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死小宮女的時候唐昭王哭了,他自從即位後就不曾哭過,他哭的不是小宮女的死,而是自己的軟弱。


    梁國強盛,所以王後在無形之中就壓了他一頭,所以在不識出生後他就不怎麽去王後那裏了。


    而小宮女恰好是王後宮中的粗使侍女,她費力地端著沉重的妝奩,撞倒了拂袖而去的唐昭王。


    而後故事開始了,珍貴的首飾掉了一地,唐昭王也摔倒了。


    他從小身體就不結實,突然被撞倒本是要發火的,但在看到小宮女那張著急的小臉後他改變了主意:“收起來吧,王後,我走了。”


    他並沒有當場表現出自己的興趣,而是直接離開了。


    後來他經常來王後的寢宮,趁機暗度陳倉,和小宮女搭上了線。


    他們也有過如膠似漆的時光,女子嬌小柔軟的身軀貼在他單薄的胸膛:“大王,我們這樣王後若是知道怎麽辦?”


    唐昭王心情正好,便耐心地答道:“那就承認好嘍,不過要委屈你了。”


    他根本不想把小宮女收入後宮,可他的嘴依舊甜蜜。


    陷入愛情的女子往往會失去智慧,更何況她本就沒有頭腦,她隻是個連大名都沒有的宮女,能得唐王垂憐已是幸事,怎麽能奢求呢?


    而阮比母親幸運,卻又比母親不幸,祭祀還在持續,可越王已經不想看了,他自幼就不喜歡這些,自己負責後更不喜歡。


    每一場祭祀花的都是本該進自己私帑的錢,他越看越難受,隻好回去找阮傾訴。


    “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九金啊,阮,神明真的有用嗎?”


    越王倒在床上,心如死灰,阮安慰道:“或許有用吧,趙相邦曾說過要敬鬼神而遠之,信則有不信則無。”


    她雖然不受重視,但書也沒少讀,因而和越王更有共同話題。


    侍女端來了按照崔祁的方法製作的奶茶,越王喜歡吃糖,所以很喜歡這樣的做法,阮則沒有特別的喜好,便也陪著。


    這一壺茶裏被下了雙生,千麵司抓住了祭祀的空檔,瘋狂滲透越王宮。


    但阮的警惕性很強,她平時吃用都是經過越王派來的侍女之手,可這次她不想掃興,便主動為疲憊的越王倒了茶,自己也喝了一杯。


    她終究栽倒了,一個人再努力也無法對抗訓練有素的組織,喝下那杯甜絲絲的茶的時候,她的心髒突然開始劇烈跳動,但看越王生無可戀的模樣,她什麽都沒說。


    等待漫長的祭祀結束,端午已經過了,崔祁照常包了粽子,他突然察覺到什麽:“有大喪。”


    姬琮很奇怪:“阿祁不是解除了越王後身上的藥嗎?除她之外進來也沒有什麽消息啊。”


    隻有君王和王後的死能被稱為大喪,崔祁淡淡說道:“越王後背叛了唐國,唐王必定要殺她,就算上次我能救,下次也救不了。”


    他無意和千麵司爭鬥,而且自見到阮的那一刻,崔祁便知道她注定早夭,沒有意義了,她看不到明年的桃花了。


    唐王劍珣站在桃樹下,當年她剛剛喪母,不知何處可去,便坐在樹下哭泣。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迷茫的時候,但在看到王後所出的公主瑰時,她立刻計上心頭。


    桃花已經掉落了,公主瑰的目光轉過來時,熏笑了,她麵上還帶著淚水,瑰看呆了,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你是誰?”


    她擦擦眼淚:“我是熏,你也是大王的女兒嗎?我好像沒見過你。”


    熏和唐昭王生的並不像,唯獨眉心一顆小痣一模一樣,瑰被迷惑了,除了哥哥之外,到處都是小不點,這個大姐姐好好看啊,一定能陪自己玩吧。


    她這麽想著,拉住了熏的手:“你為什麽要哭?”


