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棉拿起手衝壺又放下,胳膊撐著流理台重重歎了口氣。


    真是太好了,越說她越擔心。


    榮哲索性自己拿起手衝壺,胳膊穩穩地舉在半空,手腕微傾,露出戴著的藍氣球。


    許棉低頭看去,從手表落到他曲臂也不帶一點褶皺的西服上,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個不久前才親吻她的額頭與她道別的男人。


    才分別,她已經開始思念他。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特意去盯著榮哲的腕表:“這個手表,我好像在江逸那邊也見過。”


    榮哲淡定地衝著咖啡:“放心,絕對不是情侶表。”


    許棉:“……”這什麽惡趣味。


    放下手衝壺,榮哲取了罐子裏的咖啡糖,感慨道:“真難得你會注意到我的表。”


    許棉:“?”


    他將咖啡壺中的咖啡倒進杯子裏,又加了一塊糖:“上次你去拍賣會,我把車鑰匙扔給你的時候,你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許棉想了想:“你是說你的瑪莎拉蒂?沒顧上看。”


    榮哲點頭:“表,車,房,男人展示實力的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絕大部分女人都會看。”


    許棉:“所以?”


    榮哲:“所以,連我都看得出來,你可能還真不大在意男人有幾個臭錢。”


    許棉笑起來:“我當你是誇我的。”


    榮哲:“當然是誇你。順便再告訴你,你剛剛突然盯著我的表看,我就知道你故意在轉移話題。”


    許棉揚眉:“好吧,的確是。”


    榮哲:“行了,你男人回趟家而已,屁事不會有。不是要買東西嗎,走吧,榮男傭今日上線,開車、帶逛、加拎包。”頓了頓,又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刷卡也可以代勞。”


    許棉往外走:“這就不用了,刷卡這活兒要麽我自己來要麽江逸幹,真的不用你。”


    榮哲點頭:“所以我隻是說說。”


    兩人一道出門,去了市中心的步行路,許棉給師父師母老家的親友們都買了東西,還特意給周館長買了茶葉,又順便買了一個大行李箱,剛好買的東西全部塞進箱子裏,也方便了榮哲,既不用自己拎一堆袋子,也不用嫌拎著麻煩再打電話喊人過來替他拎,一個箱子拉著,走路都帶風。


    從早上十點到下午三四點,期間許棉還請榮哲吃了一一頓午飯,喝了兩杯飲料,一次下午茶。


    在那種人均也就一百五到兩百的普通商場餐廳裏吃東西的時候,許棉還有點疑慮,怕他榮總會吃不習慣。


    還問榮哲:“你們富豪一般會來商場這種地方吃飯嗎?”


    榮哲正氣凜然道:“不會。”


    許棉憨厚地笑了笑:“那今天真是讓榮總受累,辛苦了。”


    榮哲淡定地吃著東西:“不辛苦,又不是因為錢多覺得這些地方配不上自己才不來吃,隻是工作沒時間,不逛街,去的場合也多是酒店或者會所而已。”


    許棉:“那休息的時候?”


    榮哲:“別人不清楚,反正我就家裏蹲。”吃了一口飯,又補充:“不過最近不怎麽家裏蹲了。今年你男人回國,我一般都是來找他。”


    提起霍江逸,許棉興趣濃厚:“你們認識很久嗎,從小就認識?”


    榮哲:“沒有,我家原先不是海城的,長輩之間相互也不認識,後來我出國讀書才認識的,屬於那種家裏怕我當敗家子連錢都不怎麽給逼著自立的那種,打工的時候才認識的江逸,他那時候在國外很多年了,也比較關照我。”


    許棉:“後來你回國他還在國外?”


    榮哲:“差不多,他大學沒畢業就接觸藝術品交易這行,跟認識人的一起幹這個,膽子大,賺了不少錢。我成績一般,勉強念了個本科就滾回國做生意了。”


    說著抬頭看她:“不過這些東西,你聽我說,不如直接跟他聊,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許棉吃著飯:“我知道啊,就是隨便問問。”


    榮哲也隨便問問的口氣道:“那你呢,怎麽沒上學?20歲,國內一般這個年紀的女生都還沒大學畢業。”


    許棉聳肩道:“小時候成績不好,也不合群,幹脆就不念了。”


    榮哲:“你家條件應該不錯。”


    許棉:“嗯?怎麽看出來的。”


    榮哲哼笑:“都說了,表,你不看,車鑰匙,你也不看,家境優渥的女生習慣了這些才不會多看一眼,普通女孩兒就算不熱衷,遇到了也基本都會掃一眼。”


    許棉覺得榮哲看待女性的方式有些問題:“你總是在意這些,怎麽談戀愛啊。遇到個女生,發現人家看一眼你的表,你是不是就覺得人家是看中你的錢。”


    榮哲歎氣:“我也想遇到像你這種不在意男人車表房的女孩子,談一場和金錢無關的戀愛,然後走進婚姻,生兒育女,水到渠成。”


    許棉總覺得榮哲對她有點誤解:“老板,麻煩你重新看看我,我也很在意錢的好嗎,你扔一個億在我麵前,我也會喊你爸爸。”


    榮哲放下筷子,伸手示意稍等,西服內襯口袋裏摸出隨身攜帶的那張銀行卡,擺到桌上,伸手點了點,示意許棉:“一個億,來,喊爸爸,喊喊看。”


    許棉無語地看看桌上再看看他,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滾蛋!


