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王妃沒直接動手□□毀滅韓姨娘也有很大可能是因為現在正月還沒過呢,死人不吉利。再者,多少得顧及點名聲吧?


    趁著肚子裏還有饅頭和熱水提供的熱量,瑤光趕快帶著小竹在院子中間的空地上灑了些穀米豆子,又在一根小凳子腿上栓上繩子把竹匾支起來,隻等麻雀們跳到竹匾下吃米豆,一拉繩子,哈哈,現成的肉不就來了!


    瑤光想著捉到的麻雀是炭燒還是油炸,想得直咽口水。要是穿越前後加起來,她已經有快三十天沒好好吃上東西了,更別提肉了。


    可惜,雖然斕曦苑確實是門可羅雀,也確實有麻雀跑進了竹匾下,但是瑤光拉了兩次繩子,一隻也沒抓到。


    一次拉得太早了,麻雀都飛跑了。第二次更憋屈,倒是有兩隻給扣在竹匾下了,可她去捉的時候稍微一抬竹匾,麻雀又飛跑了。


    經過這兩次死裏逃生,再傻的麻雀們再也不願意冒險了,全都飛遠了。


    瑤光也凍得夠嗆,隻好先躲進廚房內烤烤火。


    蒸饅頭時爐灶熱乎乎的,現在餘溫未退,靠在上麵很暖和。


    瑤光找了個小陶罐,在裏麵裝上些花生米放在爐台上,讓餘熱烘得脆脆的,一邊跟小竹吃著花生米閑聊一邊又擺弄起那個有暗匣的妝匣。她有種預感,這個暗匣裏一定藏著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


    小竹很樂意跟瑤光說話,隻是她年紀太小,從她口中提取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但是如果小竹的話可信,那麽,王爺是去帶兵打仗了。去年王妃剛進門不久就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還有,王爺一共就一妻一妾。


    另外就是,小竹是家生子,也就是說,她奶奶是王府的下人,爹爹也是,她也是。奶奶從前就是在姨娘院子裏的,奶奶沒了,姨娘就叫人領她來了。至於他爹爹去了哪兒,她說不清楚。小竹的娘似乎在她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人世了。


    兩人正說著話,“啪哢”一聲輕響,妝匣的底層輕輕彈出了半厘米,終於打開了!


    瑤光激動地搓搓手,正要拉出暗匣,忽然看了看歪著小腦袋盯著她看的小竹。


    這孩子這麽小,會不會把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呢?


    鬼知道韓姨娘在暗匣裏藏了什麽?萬一是少兒不宜的東西多不好。


    於是她抓一把花生米給小竹,讓她去正房裏把衣箱裏的皮毛棉衣都搬到床上去,待會兒她過去跟她玩“廟裏有個和尚”的遊戲——其實就是兩個人都披上皮毛棉被,看誰批得層數多。這個遊戲很適合屋子裏和屋子外差不多冷的時候玩。


    小竹樂顛顛抓著花生米跑走了,瑤光掩上廚房門,拉出了暗匣。這匣子可以完全從妝匣中取出來,竟然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大些,麵積差不多一張a4紙那麽大,有兩指深,四邊是朱紅色錦緞,上麵的蓋子和盒底是紅絨的。她輕輕晃了晃匣子,一點聲音也聽不到,猜不出裏麵裝了什麽。


    這時已經接近中午了,但是天陰沉沉的,連外麵的雪地都像是灰色的,廚房門一關,隻有兩扇小窗戶透著點光,還有就是爐膛縫隙裏的紅色火光,一片昏暗之中,瑤光掀開了匣子蓋,隻見匣子分成六個絲絨格子,每個格子上又蓋著一層絨麵蓋子。她掀開一個蓋子,眼前頓時一片珠光閃耀,這個格子裏滾動著十幾粒龍眼大小的珠子,顆顆圓潤,每一顆都把她的人影映得十分清楚,而且,珠子表麵光滑明亮,晃動時閃著粉色的光暈。


    “難道這時代已經有人工養殖技術了?”瑤光拿起一粒珠子,對著灶膛的火光輕輕轉動,珠子上的人影也隨之轉動,哇,這珠子,純天然的!這要是拿到蘇富比,一定能拍出天價。從前她在拍賣會上見過一串曾是法國王室收藏的海水珍珠項鏈,色澤和大小與之類似,最後拍出了一千萬歐元。雖然珠子的曆史加了些溢價,但是依舊本身價值不菲。