    公主熏沉默許久才說道:“我母親過世了。”


    她發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軟弱,以後的眼淚要為勝利而流。從今日起,她便要做王後的女兒,公主瑰的姐姐,母親,你得不到的我都會為你爭來,包括坐在王位的那個男人,他一定會後悔的。


    但事與願違,唐昭王根本沒後悔過這件事,他早忘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女子。


    畢竟後宮女子那麽多,他又那樣忙,能在決定立劍珣為太子後想起已經很不錯了。


    唐王將要大婚,宗正近來忙碌非常,別人都是越忙越想不起之前的事情,可他卻總是想起姐姐。


    公主緗死時血肉模糊,是唐王親自動的手,他倒不會因此恨唐王,唐國就是這樣的地方,拚個你死我活也是應當。


    但他卻很愧疚,當年他太小了,根本不明白世情險惡,坑了姐姐。


    她在大街上沒有東西吃,便去搶乞丐的食物,他們看是個弱女子玩心大起,把燒的滾燙的木頭塞進了公主緗的口中。


    那是怎樣的劇痛公子昇不知道,但公主緗因此容貌盡毀,很長時間都無法言語,後來慢慢養護才勉強能開口。


    他提著劍去找了那夥乞丐,可他們大多都死在了洛京冬天的寒風中,隻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夥子和一個老人還活著。


    “你們為何要給活人吞火炭?”公子昇目眥欲裂,可老乞丐隻是淡然道:“孩子們無聊。”


    他說完這句話就死了,乞丐怎麽會有道德呢?他們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快活一日是一日,至於其他的是貴族和有產者考慮的事情。


    他還是殺了那個怯生生的孩子,做唐宣王的公子也是危險職業,沒必要憐憫他人,看看自己和兄弟姐妹的下場就好了。


    造孽啊。


    但再感慨他也得繼續,殺了那麽多人,何必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公子心生憐憫?


    聽說燕國雖然權臣當道,但燕王和王後都是喜愛孩子的父母,公子常也被教的天真善良,不知道能在深宮活多久呢?


    被全天下惦記的公子常還是很迷茫,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去唐國:“母親,難道不該唐王嫁給我嗎?”


    他是被王後撫養長大的,他的生母對此也無異議,所以他很自然地喚王後為母親。


    “你是要做王後的,就像我一樣。”


    王後也難受,但唐國的騎兵不止燕王怕,她也害怕,所以決不能退親。


    公子常更疑惑了:“我是男子啊,男人怎麽能做王後?”


    他從小就倔強,轉不過彎來,就算被告知無數次自己要去做王後還是不願接受。


    王後苦笑道:“因為唐王是女子,她需要一個王後,僅此而已。”


    從來都是男子為王女子為後,唐國卻反了過來。她對數年前的那場風波也有所耳聞,唐昭王執意要立長女為儲君,那位趙相邦也無愧他走狗的稱號,這樣的事情他都給壓了下來。


    燕王也渴望有一個趙嬰這樣的臣子,他既足智多謀,又尊崇君王,還會在適當的時候死掉,和把持朝政的那個老不死簡直是雲泥之別。


    子直終究老了,他在那天受了腰傷後就一病不起,至今還在臥床,近日又傳出他終於不行了。燕王大喜,換上悲痛的麵容去看望,他果真如傳言一般氣息微弱,見到燕王時卻笑了:“大王,你盼著我死很久了吧。”


    燕王無言以對,但子直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老臣自知罪孽深重,而今將死,其言也善,不知大王可否聽聽?”燕王驚出一身冷汗,強撐著道:“大司馬請講。”


    “燕國若要戰勝,必須行變法,老臣一去,想來朝堂會少很多人,您可借此機會吸納法家士子。”


    他咳了幾聲,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侍女連忙擦拭,卻被製止了:“不需要了,等我死再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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