能甚至不能死,他走得太遠了。  就像歸陵曾走得那麽遠,他的那個文明走得那麽遠一樣,韋安感到恐懼,極大的孤獨,不知會跌到什麽地方。  他迷迷糊糊感到歸陵在他腦袋上放了冰袋,他去抓他的手腕,對方停下來,看他。  “陪著我,”韋安說,“拜托……”  他希望自己的聲音顯得可憐一點,但是並非如此,他聲音嘶啞,像個絕望的瀕死的人,不討人喜歡,隻會讓人想避開。  但歸陵在他旁邊坐下,調整了一下冰袋,查看他的情況。  “呼吸。”那人說。  韋安努力吸氣,他燒得頭腦混亂,整個人像在炭火上烤灼,找不到一絲水份。他感到歸陵扶著他,確保他呼吸順暢,給他喂水。  韋安一手死死抓著歸陵的手腕,像一個快要死的人抓住稻草,要落入無盡深淵,恐懼被丟下。  “我的小魚沒有了。”韋安說。  歸陵歎了口氣。  “隻是個能源球的小遊戲,”那人說,“你做得太多了……沒有那些魚,你會凍死在上麵……”  “沒有了……”韋安小聲說。  黑暗中的一小會兒寂靜,歸陵張開手,一條發光的小魚遊出來。  韋安呆呆看著,它的光映在他眼中,像是一個虛幻散亂的夢。小魚輕快地繞了一圈,遊到他枕頭旁邊,停下來。  “我的力量隻夠做一個了。”歸陵低聲說。  “真好看,”韋安說,“可惜以前的都沒了……”  歸陵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是的,以前的都不在了。”  韋安仍抓著他的手腕,漸漸神誌不清,但是不願意鬆開。  如果他死了,他希望有人陪在身邊,他現在感覺真的快要完蛋了。  半夢半醒中,韋安感到那人撫摸了他頭發,他動作沉重而緩慢,手有點涼,感覺很舒服,他無意識地靠過去。  韋安燒得稀裏糊塗,說了些什麽,記不清了,隻記得聽到歸陵低聲回答:“我知道。”  韋安做了可怕的夢。  有紅線係統同步引發的,也有高燒的夢魘。  其中夾雜著一個春夢,是在秦家的時候,他的噩夢永遠擺脫不了那個地方。  他自己的房間裏,光線昏暗,是種悶燒般的紫色,讓人想到紅燈區。  他知道這種光,是他幫一個“家人”收場時,某個會所裏亮的光。那場麵慘不忍睹,當不用負責,這些人會以非常可怕的方式對待別人。  床上的人……韋安看不到臉,某種可怕但又很色情的鏈子把那人纏了起來,頭部和四肢在黑暗裏,一切獨特、私人和引發感情的部分都被抹消了,隻有身體。身體非常完美。  韋安知道這是誰,最頂尖的產品,他身體每一根線條在自己力量下的收緊和掙紮。  這夢感覺很可怕,欲望異常清晰,讓人想要不管不顧地繼續下去。  他在往地獄裏墜落,但不在乎,秦衛就是這種人。  韋安驚醒過來,天亮了。  他頭皮發麻,接著發現自己的身體有反應了。  以前從沒有過這樣的事,他的確擺脫了奴隸係統,但這東西其實不會影響生理功能,是心理問題。  還好不是很強烈,畢竟那本質上是個噩夢。和身體欲望有關的一切都是噩夢。  韋安已經勉強分出了客廳和臥室,他能感到歸陵坐在沙發上,看梧桐號屏幕裏的什麽東西。  他可以去碰,歸陵現在打不過他,接著無論發生什麽事,反正他永遠不會忘了他。  那種控製欲如此可怕,越想越難以控製,這種事最可怕的是,他可以做到。  正在這時,韋安怔了一下,發現枕邊停的一條小魚。  昨天的一切都像夢,但有一小部分是真的。  韋安伸手碰碰,魚動了一下,繼續睡。  他看了一會兒,站起身去浴室,準備洗個冷水澡,他不能容忍這種事。那條魚睡得迷迷糊糊地跟在後麵,還撞到桌子上,樣子很可愛。  韋安衝到一半,門突然打開,歸陵走進來,臉上隱約有怒氣,韋安驚悚地看著他。  “冷水澡?”他說。  韋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因為寒冷打了個哆嗦。  他不知歸陵是怎麽知道的……接著他意識到那人已經取回了眼睛,那是一個級別非常高的探測設備,當然能意識到浴室裏溫度不對。  韋安迅速把水換成熱的,手還滑了一下,打了個噴嚏。  歸陵站在那裏看他,韋安不知道他眼睛裏有什麽,隔著磨砂玻璃看不見。  也許是警告的眼神,他想,那身影就這麽停留了幾秒,轉身離開。  韋安洗完澡出來,感覺好了不少。  他聞到淡淡的香氣,花開了。  他去看花園,發現自己設計的效果很不錯,草木不算茂盛,但是視覺效果已經很好,韋安還鋪了石子路,從花園中蜿蜒而過。  小魚恢複了精神,跟著他遊出來,對花花草草很好奇,在其中遊動穿梭。  這看上去很接近他夢想中的隱居生活,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梧桐號恢複了一格能量,迫不及待地出現,問韋安深域號教程學得怎麽樣了,韋安說“正在學”,一句也沒提昨天全打遊戲了。  梧桐號積極地給他調了一堆教程,接著發現了小魚,興奮地問能不能留給它當身體。  它刷了一堆屏,給韋安發改造教程,說這個雖然難了點,但他是偉大的深域係統,肯定沒問題。  歸陵頭也不抬地開口。  “不行,”他說,“那是他的。”  梧桐號的彈窗出現一大堆,一個疊一個糊成一團,韋安都沒看清它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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