    瑤光顧不得數一共有多少顆珍珠就把珠子放回了匣子。她再掀開另一個格子,這個格子裏全是各色寶石。


    這時瑤光砰砰亂跳的小心髒已經平穩多了,古代寶石的切割技術不行,石頭大多是天然形狀,表麵打磨光溜就行,連蛋麵的都很少,所以說珠寶珠寶,在沒有珍珠養殖技術的古代,同樣大小的珍珠的價值遠在在寶石之上。


    不過,這小格子裏的寶石可真美啊,幾乎全是拇指頭大小,有一些雕成花卉樣,但大多是在故宮博物院珠寶展覽上常見的那種不大規整的蛋麵。寶石種類很多,祖母綠,鴿血紅,還有深藍得沒有一絲雜質的藍寶石,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車輪綠寶石和一對星紋藍寶石,綠寶石像兩顆薄荷糖,上麵工整的一個黑色六角輪紋,藍寶石放在手上輕輕轉動,中心銀藍色的星紋就隨著光線而變動。


    誰說韓姨娘沒有私房的?是誰?我要打爆她的狗頭!


    瑤光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一個個打開其他格子。


    第三個格子裏放的是各種雕件,紅珊瑚綠翡翠綠鬆石像牙蜜蠟的都有,最漂亮的是一對深粉紅色珊瑚牡丹花,花朵比鵪鶉蛋略大,栩栩如生;第四格裏放著一疊銀票,是不同銀號的,麵值也不等,從三百兩到二十兩各若幹,共計三千兩;第五個格子裏裝的是一張地契,上麵的字瑤光能認個七七八八,竟然是一個小農莊的地契!這農莊所在之地叫渠縣禾山鄉,莊子有一百畝水田,十幾畝旱地,還有果園菜園和一個三進的小宅院,除了地契,格子裏還有一疊身契,全是小農莊裏仆役的,男女老少都有,有十五人之多。


    天哪,韓姨娘不僅有現金、珠寶還有房地產甚至連奴仆都有!


    瑤光又是驚喜又是悲歎,驚喜當然是因為她現在成了韓姨娘這筆財富的繼承者,悲歎的是,韓姨娘藏著這筆財富,還有這個小農莊,顯然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沒準還有很多美好的計劃,可惜,這些對未來的美好憧憬敵不過現實的殘酷,所以,她自殺了。誰知道她這位繼承者能撐多久呢?瞧著王妃每天派倚雲來辱罵“韓姨娘”的這股勁頭,能放過“韓姨娘”麽?恐怕不會。


    瑤光歎息一聲,嘴裏發苦,打開最後一個格子。


    這個格子最大,但是隻放了一樣東西。是個十分精致的錦緞小袋子,不知該叫荷包還是有別的叫法,錦緞上還繡著一支並蒂蓮花,用朱紅色絲線打著穗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瑤光解開袋繩,往手心一倒,倒出一塊玉佩。


    從龍山時代玉文化就興起了,珍珠、寶石、黃金還是可以估價的,玉石卻可能是無價之寶甚至是傾國之寶,比如著名的和氏璧。


    這塊玉佩是一塊羊脂白玉,一絲瑕疵也無,觸手生溫,細膩得如同嬰兒麵頰,長方形,比掌心略小,四周雕著精美花紋,中心卻平平空空的,像麻將牌中的白板,似乎玉佩的主人還沒決定在中心刻上什麽。


    瑤光略覺奇怪,又在袋中摸了摸,取出一張折得小小的紙,展開一看,竟然也是一張籍書。或者說,是一張身份證明書。


    上麵有不少她不認識的字,但是不影響閱讀,如果她沒理解錯,這張紙,是韓姨娘的籍書。上麵先寫了她的籍貫生辰,父母都是何人,韓文誡公之女韓氏瑤光,常泰二十四年六月生於京城韓國公子府,母泰陽崔氏,太仆崔宣之女。接下來寫了她往上五代都是誰,什麽籍貫,擔任什麽職務,如果有諡號也寫上了。比如韓姨娘的爹韓尚書,雖然犯了罪,被老皇帝下令自殺,但還有諡號,“文誡公”就是。


    瑤光先是感到驚奇,韓姨娘竟然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樣!然後,她又感到發愁。


    這就是古代的戶籍製度,身份證上連你爺爺的爺爺叫什麽、幹什麽都寫的清清楚楚。嚶嚶嚶,那些寵妃跟宮廷侍衛小哥哥逃走改換身份從此擁抱新生活的言情小說都是騙人的!


