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瑛性子好,最是和善,對下人向來都是和顏悅色,從未有人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待胞妹七娘更是寵愛。


    小妹初學女紅,做了件針腳歪歪扭扭的素衣送給了他,他便常常穿著,被友人調笑也不曾換下。


    可他也最是決絕,那日,他割斷慣穿的舊袍子,雙手鮮血淋漓,清秀的麵慘白如雪,他沒有去看七娘,一字一句地說道:“綾羅已舊,妹何必念著?”


    看看天色,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了,喬楨放下卷宗,揚長而去。


    官署清閑,宮中卻爆發了激烈的衝突,皇帝位置漸穩,便尋了個由頭要處死高嵐,太後當然不同意,母子兩人僵持不下。


    “娘!”皇帝眸色晦暗,“快二十年了,你若要旁的我都可以給,唯獨這件事不行。”


    太後美豔的麵容因憤怒而扭曲:“我就隻要這件!”


    她正值芳華,是一朵花開到糜豔的年歲,可這份美麗被埋沒了太久太久。


    冷靜下來後,太後想起了自己的職責,她要在皇帝成年前維護皇權,為此,她可以退一步:“我兒,高嵐是被我牽連,受了無妄之災,打發去皇莊灑掃就是,何必痛下殺手?”


    見太後服軟,皇帝也退了一步:“就依娘親。”


    以高七娘的大逆不道,自然動過垂簾聽政的心思,可小皇帝心思益發深沉,她終是拿不到核心權力,便隻能作罷。


    若是一件事注定做不成,便不要浪費精力,這個道理是她哥哥用性命告知她的。


    她是大鄭皇太子的生母,必須清清白白,高瑛承載了她所有的罪惡,帶著不能言說的秘密死去了。


    大鄭聽不到《舊綾羅》後兩折,喬楨便去了北燕衝天樓聽戲,那的戲班子是從勝天樓流放過去的,水平較北燕本地高出不少。


    一開始的定場詩便透露了故事結局:去歲郎君來,小娘眉眼展,今朝鬼燈寒,桃花朦朧現。


    扮演七娘的小旦款款走來,嗓音清亮:“豆蔻小女春心動,贈我阿兄綾羅裳。”


    勝天樓的戲班子確然不凡,一段水袖翩若驚鴻,如神仙妃子。


    而高三郎的出場同樣精彩,素衣小生手執書卷,踏著四方步,開口唱道:“韓公遺澤佑京師,濁龍難縛折長纓。五花馬,綾羅衣,水患不平心難安。”


    這出戲的絕對主角隻有一個,那就是高七娘,高三郎更像是一個美麗的幻影,存在於七娘的回憶中。


    《舊綾羅》能如此受歡迎,除了題材頗為離經叛道外,本身的藝術水平也極為高超,開場兩段戲,便將高家兄妹截然不同的性情交代清楚。


    後兩折的內容圍繞著私情和家國展開,高家簪纓世家,怎能容許這等敗壞門風的事情?於是他們將七娘塞進宮中做了宮女,打算待風波過去再為兄妹兩人說親,不料先帝秦衝看中了她的好顏色,將其納入後宮。


    據薛師兄所言,大鄭憲皇帝秦衝是個單純的人,他就是喜歡漂亮姑娘,高七娘麵容嬌美,身姿窈窕,他一眼便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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