    榮哲挑眉:“看吧,你才不會喊,你根本不在意我有沒有錢。”接著又露出歎息的神情道:“我現在的目標就是也像你老板一樣,找個不在意我有沒有錢的女孩子談戀愛。”


    許棉:“嗯,加油。”


    榮哲忽然抬頭,露出堅定的神情,捏拳:“決定了,年後就在你男人公司掛職當打工仔。”


    不管怎麽樣,一定要談戀愛!談戀愛!


    第四十章


    同一時間, 霍家。


    老爺子的忌辰, 親戚們再忙都會在這天來霍家大宅。


    連霍江逸都不必偷偷回來,正大光明地走正門進, 以霍家二少爺的身份招待親友賓客。


    家大業大,規矩多是必然的,連忌辰都有儀式和流程要走。


    這期間霍明慎夫妻也一改對霍江逸的態度, 父母兄弟一起忙碌,待得午宴之後, 關係沒那麽親近的親友都打道離開, 霍家大宅才漸漸恢複素日的安靜。


    霍江逸在午飯後去看了看霍奶奶, 老太太睡下後他才出來。


    門口,霍明慎的秘書一直等著。


    見霍江逸出來了,秘書趕緊過去請:“霍總有點事,先去公司了,太太在書房等你, 有點事想和您商量。”


    霍江逸看了那秘書一眼, 邊往前走邊道:“老大呢?”


    秘書猶豫了片刻, 才道:“小霍總也不在。”


    霍江逸聞言冷嗤, 當著秘書的麵也不掩飾。


    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當父親的總不出麵,留下問題讓女人來說,當母親的要說點事,還得悄悄背著大兒子,不想透露半點風聲。


    秘書那邊開始顧左右言它:“那明天在嘉蘭麗詩的家宴, 二少爺去嗎?”


    嘉蘭麗詩,今年果然是在霍江縱的地盤上過小年。


    去,他當然要去。


    不過不是為了什麽家宴。


    他沒吭聲,秘書以為他又不去。


    等到了書房,秘書便走了。


    霍江逸推門進去。


    書房裏,霍夫人正坐在窗下打電話,見他來了,示意自己馬上就好,讓他先坐。


    霍江逸在沙發那兒坐了,和霍夫人隔了一整個茶幾長度的距離。


    當媽的繼續講電話,做兒子的用茶盤上泡好的熱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霍江逸從小在國外,海城方言早不會說了,隻是還能聽得懂。


    就一小杯綠茶、兩口喝完的時間裏,他聽到霍夫人在電話裏和人約好了下周的太太團活動、下下周的牌桌、下下下周農曆年期間的走動,以及二月底哪家兒子的婚慶該包多少錢。


    一個富太太,比上班的人都忙。


    終於,霍夫人掛掉了電話。


    霍江逸沒有嘲諷女人的習慣,但對著自己的母親,有時候卻很難控製住。


    他輕嗤了一聲:“難為你了,忌辰沒結束還要給自己安排這麽多活動。”


    霍夫人隔著一張茶幾看他,默默調整呼吸。


    霍江逸把手裏的茶杯放下,靠坐回去,等著。


    霍夫人沉默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用自認為緩和的、商量的語氣道:“過年後回來吧。”


    霍江逸看著她。


    中年女人生活優渥,五十多歲看著隻有四十歲的樣子,皮膚白淨,連皺紋都沒有,老態卻沉澱在眼神裏,看人的目光總帶著觀察的審視和不讚許。


    “理由。”霍江逸也不兜圈子。


    霍夫人為他這傲慢的口氣皺了皺:“你是我兒子,我這個當媽的讓你回家還需要什麽理由?”


    霍江逸更直接:“沒有回來的必要。”


    霍夫人又開始調整呼吸。


    太難了,他們母子之間溝通實在是太難了。


    “你就這麽想離開嗎?”當媽當到這個程度,霍夫人有時候也覺得非常無力。


    她和霍明慎真的什麽手段都用過了,可他們的這個二兒子就是軟硬不吃,死也不肯回家進集團工作。


    這次斷開經濟支持一開始也是她的主意,是不得已想出的辦法。他們都覺得隻要沒錢了,沒有支持了,霍江逸想做的事情做不了了,他一定會低頭回來,卻不想他公司不開,人都沒影了,要不是秘書還能打個電話聯係上,他們連他在不在海城都查不到。


    於是漸漸意識到,這個二兒子,恐怕比他們想象中的有底氣,羽翼怕是也早在成長的過程中、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逐漸豐滿了。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當然,可怕的點不在於兒子翅膀硬,而在於翅膀硬了不聽家裏不聽父母的話。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兒子竟然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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