    韓姨娘的古代身份證上還寫了她在常泰三十六年三月因父獲罪,入教坊司,然後,在常泰三十九年因在花朝春祭上的出色表演,再加上什麽性情惇厚端方等等,在常泰四十年被教坊司和太樂府舉薦,給封了一個叫“樂府長史”的官,九品。瑤光猜這官大概是一種宮廷樂伎或是樂工,像唐代的李龜年許永新一樣,雖然沒有人身自由,但待遇不錯,不僅四季有供養,還有宅地,國家養老。


    之後韓姨娘又升過兩級,基本一年一級,到了常泰四十三年春,官職是“太樂府令”,七品。


    要讓瑤光說,這樣的生活雖然清苦些,可往好了說,是國家公務員,七品呢!這可比當小妾好。可惜好景不長,常泰四十四年十月,韓姨娘被賜給了端王,當良媛。


    景和二年春,新皇帝赦免了韓姨娘她爹的罪,還給她爹一個諡號,文誡公。韓姨娘也給升了職,封為良娣。


    記錄到此為止。這,就是韓姨娘的良民證。


    瑤光看得胸悶,深呼吸了幾次,手還是止不住顫抖。一個女子一生的波折,就用這幾句話記錄在這張薄薄的紙上。


    終於平靜下來後,她重新打開這張紙,對著爐灶透出的光仔細一字一字閱讀。


    她既然繼承了韓姨娘的財產和身份,沒理由不牢牢記住自己身份證上各種信息。


    瑤光很快發現疑點,這張籍書上寫了韓姨娘上數五代,可是卻沒她關於爺爺的爺爺一個字,隻寫了她爺爺的奶奶是穆宗皇帝的女兒昭陽公主,她爺爺的爹——昭陽公主獨子韓彰,是被穆宗賜姓“韓”,後來封了韓國公子,又當了一堆的官,還娶了德宗皇帝的愛女富陽公主,也就是他表妹為妻。


    這就很奇怪了,公主之子被賜姓?為什麽?公主的丈夫沒有意見麽?韓姨娘的爺爺的爺爺莫非犯了什麽罪,所以連良民證上都忌諱不提?還有,韓國公子是個什麽封號啊請問?穆宗皇帝這封的也太隨意了,您怎麽不幹脆封個“韓國歐巴”封號呢?


    她把籍書翻來覆去看了看,籍書的紙質十分特別,像是布帛,正反兩麵一共蓋了六個印章,形狀各異,有幾個還專門蓋在邊緣上,大概蓋章的時候有另一半蓋在了留檔的文件上,是真是偽,一對便知。


    籍書上的信息和倚雲念經時說的那些基本都吻合了,隻除了一點,倚雲說韓姨娘是被人買下了送給王爺的,籍書上說的卻是韓姨娘是先帝所賜。


    究竟哪個說法是真的?瑤光覺得,這個吧,得聽官方的。


    她珍而重之地把籍書重新放在荷包裏,想了想,又從裙子上撕了塊綢子,包了三百兩銀票,一起放進去荷包,再將荷包掛繩係個死結,像項鏈一樣掛在脖子上,貼身放好。


    撕裙子的時候用勁過猛了,裙子撕下好大一幅,瑤光也不在乎,她把這塊綢子鋪在地上,把暗匣裏的珍珠寶石銀票什麽的一股腦全倒在上麵,然後仔仔細細地摸索起暗匣的每個角落。


    她摸索了一會兒,低叫一聲,暗匣的紅絨格子下麵,竟然還有個夾層!


    要是換了別人,打開了暗匣,拿到了韓姨娘的“遺產”,絕對想不到再翻騰了,但是瑤光有種朦朧的直覺,總覺得這位韓姨娘還藏著什麽秘密,果然,暗匣裏還有夾層。


    這個夾層在暗匣底部,十分淺,淺得隻能放得下幾片紙。


    韓姨娘藏的,就是幾片紙。


    瑤光打開紙片,立即驚呼一聲,紙上竟然寫滿了她熟悉的文字!!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以後我就晚上放存稿箱自動發表,每天早上7點發文,這樣大家上班上學路上就能看了!


    第5章 去年雪花


    瑤光手中這幾片紙上的文字竟然是她非常熟悉的法語!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什麽啊同學們!


    蒼天啊大地啊!上一任韓姨娘就是穿越者!


    瑤光捂住砰砰亂跳的心髒撞得微疼的心口,拿著紙的那隻手都有點打顫了,她深呼吸幾下,移開堵在爐膛外的黑鐵爐門,藉著爐膛裏已經有些微弱的火光快速閱讀。


    如果說籍書上那幾段話是對韓姨娘坎坷的一生客觀的記錄,平淡如水,那麽這幾張紙上的文字則是一個穿越同類對命運所進行的最大程度的反抗,是一杯灌入喉中後會使五髒六腑都燃燒起來的烈酒。


    韓姨娘的記述是以一封信的形勢開始的,因為她不能預見有誰會看到這封信甚至不確定是否有人會看到這封信,所以寫道,給“有緣人”。她是從嬰兒時期穿越到這個世界的,但她保留了之前的記憶,所以究竟自己經曆的是穿越,還是靈魂的轉世重生,無從判斷。


    在成為韓尚書老年得到的獨女之前,她生活在繁華和平的盛世,在地處中華文化圈的一個國際大都市長大,是一個聞名國際的芭蕾舞演員。可現在,她隻能接受韓尚書之女的身份,並且努力學習古代貴族女子需要掌握的種種技能,曾經華麗的舞台,觀眾的掌聲,在練習室一次一次拋灑的汗水,全都隻能當做一場夢,徹底忘記。


    可她怎麽能忘記呢?她從三四歲就開始了芭蕾訓練,在十二歲時她就決定,做一位芭蕾舞演員是她此生的使命,可是,她現在隻能將這些作為她隱藏的愛好,就連練習舞蹈的機會也是在費盡了心機哀求父母之後才得到的。


    但其實,大周朝設有一個叫“太樂府”的政府機構。太樂府是為宮廷提供祭祀、正式宴會和日常娛樂的舞樂活動的,有一套選拔人才的完善“升學”製度,類似現代的音樂附小、附中、大學、研究生製度,每年都會開放招生,無論良賤誰都可以報考,考上後就是正式的樂工舞伎了,會統一住在太樂府和教坊司,並由不同專長的大樂工教導,之後每三年一淘汰。要考到成為大樂工的資格,大約需要十五年的時間,通過十二次大大小小的考試。成為大樂工後,還有每十年一次的考核,決定去留。


    關於太樂府的製度韓姨娘寫得很詳細生動,如果她在這個世界是個平民的女兒,那麽她絕對會將成為太樂府正式編製的老師當成人生目標,但是,對公侯出身的小姐這是不可能的。


    為了適應古代的生活,她努力學習她從前毫無興趣也完全不懂的刺繡、書法、管理家務和田產等等一個貴族小姐需要掌握的技能,就當她以為自己的未來不外乎是嫁個門當戶對的丈夫然後相夫教子時,命運又和她開了個大玩笑,韓尚書因為在立儲之爭中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被下令服毒自殺。


    大約是老皇帝還念著點舊情,韓尚書說來還是他表弟(先皇泰和帝的爺爺的爺爺和韓尚書爺爺的外祖父是同一個人,並且泰和帝的爺爺管韓尚書的外祖母叫姑姑),於是,老皇帝決定給韓表弟一個體麵,讓小黃門帶著鴆酒跟他從宮中回家,讓他先告別家人再自殺。


    韓尚書從宮中帶著鴆酒回來那天,先把韓姨娘幾個哥哥叫進了書房,宣布了噩耗,再叫韓姨娘進去。他先是流淚向女兒道歉,說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後親自動手要掐死女兒。


    可掐了一會兒,他下不去手,怎麽能下得去呢?他和老婆還有一大堆小老婆隻生了這麽一個女兒,韓姨娘又生得玉雪一般,從小聰明伶俐,當然愛若掌珠。


    沒法親手掐死愛女的韓尚書崩潰了。


    韓姨娘卻在驚恐之後奇異地冷靜下來。她先鄭重拜別了父親,因為端著鴆酒的小黃門就守在書房外麵呢,這必定是死別,然後她向父親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有辱家門,請父親安心上路,並請允許她陪在他身邊。


    於是,韓尚書喝鴆酒自殺的時候,韓姨娘就守在他身邊,並在他還沒閉上眼睛的時候用他書房中的筆墨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給獨生愛女的“遺命”,命令韓姨娘不管如何艱辛,都要忍辱活下去……


    瑤光看到這兒時忍不住哭了。


    這萬惡的舊社會啊——韓姨娘當時才多大?她常泰二十四年六月出生,韓尚書被令自裁時是常泰三十六年三月。滿打滿算,當時也就十二歲半。一個初一小女生犯了什麽罪得跟著自殺?


    她一點也不覺得韓姨娘偽造父親遺命有錯!有錯的是這個世界!


    接下來,韓姨娘寫了韓府的那些家眷們在大禍降臨後的命運。韓姨娘母親在她六歲時病逝,祖母在出事前一年過逝了,這兩位倒是有福氣的。她父親沒有再續弦,但有四個妾和若幹通房,韓尚書隻有兩個庶出的弟弟,早就分家另過了,所以韓府在韓姨娘這一輩就她一個女孩兒,不過,韓姨娘有三個哥哥,同胞哥哥和兩個庶出的哥哥,他們的妻妾女兒卻全都得陪著死。


    韓尚書這邊服了毒,小黃門一確認他斷氣了,就回宮覆命。


    這段時間,家中倒沒亂起來,所有人都井然有序,欣然赴死。她大嫂還命人準備了喪服給全家換上。幾個小侄女則一人一碗加了蜜糖的藥,喝了之後就睡著了,然後就在睡夢中死去。


    主子們還可以死得比較舒適,妾和通房們就沒這種待遇了,她們的死法是排隊上吊。


    她二哥的一位小妾才從通房抬了姨娘,哭叫著不願意死,大嫂就命兩個仆婦按住她的手臂將她抬起來掛在房梁上拴好的白綾上。


    當她父親的小妾們在韓姨娘大嫂的監視下一個個掛在房梁上用脖子打秋千的時候,負責抄家的官員來了。


    瑤光很難想像韓姨娘當時的心情。


    負責抄家的官看到韓尚書的獨生幼女穿著白色素服,冷靜自持地坐在吊了一排女眷的內院正堂,很好心地提醒她:你也可以自殺了。


    沒想到,韓姨娘正氣凜然地向這位官員展示了她父親留給她的臨終遺書,遺書中心思想就一條,韓尚書說自己死罪,家裏的幾個兒子也都逃不過一死,可韓姨娘身處閨閣之中,還未及笄,是無辜的,他也試圖親手掐死女兒,但掐到一半下不了手,大哭之餘命令她不管多麽艱難,不管忍受多少侮辱,一定要活下去。


    她老爹是什麽人物?年輕時考上進士不說,還是先帝親點的探花郎,出身高貴長得帥,更是著名的書法家,早年文章以辭藻華麗著稱,這篇遺書自然也寫得十分動人,殷切表達了他對愛女的憐愛,明知道以女兒剛烈的性格一定會自殺,但是即使他死了,想到正處韶華的女兒要死,靈魂也會痛得慘叫,於是懇求女兒即使“折節含垢,不徒血氣之勇”,即使去了教坊司,當了舞伎歌伎,也照樣可以出於汙泥而不染雲雲。


    負責抄家的幾位官員頓時被這篇字字泣血的遺書感動得流著淚,看到韓小姐脖子上的紅印之後更是哭得比她家那群給主子們收屍的仆人還大聲。然後他們親自把韓姨娘送到了教坊司大門口。


    到了教坊司大門口,韓姨娘下車,拔掉發簪,一剪子將自己一頭青絲剪了一多半,扔在地上燒掉。這下可把官員們和圍觀群眾給驚呆了!


    古代人認為身體發膚是由父精母血所化,絕不能毀傷,頭發、指甲更具有神奇的魔力。還假借孔子之口在《孝經》中說:生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要毀傷,這可是最基本的孝道!


    故此,在古代斷個發那可是大事。更別說當場斷發又一把火焚毀的!


    韓姨娘在教坊司門口當眾斷發是在表示,雖然她聽從父親的遺願忍辱活著,但作為個人她必須表示自己不甘受辱的心情,剪斷燒掉的頭發就像是她的分|身,替她死去了,明誌了。


    官員們流著淚向圍觀群眾說明了韓小姐嚴尊父命不能自殺的事,把群眾們也都感動得不行,再一看韓小姐,本來就稚氣未脫秀美可愛,一身素服更顯得凜然不可侵,紛紛稱“烈女”“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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